牢房内

徐惀问道：“陈行州，你想起来什么了吗？”

陈行州道：“我实在不知道我漏掉了什么？”

徐惀道：“没关系，你可以慢慢想想；希望你能明白，这前后口供要对上才行，不然我无法判案，这是必要的规矩。”

陈行州道：“我明白，我明白，我再想想，我再想想。”

徐惀道：“好，不过我不能一直在这里等着你；这样，我让张县尉给你留一个书吏，你说他写，把你想到的所有内容都记录下来，等我回来再找你核对，你看可以吗；虽然我官不大，但事情还是很多的。”

陈行州听徐惀说的客气，也没有再像原来那么蛮横，而是陪笑着说道；“应该的，应该的，您忙您的，我再好好想想。”

牢房外

徐惀对赵加护道：“这个人谁让你放都不要听，等我消息。”

赵加护点头答应，徐惀把锅都替自己背起来了，这时候如果再胆怯推脱，那以后真就没人敢和自己交往了。

徐惀家中

徐惀和来人对面而坐，来人道：“在下裴元朗，裴公馆的管事。”

徐惀道：“原来是裴管事，我叫徐惀，大理寺评事。”

裴元朗道：“在下这次前来是受剑主所托接受徐评事问话来的；对了，家主也传过话来，让剑主不要问难徐评事，并对徐评事的热心表示谢意！”

徐惀闻听微微一愣，俗话说听锣听声听话听音，从裴元朗的话中品味到裴家好像对裴光庭任兵部侍郎的热情度不高啊，为什么会这样呢？裴家这个反应让徐惀有点迷惑。

见到对方口气平淡，徐惀内心道：“既然如此，那就先应付一下，看看你到底是什么想做什么？”

徐惀道：“裴管事客气了，并非我有举荐之权，而是我那天恰巧在幽国公府上，圣人要幽国公举荐一些贤才；我不由地想起在这次查案过程中牵扯到了裴公馆，而裴公馆非但没有阻碍办案而是积极配合，比如何大，再比如陈行州；我颇有感慨和幽国公谈及此事，国公闻听对裴公馆大加赞赏，故此才有了对裴家主的举荐；徐惀无立寸功，裴管事大可不必如此客气。“

裴元朗道；“徐评事说的哪里话来，到了家主这个位置，每上升一步何其艰难。如果没有大的功绩或者贵人扶持，可能今生再难寸进；而此时恰巧有徐评事在幽国公面前提到裴公馆，进而幽国公想到家主；又恰巧徐评事对裴公馆多有赞赏，这才促成此事。

裴家对徐评事还是非常感谢的，故此，家主在进宫谢恩前特意吩咐下来让裴公馆好好接受徐评事的问话。

本来剑主要亲自来致谢的，只是今天突然公主相召，剑主敢不奉命，就特意嘱托我来答复徐评事您的问话。

您放心，剑主的事情我基本上都知道，而且剑主还授权予我，让我对徐评事要做到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徐惀吧嗒了吧嗒嘴，举起茶盏示意裴元朗，说道：“好，感谢裴剑主的热心，也感谢裴管事能亲自来寒舍一趟。

如此，那我就不客气了，我想问问裴管事，裴公馆怎么这么关注一个口马行呢？“

裴元朗道：“并非我们关注什么口马行，而是正好我们需要购买一些奴婢，所以才和口马行打交道，故此才显得和连升关系密切了一些。”

徐惀道：“裴管事这么说也有道理，裴家家大业大，也的确需要一些奴婢来帮着做点粗活；可是据何大讲是裴剑主亲自交代他去盯着李承绪的，哦，这个李承绪是口马行的掌事人。“

裴元朗道：“首先，何大不是去盯着这位李掌事的，而是我们剑主吩咐他的弟子，也就是何大去这位李掌事府上拜访，目的是想问问李掌事什么时候方便，我们剑主要过去和李掌事谈一些买卖上的事情。“

徐惀道：“你这么说也没错，那为什么这一两天都要天天盯着李承绪呢？“

裴元朗道：“徐评事，请允许我再重复一次，是我们剑主派何大去拜访李掌事，而非去盯着李掌事，这完全是两种不同的表述，还请徐评事严谨一些；另外，您刚才讲这一两天何大都去拜访了李掌事，那是不是因为李掌事这两天都不在家，故此才多去了几次？“

