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上总是会又饥又渴,带汤带水儿的面,吃着最舒服了。
两人猛踩着人字拖,风一般地跑到跟前,定眼一看,只见路旁盖了一个破茅屋,茅屋旁搭了个棚子,棚子前竖个杆子,杆子上高高挂着一个“面”字,“面”字下面,就什么也没有了。
“不是个面摊么?咋就没有个人影儿呢?一定有蹊跷!”
钟贰用手挠了挠骚,两人冷静下来。
“真相只有一个!”
钟贰突然瞪大眼睛说到,
“这个面摊儿,它早已经倒闭了!”
于是乎,两人便开始聚精会神地你一句我一句,分析这个面摊儿它是怎么倒闭的。
“额终于等到你咧!”
一声喊叫,把两人吓了一跳。
一名仙风道骨、鹤发童颜的老神仙,突然从阴暗的破茅屋里,连滚带爬地翻出来,随便抱住了一条大腿,就开始大声地哭喊:
“恁额有朝天骨儿,眼中有灵光~!
眉高细曲横天贵,鼻隆口方红印堂!
端的是神仙下凡那!
就算冒天大的不讳,
额也要给你看个全相!”
钟贰和猪烧还来不及反应,老神仙一秃噜,便把道儿给划拉了下来。
钟贰有着他亲爹的聪慧狡黠,又有着外表的诚实木讷,二人不动声色,眼神儿一碰,便明白了是怎么回事,敢情,他俩是被这看相的“面”字招牌给骗到这里的。
这老神仙鹰勾鼻子黄金眼,鹤发童颜大白须,可不像是个普通人,和其他的相命先生不一样,他这招牌上不是挂个“相”字或者“命”字,反而在旗杆子上,挂了个相面的“面”字!
但凡从官道走到牛家村口的路人,必定是经过路上煎熬的,又饥又渴,老神仙大旗杆子挑着个“面”,不知道用这招牌引了多少人来。
原来,这个老神仙,是个看相算命的老江湖!
“那麻烦老神仙给俺看上一看?”
钟贰用力甩了几次,眼见抱腿坐脚的老神仙怎么也甩不掉,估摸着是被他给讹上了,便摆出疑惑的神情说道。
“进门看来意,出言莫踌躇!”
老神仙毕竟是江湖上摸爬滚打过来的,心里念着口诀,看着钟贰,定了定神,斩钉截铁地说道:
“你俩是出来创业嘀!”。
“哎哟,不错哦!”钟贰惊得把两根手指搭在了鼻梁上。
别说,一开口便能猜中,还真是有一手。
这个老神仙紧抱着钟贰的大腿,眼神儿正好一直盯着他鼓鼓囊囊的胯间。
其时匪盗横行,一般人出门在外,也不会带太多盘缠,只有出远门的,才会把财物塞入裆部等隐秘地方,防抢防盗。
老神仙便早已瞧出钟贰裤裆里的道道儿来。如此鼓胀,必定是银票,小钱儿是不值得往里塞的。
出远门儿,带大财,不是搞事情,还能是什么?
“苍天有眼那,终于让老夫额给等到你咧!”
老神仙应景地流下了两行清泪。
“那到底俺是哪路神仙转世啊?”
“您是文曲…武曲…不是,廉贞星…也不是,您是禄存星下凡那!”
老神仙看着钟贰脸上阴晴不定,最后一咬牙,电光火石间,就给钟贰掐了个相,认定了钟贰是禄存星下凡。
命运有时候确实是会写在脸上的。
老神仙看着钟贰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便知不妙,话锋一转,接着说到:
“老朽从今儿往后,就打算跟着禄存星您,吃香喝辣啦!恁说好不好呀?”
钟贰与朱少两眼对望,心想这个老神棍确实是高!这还没说几句话,咋就被他给贴上了?
“呃~,老神仙啊,这样也不是不好,只不过小弟俺刚踏上社会,还没来得及发达,要不等俺发达了,再三顾茅庐前来接您,您说好不好哇?”
