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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也说不清楚,只是大家都绕着走,便都这么走了。

几乎所有的说书故事儿里,都有着这样一个背景,当年正邪两道不计前嫌,抱团儿一起,与那天外群魔有一场惊天地、泣鬼神的火拼,便是在这天柱山附近。

但具体是哪个地界,谁也说不清楚。因为那正邪两道的人马,谁也没能活下来。

时间宛如一条静静流淌的小溪,缓缓逝去。

但这场波澜壮阔的正邪之战,已成为神话,流入了人们的说书故事儿之中。

原来,这牛家村儿地界,便是说书故事中的乱葬岗!

火拼过后,尸骨满山,经常有野狗出没,人们总是说这里经常会闹鬼,因此一般人不敢由此经过。

只有老来寻根,或实在无家可归的流浪汉,才会慢慢回到牛家村来,寻个遮风挡雨的容身之处。

这牛家村儿,才有了丁点人气儿。

在这里摆个过路面摊儿,喝个稀水面汤,还算可以。

盖大酒楼?是不是脑子被牛银蛋给踢了?

天柱城的繁华,就在前边儿不出十里地,谁会到这荒郊野外的来吃酒住店儿?

可即便是这样,他们谁也都不管,钟贰认定了就想搞个大酒楼,朱少支持铁哥们。

甘福瑞觉着自己这里就是块宝地。

阿七出世高人,自不会问世事。

牛银蛋那家伙,有吃有睡就行。

谁管?说干就干!

钟贰最起劲儿,每天摆完面摊儿,便拉着朱少,在茅屋后面,先时的乱葬岗地头儿上,挥舞着镐头。

“咱们一共凑了三百两银子,买石采木,算上人工,刚好够盖个两层小木楼,二楼设上八间雅座,楼下五间厢房,外加一个灶房,一个杂间儿,咱再整个豪华沐浴桑拿房,全实木的那种!”

钟贰一边刨地,一边畅想着理想中的酒楼。

“你这场面儿摊得有些大呀,钱刚好不够用!要不我也不用受这份罪,跟你来刨这地基!”

“你不刨这地基,难道让你去刨屎么?没那掏粪匠的手艺,就得干这体力活。”

朱少刨累了,心里有些不满,便拄着铁锨柄,扭着瘦腰发牢骚:

“你说牛银蛋这熊娃子,一干活儿就跑没影儿了,说他傻吧,他可曾吃过一点亏?这熊娃子啥也不干,怎就能长出一身横练的筋肉来?要是给了我,那日也不会被打得太狼狈,唉!”

“算了!算了!等我练成那三藏刀法,一定要去把那俩狗腿子的裤衩给劈下来!”钟贰说在了气头上,手上用力,一镐甩下去。

只听“咣”地一声,火星四射,钟贰的手臂都被震麻了!

钟贰揉着酥麻的胳膊,定眼一看,原来是铁镐重重地敲在了一块烂铁片子上。

“苍天有眼那!终于让我给挖到宝贝了!”

钟贰欣喜若狂,赶忙把土块扒拉开,把铁片子从土里拔出来,用袖子蹭干净,拿到眼下对着阳光仔细查看。

“是个啥宝贝?”

朱少也好奇,三步两步凑了过来。

钟贰把眼睛瞪得最大,在铁片子上使劲地看着,也没看出个什么道道来,便递给朱少,让他给看看。

“我觉得,这个宝贝儿…就是个烂铁片子!”

朱少顺手想要把铁片子给扔掉,钟贰不甘心,便又从朱少手里给抢了过来,摸索来摸索去,还真被他给摸出个大概来。

这破铁片儿呈弯弧长方形,像是个厚背大斩刀被拦腰打断,只剩下根部带柄的一截,刀柄就生在刀背处,没有刀锷护手,刀背平厚,沉重异常,乌黑乌黑地,不像是生锈,更像本身就是漆黑的颜色,一镐下去,竟连个划痕都没有。

“好好磨磨,不失为一把好菜刀!”钟贰惊喜地抚摸着。

就算是个破铁片子,钟贰心里也欢喜,这是他人生中捡到的第一个铁玩意儿,而且灶台上的那把破菜刀,也快被磨透了。

“不就是个破铁片子么!用得着欢喜成这样?”朱少哼哼一笑。

钟贰也不理他。

“瞧这份量,这质地,天生的菜刀胚子,正合我用!”钟贰爱惜地摸了又摸,“跟着我,好歹也得给它起个霸气的名字!”

