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州,在全天下十二州中,更是位属上州之列,当属东南第一州。
城内内辖平康县与安康县,还有东西两市,居民多,商贩也多,但却被管理得井井有条。
闹市中,走街串巷的货郎沿途叫卖,街道两侧的摊位延绵不绝,还有一些酒楼的小厮正在提着食盒急忙奔走。
好一副热闹景象!
但此时此刻,在东市外,隔了两条街的一条居民巷弄处,却聚集着不少人。
从他们的神色看来,好奇、惶恐与惊吓居多,煞是安静,与旁边一直传来喧闹的东市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人群之前,站立着几名身穿黑红相间长袍的男子,个个身形精壮,腰挎长刀,头上戴着捕快独有的黑色吏帽,足蹬长靴。
再往前看,一名身着黑色锦袍的男子正负手而立,两条发带飘飘然垂在脑后,眼神凝望着前面的那一间房屋。
鲜血的气味,逐渐飘散出来。
“让一让!让一让!”
“见过甘县尉!”
“甘县尉来了!”
随着一阵喧哗,人群让开的道路之中赶来一位留着短须,身着红色官袍的中年男子,四名捕快随行左右。
此人正是潮州城平康县县尉,甘乐成。
从围观百姓纷纷对他行礼的样子看来,这县尉颇得民心。
甘县尉走到那负手而立的年轻男子身边,皱眉看向那间房屋,问道:“杨公子,如何在此处?”
“甘县尉。”
黑色锦袍男子躬身行礼,他就是被甘县尉称作杨公子的人,名叫杨落堂,许多年前就带着一卷除妖录来到了这个世界。
这里,叫做大周,并不记载于前世任何一本史书上。
不幸的是,在他降临的时候,这具身体的主人还存在着,所以他只能静静的等着。
直到三个月前,原主被磷火焚尽灵魂,这才能让他终于掌控了这具身体。
而那卷除妖录也随之被引动,激活后成功将磷火收服。
顺带着,杨落堂也救下了一个年轻的书生。
甘白,甘县尉的侄子,明明是个读书人,还在准备第二年的科考,因为自身浓郁的好奇心,跟杨落堂结伴前往乱葬岗。
若不是机缘巧合之下激活了除妖录,这家伙也会跟原主一样被焚尽灵魂而死。
对于杨落堂救下甘白一事,甘县尉对此表达了感激之情,不但奖励了银钱,甚至还成了朋友,连发生的案子都邀请杨落堂来参谋,
这也是杨落堂今天在这里的原因。
早上他还在老唐那里吃面的时候,就被王班头给拽过来了,说遇上了一个很残忍的命案,请他来看看什么情况。
杨落堂走近几步,怕惊吓到周围的百姓,于是低声跟甘县尉讲道:
“屋内血污弥漫,死者死状可谓可怖,还请等候仵作验尸完毕。”
一般来讲,都是要将死者抬回公廨,再行验尸,可既然仵作已经就地验尸,恐怕也是有所考虑。
想到这里,甘县尉便没有询问此事,反而环顾四周。
虽不知杨落堂为何出现在这里,可他的侄儿……
甘县尉沉声问道:“我那侄儿?”
“在屋内旁观。”
杨落堂想到甘县尉的侄子,不由得嘴角泛起笑意。
“什么?”
“你为何不拦着他?”
甘县尉脸色沉了下来,责怪了杨落堂一句。
既然刚刚说了死者死状可怖,怎么能让他那连杀鸡都不敢的侄儿入内旁观呢?甘白那小子,可是他甘氏族内为数不多的读书种子,年纪轻轻便考得举人,这要是被吓出个好歹耽误了科考,不说他那脾气火爆的大哥会跟自己拼命,只怕老父亲便饶不得自己。
一念至此,甘县尉便步履匆匆地朝着那间散发出明显鲜血味的房屋走去。
“侄儿!”
“快些出来!”
