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戎走后,我们三人才正式进行进入宴席。几杯58度的药酒下肚,房姐就成了个双人。房姐脸已红成了桃红。她仍一杯接一杯地喝百开水似的,怎么也劝不住。她笑一阵,痴一阵,打闹一阵,而后说:“不管在米城还是在乡村,没偷过汉子的女人叫女人?”我不堪她酒后放出些不堪入耳的屁话,就起身说:“房姐没起劲儿”。房姐一巴掌朝我扫来训斥道,羞死你先人,假正经,你敢对天对地发誓没搞过别个的女人。我说我搞过我的手。房姐又说,女人呢,从卖菜的到开酒馆的,从当白领的,到当官太太的,有哪个婆娘敢揪住心窝子说她这辈子没偷过人!
妖叔兴奋地对我说,看眼界呢,高兴呢,从未这么爽过。
我问是因为房姐的屁话?妖叔说,怎么是屁话呢,美妙的音乐,很提神,比咖啡带劲头。我说,就你这个样子,还修行,继续当你的妖怪吧。妖叔说,修行路上很枯燥,也该加加油吧。我一声大吼,你要再胡咧咧,我放弃文修。妖叔叹道,没办法,我要靠你,你说了算。我说,今后没我的指令,不许发言。妖叔说,得令。妖叔问,你最近忙忙的,修炼啥了?我说,我用脑子修,知道吧,我思考网络文学的布局和方式。妖叔说,什么时候动笔?我说,啥时候动笔,我说了算。妖叔说,得尽快!不然就过时了?我说没听说。妖叔说,你没听说的多了去了,智能机器人出现,可以超过人的写作,等那天一到,你仅仅是个爱好者了。我问,将来人会飞吗?妖叔,当然。飞好安逸呀,我大吼道,我要飞了!我就要飞了!
房姐问,你又发癫了吗?自己和自己说这么多。为掩饰自己的失态,我不停地摇晃着,越发显得发胀的脑壳说,房姐话丑理端,成功的背后有不可告人的辛酸啊。房姐朝我翘起拇指说,我们这样身份的人在城里要活出个样样儿,能不靠偷,不靠卖是不行的。
巧珍埋怨说,姐,你真醉了,越说越离谱了。房姐继续说,偷,偷着学城里女人的打扮,偷着学城里女人的待人接物。然后,房姐又说,悄悄的偷城里女人的男人,那些男人真他妈贱,一偷一个准,羞斯文真要你自己标榜的,没偷过,没被别人偷过,那我就遇见菩萨哥哥了,不菩萨爷爷了,那真是世间的稀罕了。
房姐继续说,至于卖菜、卖梨、卖米、卖苦力、卖脸蛋、卖勤劳、卖吃苦,卖勾子,到最后把人卖出去了,就算大功告成了。我要是男人,我给了你一个香的,你能给我一个涩的?就说嫁人,不是乡头的望着城里的,工厂的望着机关的,台下的望着台上的,不也就是想卖个好价钱。一瓶半斤装的药酒下肚后,我感到到身体轻飘起来,便冲着那张桃花的脸说,你卖出了好价钱了。
房姐一口酒气朝我喷来说:“东西有价,感情无价。我们在米城站住脚跟后,就不能像城里的女人骚骚情,月个男人?”
她们自顾自的说着话,我插不上话。我很想打听学文的事儿,但想到房姐的叮嘱,千万不要揭开巧珍的真相,于是我不敢造次。
巧珍把剩下的酒一口干完,银盘似的脸庞泛起了霞光,见我的碗空着,就忙给我满上。我想要是房姐没在场,她恨不能给我将菜喂进嘴里。我又想,活了这么大,还没有享受过这样的待遇呀,有两个女人陪我吃饭,享受两个女人的伺候,我一下子联想到从未把我放在眼里的格格,我对巧珍的印象逐渐加深。巧珍吃着菜,开始看手机。我看见她按一个键,就看我一眼,那眼神有些迷离。一旦她发现,我堆毛尖的碗稍有空歇,她就立即给我补上。巧珍吃着就开始看手机,我看见他忙了一件,冲我笑了笑,又接着吃不一会儿,电话又来了,他看了看,又按了关机键,冲我笑了笑,又替我夹一筷子菜,才舀了一勺汤给自己喂上。
房姐大口吃着菜说:“我得快点,别当灯泡。”
吃罢晚饭,按照惯例,要安排一点娱乐活动。
我去吧台结了账,然后试探接下来干嘛,晚上不可能在打麻将了。
我问:“下面的节目是啥?”