在外不惹无辜事,伸手不打笑脸人,钟贰他爹说过的。
老神仙原本一直盯着钟贰的裆部,眼睛突然向上骨碌一转,计上心来。
钟贰被这目光撩得浑身一冷,夹紧了屁股。
“额的禄存星啊!要不镇么地吧!额吃点亏认您做大大,您有啥好事,都带上额一份,您说好不好呀?”
“像您这样的高人,还需要俺们的好事情么……”
朱少朝向老神仙挤了挤眼,猛地嫣然一笑。
老神仙看着钟贰神清目明,丝毫没有要上套的意思,知道了他们早已看穿了自己的把戏,便松开了钟贰的大腿根子,顺手摸了一把,站起身来。
老神仙放下脸面,嘿嘿一笑:
“嘿嘿嘿~,想不到二位小兄弟年纪轻轻,竟都是明白人儿啊,有出息!有出息!那额也不便再耍这些小把戏咧!”
一拱手,便又接着说道:
“既然二位出得家门,刚走到这牛家村口,想必还是不知道要折腾点啥子事情吧?”
这倒是说到了两人的痛点上了。
钟贰和朱少家族上也没继承个武艺修行什么的,唯独是多读了几年书,穿上件长衫还能装个文化人儿,除此之外,再也没有其他手艺。
两人摇了摇头,确实是还不知道该干点什么好。
“当今民智开化,现在的年轻人儿呀,不好骗呐!”
边说着,老神仙边唏嘘地摇了摇头,看着天上,沉思了一会儿,
“镇么地吧,额好歹也上了些岁数,眼看「相面」这门生意风险越来越大,不如额出让上这块地方,咱们合起伙子,一起做个不赔钱的生意怎样?”
钟贰和朱少对望一眼,两指仍然放在鼻梁上,他还是摸不清楚,这老神仙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那你先说说看,合伙子是要怎么个搞法?”
朱少觉得可以听听,反正听听也不吃亏。
“额是镇么合计着嘀!这位眉清目秀的小哥牵头出点钱儿,旁边这位小书生也一起搭个伙,额再吃点亏出让上额这块地儿,咱们仨个人就一起,做这过路人的生意?”
老神仙顺手一指,便指向这旁边稀稀郎朗的小山道。
“难道还改抢了是不?”朱少突然惊诧道。
老神仙伸出手指摇了一摇:“耨、耨、耨,咱们当然要做这正儿八经地生意~!”
“老神仙,您有话就直说吧!”钟贰忍不住了。
“呐,恁瞧一瞧,看一看,额这儿可是有现成的茅屋摊子,旗杆子上还挂着个‘面’字儿,要不是额这把老骨头不中用,额还真就开起了这汤面摊儿来着!”
钟贰和朱少想了想,琢磨着他应该是放不下自己这身段,来做这伺候人的营生。
“可额一旦遇到禄存星您呐,嘿嘿,额感觉这个事儿,可就能办了!禄存星办个事儿,还有不成的么?”
老神仙眯起了老眼儿,时不时地瞟着钟贰的裤裆。
钟贰和朱少初来乍到,的确还没有个落脚之处,也正犯愁着,如果现在能有个地儿能容下身,对现在的他俩来说,那简直就是天上掉下来的馅饼子。
“这事儿啊,也不是不成,那是要怎样合起伙子来,才不算亏了您老神仙?”
钟贰想了想,给了朱少一个眼神儿,小心问到。
“呐!做人呢,最重要的是开心儿,额就吃点亏,出让上这块地场,你俩呢出来闯荡,肯定也带了些盘缠,俺也不计较有多少,都拿出来,咱一块撑起个汤面摊儿,赚多赚少一起分个,恁们说好不好呀?”
钟贰摸了摸裤子,摆出难为的表情,貌似在思考着什么。
老神仙一看这套路,便赶紧趁热乎,给钟贰补上一口鸡汤:
“额说,这天底下个事儿啊,大多不是有了把握才去做,你坚持做喽,自然就有了因缘际会!”
老神仙看钟贰好似放不下心,又奶上一口热的:
“男子汉大丈夫,想做就做,总是要对得起这碌碌无为的人生!”
