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公馆

裴元朗道：“剑主，属下和徐评事谈过了。“

裴剑主道：“谈的如何？“

裴元朗道：“不太乐观；何大和陈行州的所作所为，徐评事坚持认为是剑主故意让他们去做的；另外，他还让我捎句话给剑主。“

裴剑主微微笑道；“还带句话给我，什么话？“

裴元朗道；“他说，论语.卫灵公有言：道不同，不相为谋。“

裴剑主笑道：“哦！竟然如此志气？很好！“

裴元朗陪笑道：“估计徐评事对我们裴公馆的认知还比较陌生。”

裴剑主道：“不，这是一种态度。”

裴元朗道：“剑主，此话怎样？

裴剑主道：“简单说就是他徐惀也要站在某个利益层面来讲话，并且从他让你带回来的话中也暗中表明他已经知道了我们是站在太平公主这条线上的；而他，毫无疑问是站在圣人这那边的。“

裴元朗道：“难不成这个徐评事头脑有问题？任谁都看得出来现在公主的势力要远远大于圣人，甚至太上皇对公主都颇为忌惮；这个徐评事怎么还站圣人这边呢？“

裴剑主道：“是啊，按道理讲他应该也站太平公主这条线上，不过他这么小的官员，公主未必能看得上或者用的着他；其次，他这次官复原职听说还是圣人下的旨意；第三，查这个案子也是圣人的意思；你说，如果你是他徐评事应该怎么办；所以有时候不关势力的大小，甚至不关对错，就是个立场问题。

对于徐评事来说，这样选择的结果好坏都是他一个人担着，像裴家这样的家族，出发点就没有像徐评事考虑的这么简单了。“

裴元朗道：“还是剑主考虑的更多更全面，但从家主的安排来看，家主对剑主的认同还是更高一些的，不然家主也不会让剑主来靠近公主这边了。“

裴剑主冷哼一声，说道：“你想的简单了，对于他来讲，首先考虑的是鸡蛋不能全部放到一个篮子里，这也是大家族的原则。

难道你看不出他自己也不看好圣人吗！本来是他投靠公主，让我去投靠圣人，但现在恰恰反过来了。

因此，明明高升了，但他没有多么高兴，又不能让家族里的直系靠向公主，否则左右摇摆的墙头草形象就太明显了，故此让我这个被轰出家门的裴家人去做这件事；还说什么对公主表示万分敬仰的什么狗屁话。

为了做给公主或者他的人看，本来早应该去兵部赴任了，偏偏假装染病在家躲着。“

裴元朗道：“家主这么做也是一个态度，圣人都说不出什么话来。”

裴剑主道：“这是自然，你也不看看裴家这些年来出的这些人物，都是宦海沉浮多年的老贼，哪个对明哲保身之道不是信手拈来。”

裴元朗道：“剑主的意思是说家主在保护家族？”

裴剑主冷笑一声，说道；“你这么说也对，毕竟家大业大的，在事情没有明朗之前，不轻易表态，不轻易靠向谁，甚至到了危机时刻可以断臂求生。”

裴元朗道：“那我们…….?”

裴剑主道；“我们？你可以当作一个为了试探投出去的石子，也可以当作送给公主一个打手；如果将来公主赢了，家主虽然不敢讨要人情，但也不会被人当作对立面；同样，如果圣人赢了，那我们无论做过什么都会是错的，家主到时候会断臂求存。“

裴元朗道：“我们裴公馆在长安，在两京，谁敢小瞧我们，怎么在他们眼里我们竟然………竟然………“

裴剑主拍拍裴元朗的肩膀，说道：“对，我们在他们这些人的眼里就是一条狗。

原来我们是一条野狗，后来这条野狗强壮了，控制了长安和洛阳所有的野狗；自然这条野狗的价值就提高了，野狗成了家犬，帮着主人看家护院，去咬个人，去吓唬吓唬人；对他们来讲狗的作用就是这样的，如果他们没饭吃了，我们就是他们的口中之食。”

裴元朗打着哭音，说道；“剑主，我们会这么凄惨吗？”

裴剑主道：“正常的情况下这是我们必然的结果。”

裴元朗一抹眼睛，问道：“剑主，怎么做才能让他们才不敢这样对待我们呢？”

裴剑主笑道：“也很简单，就是和他们站在同一高度，或者利益捆绑在一起。”

裴元朗道：“具体该怎么做？”

裴剑主道：“既然我们已经被送给别人，那我们就得争气；不为别的，就为我们自己不再被那些人看不起。”

裴元朗道：“剑主的意思是说这是我们翻身的一个机会？”

裴剑主道；“是，也可能万劫不复。”

裴元朗咬了咬牙，说道；“富贵险中求，不拼一把怎么知道结果怎样。”

裴剑主道：“是啊，是要拼一把；因此，陈行州就活不成了；另外，全力寻找何大，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长安县大牢