房姐说:“很久没唱歌了。”
巧珍看眼我说:“去跳舞吧,把王总喊上。”
房姐说:“抠门,不过也行,让姓王的断了狗吃屎的念头也好。”
房姐用纸巾擦着嘴说:“王足金啥都没有,就是有钱,他把婆娘娃儿移民到了美国,在米城就耍起了单,又遇见我这样的饿母狗,有他好受的。”
巧珍愣了愣又拿起了手机。
我问:“王足金是谁?”
巧珍吃的一笑说:“还能有谁,房姐的野男人。”
房姐说:“我没有男人呢,怎么是野的呢。”
巧珍笑着说:“野的家的,都是你的。”
房姐嘴里刁起烟,那样子真像是放荡的女人,她问我要不要香烟,我拒绝了。巧珍也拒绝了。房姐自己点上火说:“不奇怪,他图我的下半截,我图他的大团结。”
巧珍红着脸出去接电话去了。
妖叔轻轻在我耳边说,这样精彩的场面,可以过过嘴瘾吗?我说不行!
出了小酒馆,理智告诫我,该离开了,我和她们不是一路人。接下来的跳舞,会发生什么,不知道,这个王足金是啥人?无疑是暴发户!一直以来,我是不想接触生人的,尤其是事业有成的男人,自卑让我少了社交的勇气,自卑让我躲在人群的背后,冷淡的角落,勉强呼吸着,缓缓泅渡我生命的长河。
见房姐和巧珍一前一后走着,我说出了我的想法,房姐一把拉着我说:“那怎么成,你要走了我们都走,不过,王足金可能已经到了。”
巧珍过来说:“你是写文章的,权当去看看舞厅的人,什么人都有。”
我还是不想去。妖叔发话了,你去必须去?我吼道,谁让你发话的?妖叔,到关键时刻了,我必须发话了,我还没去过人间的舞厅呢。我说这样呀,妖叔说,求求你,让我开开眼吧,今后我一定好好待你。这么软和的性子,我心软了。我补充说,去了不准乱说话。妖叔说,我只用眼睛看不用嘴巴说。
我说好吧,如果不好玩,我提前离开。
我们来到位于西街的百乐门舞厅,已是夜色深浓。大街小巷的被高杆灯照得一片煞白。房姐让我和巧珍先进去,她等王足金。我和巧珍刚跳完一曲慢三步,就看见从门口走来了房姐和她月的男人,怎么这么年轻呀,只有二十几岁呀。
看出我的狐疑,房姐解释说,王足金今天邀请你们一把手,临时有事儿来不了。这个抓的个棒棒应应急。舞曲又响了,我们四人滑进了舞池。
我拥着巧珍,感觉她手心润润的,手的质感柔嫩光华,浑身散发着淡淡想幽香。全不像乡镇来的,我有些吃惊,她的香水味和妻子用的法国进口品牌,胡莱尔像极了。近距离观察我发现,她的皮鞋和裤子也都是名牌货色,裤子是阿妈诗的,皮鞋是百丽牌的。
在明灭的灯光中,她的脸蛋呈现鹅蛋型,珍珠般的眼目,点燃起不熄灭的光亮。当响起迪斯科舞曲时,她忽然挣脱开我的双手,踏着明快的脚步,蹦起了弹簧步,以我为轴心旋转着。因她曲线分明的s身材,在旋转的时刻,身子呈波浪的翻涌,像是灰暗的江面溅起的浪花,又像是一条串起的一条美人儿鱼,很快她就成了舞池的中心。我不擅长跳舞,加之现实让我染上的忧郁,我成了一天呆鹅。
瞧瞧周围的年轻人,我感到老了很多,其实我和他们都是一个时代的人。我明显感到我未老先衰,立即抽身去一旁边的位置坐下。
巧珍一如既往地蹦跳着。看上去,她微闭双眼,摇晃着脑袋,扭动着身子,完全沉醉在音乐和舞曲的快乐。她几乎没有察觉到我忽然的离去。她摊开双手,让脚步肆意地指挥着身体,在不太小的屋子里,疯狂逍遥。我的猝然离去就腾出了一块不算小的地面积。几个染了黄发,着奇装异服的年轻男子就张开双臂,踢腿摔臀地围了上去。男人们把她包围着,随着她身躯的摇动,前后左右紧跟着,像绿叶簇拥着红花的忠诚。
巧珍旋转到我身边,她身边跟过了许多的年轻男人,我听了这些男人的议论。
这女人好洋盘,得是国外的洋人吧。
西欧的谈不上,东南亚的准是。
像混血美女。
我的乖乖,今晚开眼界了。
莫戎要发现了,准逃不掉的。
莫戎太他娘的牛逼了,害得我们都当光棍了。
别提了,还是享受和洋妞跳迪斯科吧。
几个男子移动了过去。
......