“哼哼!就是个破铁片子,还要起个名字?”

钟贰拎起铁片子,挥舞了两下:

“那可不是!既然猪骚子说你是破铁片子,那就叫你——斩破刀!”

“斩骨破菜刀?哈哈哈哈……”反正,朱少就是要找点乐子调笑钟贰。

“咳嗨~吐……!”

钟贰端起斩破刀,朝上面吐了一口唾沫,爱惜地用袖子把土擦干净。

“嗡~”,钟贰感觉到手里的斩破刀好像微微地抖了一下,仿佛这破铁片起了灵性。

谁说认主非要滴血?

钟贰最近有些上火,牙龈出血也可以!

钟贰回去找了段上好的白麻布,给他的斩破刀柄缠上,又做了个牛皮套子,也学着阿七,像模像样地挂在腰后,美得整天摇头摆尾,没事儿就拿出来摸摸,偶尔用大大的斩破刀切个西瓜、削个梨吃,却从没舍得剁下硬东西。

钟贰与朱少整理了大半个月的地基,没少挖出些破铜烂铁来,还有些奇奇怪怪的好看石头、瓶瓶罐罐等,粘着泥巴,也不知道是些什么。

他俩都舍不得扔,用麻袋一袋一袋地装好,收拾起来。

万一以后用得着呢?

“花岗石砌筑地基,承托整个重量,木制屋身立在阶基之上,圆木或方木直角交叠,在转角处交叉咬合,交叉处不需要用一根钉子,都是木头与木头相互铆碶而成,这便是大名鼎鼎的榫卯架构。屋面做成柔和雅致的曲线,四周均伸展出屋身以外,上面覆盖着青灰瓦或琉璃瓦。其间安装门窗隔扇,上面的斗拱一层层整齐错落的排列,如同一朵朵祥云,托起整个屋顶的重量,甚至能够经得起强烈地震而不坍塌。”

甘福瑞拿出来的这份榫卯架构草图,确实是让人赞叹。

“这老祖宗传下来的宝贝儿,额可一直藏着呢,终于派上了大用场!”

“这要是造了出来,比那花月楼还好看吧?”钟贰欣喜地问到。

“好看不敢说,揍说要是来个地震啥的,别家整个石楼都倒了,咱这连个楼梯也倒不了!因为咱这个斗拱木结构哇,可比那砖瓦石墙巧妙得多!”

甘福瑞这牛,明显是没吹到点子上。

钟贰想要的是比那花月楼更气派,可这银钱有限,只能将就些了,有点优点,总比没有好。

“还有这风水啊,也得好好讲究!”朱少也凑热闹研究起来。

“这还还用得着你说~!这可是额嘀老本行!”

甘福瑞瞅了朱少一眼。

“正所谓一德二运三风水,这风水,其实是由人造出来嘀!积德行运,孜孜无怠,厚德载物,是为人用。此地啊,水火为食,金木兴生,端得是块风水宝地,要不然,额也不会呆在这儿,等着你个禄存星!”

这些奉承话对甘福瑞来说,那才是老本行,张嘴便来,能顺嘴拍拍就拍拍,拍多了也没坏处,好话谁都乐意听,指不定哪天就用得着。

盖起了酒楼,这面摊儿自然是摆不成了,这每日的吃食,全指望着牛家村头儿的小王寡妇,那独树一帜的露馅儿包子填肚子。

这小王寡妇儿可是村里村外的话题人物,有辱斯文的那些个字眼儿,净被那些泼嘴村妇,用来往她身上招呼了。

为啥?因为她们家里头的死鬼汉子,净盯着人家貌美的小寡妇看呗。

这小王寡妇长得那是极为标致,冰肌玉骨,腿长臀翘,整个牛家村的媳妇加起来,都比不上她的美貌。

也不知道村儿里有多少汉子为小王寡妇丢了魂儿,裤裆里藏着的小心思,按也按不下去。

糙汉子们没日没夜地在小王寡妇家附近溜达,几个胆儿大的甚至翻墙爬屋顶,就为了能瞧上她一眼。

只可惜,她的命有些太苦。

这小王寡妇的来历可是玄乎得狠,没人说得清楚。

其实小王寡妇芳名王黛曦,他爹爹原是驻守北关的一员猛将,名唤王莫开,人如其名,一夫当关,万夫莫开,边关上冲锋陷阵,真是一身胆魄。

一次突袭中,王莫开从战斗民族罗刹国境里,掳来一名奇美女子,金发碧眼,身段高挑。一般人哪消受得了?官兵们早就都想着把她给处理掉。

可王莫开却心疼得不行,一直善待这名罗刹女子,不曾祸害。

本想找机会将她送回罗刹国,换些好处,哪晓得罗刹国的将军们小气得很,硬是为了一名女子,出动大军日夜搜寻,最后不惜代价,攻破了北关,竟还屠了城!