陈行州死了，是用衣服结成绳子把自己吊死在牢房的牢门上的。

徐惀赶到的时候，陈行州的尸体还没动，舌头伸的很长，眼睛里透着绝望，典型的死不瞑目。

赵加护一脸沮丧地低着头站在一旁，这么重要的人证莫名其妙的死在自己的大牢里，让赵加护对徐惀感觉非常愧疚。

徐惀拍了拍赵加护的肩膀，说道：“先说说情况吧！”

赵加护叫过牢头，说道；“向徐评事讲清楚！”

牢头连忙答道：“是这样的，老谭照例巡查监牢，到这个陈行舟的监牢时发现他已经吊死在牢门上了。”

徐惀问道：“这个陈行州有人探过监吗？“

牢头道：“没有人来探视，赵县尉特意交代过，不允许陈行州和任何人接触。“

徐惀又问道：“陈行州回到监牢后，发生过和陈行州有关的事情没有？“

牢头道；“这个倒是有过，昨天晚上有人给陈行州送来很多酒菜；我们试过，没有毒。“

徐惀道：“没说饭菜有毒，如果有毒就不会上吊死了；送饭的人有没有说他是哪儿的？谁让他们送的？“

牢头道：“问过，是赫赫有名的董家酒楼，是裴公馆的人让送的，说是他们的人在牢中吃苦了，公馆为了体恤自家兄弟，特送来一食盒酒菜。“

仵作检查完毕过来说道：“饭菜没有发现有毒的食物，排除中毒的可能；装酒菜的食盒也没问题，死亡时间大概在昨天夜间子时左右。”

董家酒楼

徐惀找到给陈行州送酒菜的伙计，问道；“是裴公馆的谁让你去给陈行州送酒菜的？“

伙计道：“是裴管事！“

徐惀道：“原来是他，那你送完后怎么没有把食盒带回去呢？”

伙计答道；“这个不是我们董家酒楼的，是裴管事定酒菜的时候自己带过来的；我记得当时还跟裴管事说，只要带句话过来就行，这些器具我们都有，不敢再劳动裴管事带过来。”

徐惀继续问道；“裴管事怎么回答的？“

伙计道：“裴管事讲，自己家的兄弟为了裴公馆的事情坐牢，自然要各方面做到位，这样才不会让兄弟们寒心；裴管事说的真好，另外，裴管事带的食盒可比我们酒楼的好多了，同样的酒菜让裴管事带过来的食盒这么一装，无形之中就显得贵气很多。”

裴公馆

徐惀道：裴管事可知道陈行州死了？“

裴管事大惊道：“什么，陈行舟死了，怎么死的？什么时候死的？“

徐惀道：“我以为裴管事已经知道了？“

裴管事道：”这怎么可能，我也是刚刚听徐评事说起。“

徐惀道；“昨天你去给陈行州送过酒菜？“

裴管事道：“是的，我是给陈行州送给一食盒酒菜，是董家酒楼做的。“

徐惀道：“我听董家酒楼的伙计说，裴管事还用了裴公馆自己的食盒，这里面有什么讲究吗？“

裴管事道：“也没有什么讲究，就是让自己兄弟感到些温暖而已。“

徐惀道：“这话怎样？“

裴管事道：“徐评事这是故意装糊涂呢；哈哈，其实也没什么，就是让兄弟们知道，他们为了公馆遭受些苦难，公馆不会放任不管的；用剑主的话说就是从里子到面子都给备足了。“

徐惀感慨道：“这陈行州足的命都没了！“

裴管事道：“陈行州的家人会在裴公馆开设的店铺行当中做工生活，同时裴公馆还会单独拿出一笔银钱给陈家。“

徐惀道：“既然如此，那我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裴管事道：“如果没什么其他事情，还请徐评事让我们领回陈行舟的尸体，这样的天气不适合久放，人还是要早入土为安，也是为陈行州好。“

徐惀道：“这是自然！“

裴公馆剑主房间

裴管事道：“剑主，陈行州的事情办完了。“

裴剑主道：“要厚恤陈行州的家人，不能让兄弟们为裴公馆拼死拼活的同时，还让他们的家人为生活受苦遭罪。“

裴管事叉手施礼道：“喏！”

裴管事停了停，继续说道：“剑主，你说原来做的那么多打打杀杀的都感觉这就是我们的生活日常，怎么自从你说了我们是人家的狗以后，再做这样的事情就感觉背后有些发凉呢？”

裴剑主道；“你有这种感觉就对了，这会让你时刻保持警惕性；我们原来做的事情是为了自己讨生活，把打打杀杀当作生活日常；现在不同了，以后我们再打杀可能就不是为了我们自己了。

这时候我们如何把握就很关键了，可以说稍有不慎就会灰飞烟灭。

江湖中的事在那些人眼里屁都不是，在我们的眼里却是每天的生活，你现在能明白两者之间的差别了吧！”

裴管事点了点头，眼光更冷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