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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上春风楼的主人是京城来的花魁,这里堪称是生意火爆。

停步在楼前,没好气地喝退了上前搭话的门童,邱鸣的视线一直在往十里街那边看去。

三个身形精壮的护院在自家二公子身后簇拥着,谨守职责。

他们不说话,但不代表他们不感到疑惑。

二公子不是说要来春风楼听曲子吗,为什么站在门口不进去呢?

护院这份活计,由于需要看家护院,紧要关头还要舍身救人,因此每月的银钱并不少。

可这春风楼闻名潮州城不说,放在整个繁华的潮州境内来讲也是很有名的风月场所。

众所周知,此类地方最是消金窟。

所以,看家护院,出卖武力的月钱,确实还不够他们去一趟春风楼的。

因此他们出门前听闻要跟着二公子去春风楼,都十分兴奋,想着能够沾沾光,见识一下这闻名东南的轻歌曼舞。

然而,邱鸣注定要让他们失望了。

“本公子要你们去找一个人,把他掳走狠狠教训一顿!”

听着二公子的话,三个护院面色一变。

这是要生事啊!

出门之前,邱府管家曾经叮嘱过他们,万不可与人发生冲突,如果二公子主动生事,务必要阻拦。

护院中为首一人,张口便要拒绝,“二公子,邱管家吩咐过……”

邱管家?

一个下人而已,在邱家待得久了真就以为自己姓邱?

“他是下人,本公子是主人,该听谁的你们心里没数吗?”

邱鸣把他的话打断,冷冷笑道,“办完了事,就去春风楼听曲,一醉方休,此事再无一人可知。”

“可……”

“办好了,赏。”

一个护院而已,竟然因为邱管家的一番话语便如此顶撞自己,邱鸣的脸色愈发阴沉起来。

“……遵命。”

为首的护院踌躇了一下,只能不情不愿躬身称是。

看着四散而去,潜入人群之中的护院,邱鸣的眼中忍不住流露出一丝阴厉。

他打听过,那杨落堂是从平康县搬来的,没家世没官身,不读书求取功名,也没有田地耕种,居然还要靠着阎医师的工钱过活。

更加让他生气的是,你做工可以,但不帮忙煎药,也不帮忙写方子,就在旁边的院子里跟人天南海北地瞎扯聊天,有什么出息?

邱鸣从来不会看不起百姓,他从小就被教导,读书不是为了升官发财,而是为了让百姓的日子过得更好。

百姓过得好了,天下自然而然就好了。

所以,他看不起自甘堕落,不求上进的读书人。

为什么邱家的护院听到可以跟着二公子去春风楼听曲感到惊喜?

因为,邱鸣只被自己的大哥强拉着去过那么几次,他本身对风月场所毫无兴趣。

“杨落堂,希望护院能打醒你……”

邱鸣望着不息的人流,转身进入春风楼。

……

十里街,繁华,热闹。

张灯结彩,人来人往,若是不去抬头看那轮明晃晃的月亮,没准还真会让人误以为现在是白日。

将近十里长的街道,尽皆是支摊叫卖美食和出售各种新奇玩意儿的商贩,每一处摊位前都有着不少的人驻足停步。

打眼看去,有很多是少年公子伴着娇憨小姐,当然也有不少年轻夫妻和得闲聚在一起的官吏们。

“这簪子倒是精致好看,怎么卖?”

“老板,樱桃饆饠来十个,再要一份通花软牛肠!”

“烤驼峰……罢了,太过油腻。”

“萧郎,已经够了,怎么吃得下这么多。”

“好好好,那便就要这些!”