杨落堂没有动作,而是饶有兴致的看着这一幕。
不知道甘县尉要是知道了他那宝贝侄儿的想法之后,会不会气得打断他的腿。
年纪轻轻的举人,不想着封侯拜相,却想着要进巡查司探破悬案。
不过在杨落堂看来,这应该就是三分钟热度罢了。
待到这个三十来岁的气质大叔走到门口的时候,一股汹涌而来的血腥味直冲鼻端,甘县尉硬生生停住了脚步。
“呼……”
猛地咳嗽两声,扭着头吐出一口浊气的甘县尉有些畏缩不前。
讲道理,他为官多年,这大周天下也不乏穷凶极恶之徒,见的命案不算少,可带来此种心惊肉跳感觉的更是少之又少。
按理说里面的人不该听不到自己的声音,为何却始终没有回应呢?
甘县尉看着近在咫尺的紧闭房门,上头还有几个硕大的窟窿,心一横,便将其推开。
吱的一声。
房门大开。
甘县尉强忍扑鼻而来的血腥味步入房内,瞬间站定原地,难以动弹。
映入甘县尉眼帘的,是一副极其残忍可怖的画面。
屋内的地面上,几近干涸的粘稠血迹铺淌的各处都是,靠内侧的墙面上都有不少血痕,腥气刺鼻。
血掌印,蜿蜒的爬行痕迹,一目了然。
死者,衣衫破碎,相貌难以辨认,更是被凶手以某种残忍手段开膛破肚,横死当场。
这如同地狱一般的场景,很难想象死者生前究竟遭受了何等恐怖的事情。
纵使此刻是气候宜人的五月中旬,也难以驱散他心中的寒意。
县里的老仵作张集,正蹲在一旁验尸,他面色凝重,如临大敌,连看都没有看入内的甘县尉一眼。
是什么难题让这个经验丰富的仵作如此神态?
甘县尉紧咬牙关,按捺住翻滚的感觉,将视线转向了瘫坐在一旁,抱着裹尸布袋面色惨白的年轻人。
“甘白,你在此作甚!”
“还不快快出去!”
甘县尉走上前两步,沉声道。
可这个侄子,显然是在这里待得久了,被那犹如地狱般的恐怖景象吓到,竟然还在摇头。
“走!”
甘县尉弯下腰,右臂揽住甘白的胳膊,便要将其拉起来。
可甘白不愿配合,甘县尉拉了几次也没有让他站起。
“二叔,您先出去吧,我再等等看。”
甘白劝说道,声音哆哆嗦嗦,他结结实实坐在地上,不愿起身随甘乐成离开。
“你等着看什么?!”
“好好的书不读,跑到这种地方要做什么?”
甘县尉大为光火,大哥前不久曾经修书给自己,嘱托务必要让甘白在这里安心读书,以待来年科考。
可这小子,自从那杨落堂来了之后便成天跟在旁边。
之前跑去乱葬岗差点丢了性命不说,现在竟然不读书跑到命案现场来,待在此等血腥之地,自己这个当叔叔的竟然还说不动他了。
真是岂有此理!
“县尉……”
正在甘县尉准备要训斥甘白一番的时候,仵作张集突然说话了。
这位年近五旬的仵作,早在甘县尉上任平康县尉之前便是县里的老人了,平日里闲谈的时候,也没有听他讲过曾遇到什么恐怖的案事。
可在甘县尉的耳中,他分明听出张仵作的语气中带着些惊慌。
“可有什么线索?”
甘县尉暂时放下了训斥甘白的想法,侧着脸问道。
他实在不想再去看那具残破不堪的尸身。
“死者乃是被蛮力直接开膛破肚,在房内挣扎良久,最终失血而死。”
张仵作只觉喉咙干涩,讲起话来也有些底气不足。
“方才寻得一根黑色长毛,死者心脏丢失,恐怕……”
“不是人所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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