这下可把那王莫开给气得!

将那罗刹国的奇美女子带到营帐,也把她给破了。

出人意料!那罗刹国的奇美女子,竟然从了他!

王莫开身为守边大将,却被屠了城,还取了那罗刹国的无名女人,这在世俗人的眼里可还了得?

便有人上奏,判了他一个通敌大罪!

王莫开得知自己会被判“通敌大罪”,他悲痛万分但也不愿放手,连夜将消息告知罗刹女子。

罗刹女子知道王莫开会因自己而身败名裂,感激他的真心相许,愿与他生死相依。于是两人决定趁夜秘密逃离。

王莫开事先准备好了马车和行李,他们趁守卫最稀少的时段,偷偷离开城池,一路行进到天明,王莫开怕有人追踪,带着罗刹女子在山野和村庄间避开大道,进进出出,故意造成迷茫的错觉。

以后,王莫开与罗刹女子便过上了东躲西藏的日子。

虽然逃亡生涯艰辛,但能与心爱之人相依相偎,两人倍感幸福。

夜晚,他们会躺在马车里仰望星空,王莫开会描述自己在军队的经历,罗刹女子也会唱一些她乡间听到的歌谣,两人的情谊在这段与世隔绝的日子里愈发深厚。

有时为躲避追兵,他们不得不翻山越岭,挨饿受冻。

王莫开虽然是一个武人,但现在需要照顾罗刹女子,这使他学会了生火取食,变得体贴入微。

罗刹女子也不计较困苦,她只要有王莫开在身边,便感到欣慰。

后来,虽然两人都生病缠身,但幸好在一户好心人家得到照料,并诞下了女儿王黛曦。

路上虽然奔波劳苦,但他俩还是结了果,生下了一个女娃儿。

一家三口,在王莫开的操持下,隐姓埋名,颠沛流离,吃遍了人间苦头。

日夜奔波之下,王莫开夫妇二人病劳缠身,迫不得已,将自己的女娃儿托付给了一户人家,双双撒手而去。

那年,小女娃儿才刚满五岁。

王莫开本是一名边关大将,处于权力与地位的巅峰,但因恋上一名罗刹女子而失去了全部。命运无常,王莫开对爱情的执着选择,他选择与心爱的女子流亡天涯,付出巨大代价。

一个铮铮铁汉,骨子里全是浪漫与忠诚。

尽管生命即将结束,但王莫开与罗刹女子心中满是感激,感激彼此的陪伴,也感激这短暂人生中遇见了真爱,这已经足够。

一眨眼好几年过去了,小女娃儿长得极为标致不说,更是心地善良,只图报答养育之恩。

哪知道,那户人家没长心也没长眼,掉进了钱眼儿里,硬是将这么好的一个女娃儿给卖了!

卖给了远方偏僻山村儿里,一个生肺痨的短命鬼,名曰冲喜。

卖也没卖好,仅仅卖了十两银子,这双眼是得有多瞎!

结果还未开始拜堂,她那没见面的相公便把肺给咳了出来,入了轮回。

只能说,他相公没那个福气。

大喜的日子,也能够把相公给克死,这邪乎劲儿,让所有所谓的乡里乡亲,都对这王寡妇敬而远之。

这小王寡妇没家没口,没人接济,差点饿死,幸亏她从小勤劳独立,自己跑到这人生地不熟的牛家村儿,慢慢地撑起了一个包子铺,靠卖包子糊口。

还别说,这小王寡妇真是心灵手巧,仅把馒头上下切开,烤热,将腌黄瓜搭上卤牛肉,配上鲜菜,抹上酱汁,往里一夹!

这露了馅儿的包子,便是别人从未吃过的美味!

十里八街的很多人就好吃这一口。

钟贰通常都买上八个,给朱少、甘福瑞、牛银蛋、阿七他们四人,一人带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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