“……”

听着不断传入耳中的话语,甘白却无心去感受这种轻松闲适的氛围。

他被叔叔打发过来寻杨落堂,转述一段话。

可当他赶到杨落堂租住的小院,敲了半天门都无人应答。

甘白想着,或许这家伙在阎医师家,又去敲门。

还是没人。

随后,巷子里的一户人家打开听到动静打开门来,告诉他阎医师和杨兄弟一同出门去十里街夜市了。

于是,甘白又急匆匆赶过来。

可这里人流众多,几乎可以称作摩肩接踵了,找人哪里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他穿着黑色常服,头发一丝不苟地束起,身形挺拔,虽然看上去年龄不大,却有种远超同龄人的成熟感。

比起许书生被害那天的狼狈样子,现在真的可以称得上一句俊朗书生少年郎。

甘白的左手轻轻捏着衣摆,右手在走动中以不大的幅度前后摆动。

脚步不停,他穿过嬉闹不休的人群,左拐右拐,终于走到了一处较为开阔的位置。

这里,是十里街最好吃的一处摊位,也是十里街的正中心——温家酒肆。

……

街道上,一片繁华。

孩童追逐嬉戏,货郎随处可见。

天边的夕阳霞辉灿灿,经过一拱小桥,水面波光粼粼,还有不少男女顺着河流在一旁散步。

不知是哪家的菜香飘飘扬扬,一个跟着父母出来的小孩子闻到了,嚷着要去吃酒楼。

一片祥和的气氛中,少年少女相伴而行。

杨落堂忽然觉得挽着自己右臂的手紧了几分,不由地侧头看去。

少女的侧脸清雅如莲,与正脸的甜美完全是两个味道,此刻,那微微抿起的樱唇旁,有一个略微凹陷的梨涡。

它完全吸引了杨落堂的心神,仿佛一个看不见边际的黑洞。

哼!

现在知道本姑娘好看了?

阎笑自然能够感受到身边少年的眼神,心里得意洋洋。

“你脸怎么红了?”

呆愣愣的杨落堂突然问道。

脸红?

谁脸红啊,不可能!

“啊?”

阎笑有些慌乱,眼神飘忽了几下,然后镇定的说道,“是夕阳啦。”

“噢。”

原来是夕阳。

杨落堂认同地点点头,右臂突然传来一阵疼痛。

不用想,肯定是阎笑掐的,她是自己东家嘛,可以给这个特权。

“我们去哪里啊?”

阎笑在安康县待的时间不短,却一次都没有来过夜市,只能听骆驼的意见。

“去温家酒肆吧,那里算是夜市最好吃的了。”

作为资深吃货,杨落堂直接拍板。

东家点头同意后,两人便朝着酒肆走去。

温家酒肆,据说来头不小。

他家独有的东阳酒,是温掌柜儿子自己鼓捣出来的,但没有人见过温掌柜的儿子。

据温掌柜自己说,大周朝最年轻的状元,拒绝翰林的温伯雪,便是他的儿子。

当然,没人信。

“喏,就是这里了。”

杨落堂领着阎笑走到十里街的最开阔处,站定脚步,让她好好看看这里的景色。

生意火爆的酒肆,除了吃食美味,东阳美酒外,就是这美景了。

龙衔宝盖承朝日,凤吐流苏带晚霞。

初升之日,杨落堂倒是很少见到,但这黄昏晕染下的景象,总给他一种恍如隔世的不真切感。

远处霞光满天,大片泼洒的红,染在这偌大潮州城的每一处。

天上云海翻腾,与霞光不舍的纠缠在一起,瑰丽壮美难以用言语形容。

偏偏云缝间透出的光暖融融的,让人只觉得夕阳美好,触手可及,却不觉得遥远虚幻。

这番美景,是天上之城吗?

杨落堂从不觉得。

朱楼映晚霞,新柳度飞鸦,嬉戏笑闹,不绝于耳。

这座城,生机勃勃,满是烟火气。

古色古香的飞檐斗拱下,是三言两语便能和你攀谈一番的掌柜伙计。

一颗颗道旁粗壮的树株上,很容易就能看见高高树杈上筑成的鸟巢。

有时候杨落堂不禁会想,自己是否真的来到了另一个世界。

为何这里的黄昏,美得让人感觉如同做梦一般。

简直,恍如隔世。

忽然。

他的胳膊上传来了一阵温热,随后便不受控制的轻轻摆动起来。

“走啊,我们去吃饭了。”

回过头,杨落堂发现阎笑牵了牵自己的衣角。

在夕阳的映照下,她那平日里温柔的眼眸一下子变得灵动俏皮下来,气质大变。

竟然让他觉得这双眼如同盈盈水波,仿佛将自己浸在了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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