徐惀道；“事实是，李承绪这两天一直在家，哪儿都没去？“

裴元朗道：“那就很奇怪了，是不是李掌事不见何大呢？“

徐惀道：“很不巧，根据李承绪讲这两天没人拜访过他。“

裴元朗道：“那肯定是何大又借口拜访李掌事自己跑出去什么地方游玩去了。“

徐惀道：“并没有，何大这两天一直在李承绪的院子附近转悠。“

裴元朗道：“估计是李掌事的院子周围有什么好东西吸引住了何大。“

徐惀道：“不巧的是，李承绪的院子周围都是住户，没有什么好东西。“

裴元朗道：“那就奇怪了，这个何大怎么不听剑主的话呢？您放心，等下他回去了我会让剑主好好管教的。“

徐惀道：“裴管事，你好像还没有听明白，我现在问的是为什么这个何大这些天一直在李承绪的院子周围盯着他。“

裴元朗道：“徐评事，我们剑主交代的是让何大拜访李掌事，告诉李掌事我们剑主在方便的时候去拜访他；何大到底是怎么想的，或者说为什么如你所讲这般，我现在无法回答你。“

徐惀道：“你这样讲就对了，反过来我是不是可以这样意会，你讲的只是你或者你们剑主的一面之词，即便是你们讲的与何大的供词对不上也是我或者何大的事，与你们无干，对吧！；放心，我刚才讲何大的话都是他的供词；你们两者之间差别这么大，我该相信你们哪一方呢？“

裴元朗刚要想答话，徐惀压压手，说道；“不要着急，先让我讲完；裴公馆一边盯着李承绪，一边又烧了口马行的账房，还烧死了口马行的管事黄二郎；现在行凶之人已经被抓住，审问的口供我也已经获取。

这个人叫陈行州，据他自己交代他是你们裴公馆的人，也是你们剑主派他去杀黄二郎的，理由就是黄二郎掌管着口马行买卖的所有底单，其中就有可以作为证据来追查朴英儿确切身份的底单——而你们为了避免底单泄露，不惜烧掉账房，杀死黄二郎，我说的可对？“

裴元朗道；“您刚才讲是裴公馆让陈行州去杀黄二郎的？我敢断定这话不是陈行舟讲的，陈行州去口马行是向黄管事交付我们裴公馆买奴婢的银钱，绝非如您所言是去杀人放火的。

至于您讲的这个理由，我可以当作是您的推测，其实您刚才讲过您都去问过李掌事了，既然当天李掌事也在场自然知道当天的情况，您又何必再诈我呢？“

徐惀道；“哦，裴管事！你又是如何知道当天李承绪在场呢？我可从没给你讲过交易当天李承绪在场的话。”

裴元朗惊讶地说道：“啊，是吗？那可能是我记错了？”

徐惀道：“裴管事，如果你代表裴剑主这么说话那就没意思了。”

裴元朗道：“裴剑主在这里也这么讲，那徐评事又当如何？”

徐惀道：“我明白了！好，我可以理解为是裴管事记错了！那我们继续，我把裴管事对何大和陈行州的所作所为的解释做了一下梳理：何大是去拜访李承绪，陈行舟是去口马行交付银钱，是不是这样？”

裴元朗道：“的确如此！”

徐惀道：“如果只是这样，裴管事大可不必费如此周章，派个人送句话就行了，怎敢劳烦你还亲自跑一趟呢？”

裴元朗道；“徐评事讲的客气，我们裴公馆却不能这么做事；正如刚来时我讲的，若不是剑主有事，他老人家自己就亲自登门致谢了；我来代替剑主致谢已经是非常失礼了。”

徐惀道：“今天辛苦裴管事亲自跑一趟，我徐惀非常感谢；今天算是正式认识了，以后还要请裴管事多多指教才是！”

裴元朗道：“指教不敢，我这里还有剑主特意交代的一句话，说不管徐评事问不问都要讲给您听。“

徐惀问道：“请讲！”

裴元朗道：“剑主说，人有时候选择性地忘记经历的一些事，或者别人说过的一些话，对大多数人来讲是一件非常有价值的好事！”

徐惀道：“我不知道裴剑主讲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裴元朗道；“剑主预料到徐评事可能会这么问了；剑主讲，如果徐评事这么问，那就是徐评事不准备把裴公馆当朋友看待了；剑主还讲，这世间有两种人，一种是裴公馆的朋友，一种是裴公馆的敌人，没有中间可选。”

徐惀道：“我听明白了！感谢裴管事的指教！”

裴元朗道：“指教不敢，我仅仅是重复了一下剑主的话！”

徐惀道：“好吧，我记住了；山水有相逢，我还是希望下次再见裴管事，我们还能如今日这般聊天！”

裴元朗道：“我也是这样认为的，那么徐评事还有什么话让我带给剑主的吗？”

徐惀道思索片刻，说道：“论语.卫灵公有言：道不同，不相为谋。“

裴元朗叉手施礼道：“也好，我会一字不差的把话带给剑主。“

徐惀把裴元朗送到街上，准备和裴元朗告别。

裴元朗问道；“徐评事，还有两个人您没有交给我呢！“

徐惀道：“裴管事指的是什么人？“

裴元朗道；“自然是剑主派去拜访李掌事的何大和去交钱的陈行州。“

徐惀惊讶地说道：“我并没有扣押何大，我问清楚了何大为什么盯着李承绪之后就让他走了；至于陈行舟，口马行账房着火案查清楚以后，如果案件和陈行州的确没有关系，我自然会放他回去。“

裴元朗点点头，说道；“但何大确实是不见了！“

徐惀摊手道；“抱歉！“

裴元朗点点头，叉手施礼道；“裴某告辞！“

徐惀也叉手施礼道；“不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