喉头一甜，一口鲜红的血便喷了出来。
整个人重重地跌飞出去，甚至身上的幽绿火焰都黯淡了几分。
青霞道士这一爪的力道十足，出手狠辣果决，若是个平常的江湖人中了这一记，没有当场昏厥过去就不错了。
胸腹之处钝痛剧烈，杨落堂额头上都冒出冷汗，连手中长剑都握不住了。
但幸好，他已经拖延了足够的时间，并且他敢肯定，那许书生门房处的几个硕大窟窿就是这爪功造成的！
“可惜了。”
青霞所施展的爪功，乃是江湖上大名鼎鼎的天鹰爪，他才刚习得不久，还未能融会贯通，再加上方才他是隔着一袭道袍出手，威力大打折扣。
若非如此，恐怕杨落堂的胸骨便会被当场打碎。
在青霞道士准备逃走的时候，一道彪悍的身影悍然冲了过去，兜头一刀就将其拍了下来。
“往哪走啊？”
眼中带着不加掩饰的惊喜之色的黄捕头，看着面色不善的青霞道士，把玩着手里的长刀。
这副样子，像极了没事干的地皮流氓，在闲逛的时候遇见了一个可以欺负的人。
“杨兄弟！没事吧！”
王班头握紧长刀紧随其后，一过来就对杨落堂嘘寒问暖。
虽然他看见杨兄弟身上燃着绿色的火焰，心里有几分猜测，但现在也不是聊天的时机。
“没事……快抓人！”
杨落堂痛得龇牙咧嘴，但声音中带着释然，磷火也渐渐收敛起来。
总算是没让这个凶犯跑掉，受伤也值了。
身后，两队杀气腾腾的捕快疾步而来，将青霞道士瞬间包围起来。
最后面的，则是不敢置信道观中真的有凶手而赶来的道士们。
“这……青霞！”
“怎么回事？！”
“青霞难道真的是凶手？”
“师兄这是怎么回事啊！”
看着自己的师兄弟们、师叔们对自己质疑、愤怒、不敢置信的神情，青霞脸色铁青一片。
他并不会因为杀人而感到羞愧，也不会因为事情败露而在一众师兄弟面前感到后悔。
他气愤，他仇恨……
为什么捕快会发现他的踪迹？
这些家伙为什么不能不管这些事情？
只不过是捉了妖邪卖去给那些世家大族而已。
只不过是妖邪中有一个恰好想吃人心而已。
只不过是杀了一个跟自己发生争执的，一直为朝廷和科举辩白的臭书生而已。
为什么这些官府的走狗不去把那些暗地里豢养妖邪的世家子弟抓起来？
自己很好欺负吗？
对，好欺负，没官身，没背景……
不然也不会科举考了五年都一直没考上。
旁人自然不知道眼前这个神色阴沉的道士经历了怎样的人生，也没有人知道他此刻心中的怒意如何翻涌。
黄捕头不在乎。
他在平康县做了好多年的捕快，抓过江洋大盗，也抓过小偷小摸，更抓过杀人的凶犯。
其中有很多人都有自己的理由，遭遇的不公不甘何其多。
但黄捕头不在乎。
因为只要触犯了大周律法，就必须严惩，即便你犯罪的背后是一个感天动地的故事，那也改变不了犯罪的事实。
“还不束手就擒？想着负隅顽抗吗！”
黄捕头声如洪钟，气势十足，看着被重重包围的犯人，露出了胜券在握的笑容。
王班头环视一周，走到杨落堂身边，将其扶起，低声问道：“有同伙吗？”
“没看出来，不如带回去慢慢审问。”
杨落堂慢慢站起，看着周围的一圈道士，他们的反应都很正常，不像是同伙的样子。
因口角争执杀人，可以理解，但是心脏丢失，就让这个杀人案变得不那么单纯了。
“走狗！”
青霞道士看了看四周对自己满是失望与愤怒的师兄弟们，又看了看严阵以待的一众捕快，还有两个虎视眈眈的捕头，轻蔑地吐出两个字来。
这一举动无疑点燃了黄捕头的怒火。
嘭！
脚下青砖碎裂，黄捕头缓缓举起手里的刀，双足发力，猛地冲上前去。
在他看来，那两个字就是宣战。
王班头了解老黄的脾气秉性，因此选择了在一旁掠阵——袖手旁观。
面对着如同饿虎出笼一般的黄捕头，青霞道士也没有丝毫的畏惧，反正最差的结局就是被当场打死而已，只要不暴露真相，他还有什么怕的呢？
拉开拳架，摆了一个青云观长生拳法的起手式。
他对长生拳法的造诣并不深，就当做是个强身健体的拳法来练，平日最拿手的其实是拂尘，其次是短刀，但如今手无寸铁，只能空手应对。
黄捕头的刀法大开大合，如同军阵搏杀，每一刀的力道十足。
而青霞施展的长生拳法以拦架为主，凭借着自己多年清修的内力，不断化解黄捕头的攻势，却依然被对方极大的力道震得双臂发麻。
单单以身型对比，黄捕头一人几乎是两个青霞那么壮硕。
就在王班头打算插手，尽快擒住案犯之时，那之前在前门洒扫的中年道士突然动了。
“孽畜！还不住手！”
杨落堂只听说过金刚怒目，却从来没听说过道士发怒该用怎样的形容。
那中年道士须发皆张，内力配合脚下发力，几乎在瞬息之间就来到了青霞道士面前。
他一手成掌拦住黄捕头的长刀，一手攥拳猛击青霞道士的腹部。
“呃……师叔……”
一股巨力猛然扩散，青霞浑身一颤，内力紊乱不受控制，竟是直接跪倒在地上，咬紧牙关，面色狰狞地艰难抬头，看着眼前的师叔。
“道长这是做什么？”
黄捕头眼睛一眯，暗自后退一步，心中警惕。
能在两人打斗如此激烈的情况下瞬间化解攻势，武功造诣绝对很高。
青云观竟然有如此高手。
这中年道士是青云观主的师弟云明道人，辈分很大。他从小就在道观里长大，清修数十年，虽然掌握的都是一些江湖侠客所谓的粗浅武学，但他的功夫很深。
“黄捕头，我就说两句话。”
云明道人对着黄捕头颇为抱歉，随后一脸恨铁不成钢地狠狠骂道，“你还有脸叫我师叔？我可有教过你杀害百姓？！”
整个青云观中，他最看好的就是青霞和他的师兄青松两人，因此还会时不时指点一番。
可让他没想到的是，青霞竟然成了个杀人凶手。
观主师兄在外云游，云明真不知道该如何跟他交代，只能自责于自身没有管教好弟子。
“呵……”
青霞冷笑一声，并不回答。
师叔什么都不知道，他还以为自己是因为争执而杀人。
不，就算师叔知道自己是为了杀人喂养妖邪，从而获取钱财，肯定也不会认可。
像他这样的习武天才懂什么？
“青松！”
云明道人气急，叫出了另一个道号。
是与青霞关系最好的师兄的道号。
青霞眼神猛然一变。
“有问题！”
王班头察觉到了眼神的变化，猛地看向围观的人中走出一个身形修长的年轻道士。
在这行当混了这么多年，他有着自己的经验和直觉。
杨落堂点头，全神贯注地盯着那人，没有说话。
他看见了一双非常熟悉的眼睛。
那是三个月前，跟甘白在乱葬岗遇见的蒙面妖道的眼睛。
温和之类的气质压根就跟他不沾边，淡漠、冰冷是他眼神的底色。
杨落堂相信，就算是甘白也能一眼看出来此人就是三月前的那个妖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