“咱三个平分啊?那可别让老神仙吃了亏啊!”朱少也发表了意见。
老神仙一听,心想这事儿有谱。他惦记着钟贰裆里的盘缠,便说道:
“不妨事,不妨事,但凡有了诚意,赚多赚少都好说,额吃点亏也无妨!无妨!”
老神仙边说心里边盘算着,就这破茅屋,能分他们个百八千儿的,就不算亏!
他又目测了一下钟贰的胯间,厚实凝重,怎么也得有个小几万吧?
这老神仙合计的也算是个万全的买卖,他看钟贰和朱少不像是恶人,赚了钱自然能让自己领上一份子,就算赔了,也赔不了自己的房子和地,待他俩熬不住,走了人,又可做下一拨买卖,着实是笔好生意!
钟贰挺着脖子,也学着老神仙的口吻,大气地说到:
“出来闯荡,哪去计较个便宜得失,不值当,您说是不?”
“是嘀呀!是嘀!”老神仙高兴地搓着手,“人在世上走哇,就得一个字儿,信!”
朱少觉得这事儿可行,便神情坚定地扬起了两只清瘦的手掌。
“那就这样,我把这盘缠银钱全都拿出来,这块地儿就成咱们仨的了,赚了钱,咱们仨就平分,赚不着钱,至少赚了感情!您说好不好哇?”
钟贰热情地伸出双手,击掌为誓,对着老神仙说道。
“额可是老了!不中用,也撑不起这个场面儿,俺就当老三,你俩就做大,做老大,俺跟着老大,吃香喝辣!”说完也扬起手掌。
他心里也没有个长幼尊卑,便认了个怂,决计要打个酱油,不当老大。
当老大不吃点亏,能罩得起兄弟们么?老神仙可不想吃这个亏。
“那咱们以后都听钟贰的吧!”朱少双手一抡,对上了老神仙和钟贰的手。
“啪啪啪”三响之后,这事儿,就这么给定了。
击掌明誓之后,老神仙依然搓着手,迫不及待地,等着钟贰掏裤裆。
在老神仙的目光下,钟贰害羞地笑了笑,伸手在裤裆里胡摸乱捣一阵,突然猛地往外一掏:“嘿~~!”
一使劲儿,从裤裆深处掏出了一把小铜钱儿。
“揍这么点钱儿?”
老神仙眼巴巴地望着钟贰手里的几个铜子儿,瞪着眼!
“就剩下这么些了……”钟贰也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路上我俩东东西西开了些眼界,顺便儿又吃吃喝喝,大头儿都被我俩一不小心给花了。”朱少不要意思地解释着。
老神仙不信,硬是扯开钟贰的裤腰带,往裤裆里一看!
“哎呦~!哎哟喂!哎哟额嘀亲娘嘞!”
老神仙双手捂着眼,也捂不住自己的两行清泪,
“看走眼、看走眼喽!”
老神仙痛心疾首,捣胸捶地,“钱儿没捞到,还伤透了额地自尊心儿!额这辈子,也没见过镇么大个物事儿!”
钟贰胯下的物件大,也顺手捞了个便宜老大当当,开心之余,心想怎么也得把场子给撑起来。
“咱仨也成伙了,那敢问老神仙尊姓大名啊?”
老神仙两行清泪还没抹干净,缓了好一会儿,喘口气,唏嘘说到:
“不敢当,不敢当啊!老朽姓甘名道夫,字福瑞。
叫额甘道夫,甘福瑞,都成,都成!”
”干豆腐?“朱少好像没听清。
”如假包换甘道夫咧!“
钟贰只觉得这名字怎么好像很熟悉呢?
不管怎样,仨人都感觉挺乐呵,这还没半晌功夫,便收了个七老八十的小弟,用仅剩的百十个小钱,混到了住的地方,还盘了个面摊子,太划算了!
老神仙想想也不吃亏,半晌功夫,啥也没损失,便傍上了两个大劳力,有吃有喝有生计!只要这伙不散,他俩还不得把自己给当亲爹一样供着?
双赢!双赢!
钟贰望着刚能挤下仨人儿的小破茅屋,刚收下的七老八十的小老弟甘福瑞,望着门前这杆“面”字旗,突然地想起来:
这传说中的汤面儿,该是如何个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