巧珍摇晃着、蹦跳着,渐渐地,她周围就成了清一色的男人堆。在她身体旋转的当儿,音乐嘎然而止,周围的一片男人齐唰唰地被她煽动的旋风离了台面。在我落寞和喜悦的时刻,一个女人水一样慢到我的身边,我愣怔间,女人推我一把说:“嘿!修斯文,可以哟。”
借助明灭的光线,我仔细一看,原来是科室的小丽。
小丽说:“呃,刚才和你跳舞的女人是谁?”
我说:“熟人。”
小丽说:“平常不吭声,不出气的,幺圆起来,要个人比哟。”
我说:“啥意思?”
小丽说:“我意思,你月的女人可以喲,比娜娜漂亮多了,难怪对娜娜没反应。”
我说:“你啥都晓得。”
小丽说:“当然,我和娜娜是闺蜜,她啥都跟我说,你们那点事儿,我全晓得。”
我忙解释说:“我和娜娜啥事也没得。”
小丽冷冷一笑说:“两个人之间的事,你说没得就没得呀,那还要娜娜承认。”
我说:“你别拿这事来吓我。”
小丽说:“吓你的人不是我。哈哈。”
像是得到了鼓励。
小丽叽叽喳喳的,给我讲了请假这段时间,单位发生的事儿。那个曹总因我的忽然离去,在科室如何光火,他正派人四处打听我的下落,小丽帮我撒谎说,修斯文到省城学习去了,学习回来就要当主任了,这话还把姓曹的给镇住了。小丽说着给我递了一支香烟,我怀着不安的心情点上火,接下来就是一曲舒缓的慢四步。
尽管我目光一直落在不远处的巧珍身上,却无法摆脱小丽的热情请舞。其实,小丽在公司对我没这么好,或许到了这种场合,对我有了某种依赖吧,在我旋转开身子的当儿,巧珍已经坐在离我不远的座位上了,她双手夹烟,旁若无人无人的吞云吐雾,看上去很高傲,面色冷峻,寒光夺人,与刚才我俩在一起时判若两人。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这当儿,刚才围着他跳舞的男人围过去争先恐后地请她跳舞,她雕塑一般不为所动,目光却行云流水般向我投来,而身边的小丽却喋喋不休地向我继续絮叨,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多是钱呀、情人之类的事儿。她说:某人借宣传拉赞助,得了一笔数目可观的好处费,说某人开一次离退休干部座谈会,两天就开支了三万。说单位奖金几乎停发,可领导们居然去了趟西欧。我诺诺着,想着单位上公共资源为少数人管制,而群众的待遇一直上不去,而面对失失去监督的权力,这都是莫戎造成的。小丽说,自从你离开后,再没人敢站出来说句公道话了。更没有人敢和莫戎叫板了!我问如果我没记错的话,那个老干部的招待会多是莫戎的杰作。小丽说,还有财务处高处长的计谋。我沉吟良久,难得科室乃至公司就这么烂下去了?我说:“我们都是小人物,还能怎么样?”
小丽说:“你好赖是干部呀,哪像我这样的以工代干,你都这样了,我们平头百姓还有啥指望?”
我摆摆手说:“综治办科员,地位比以前更低了。”
小丽说:“你与莫戎对着来,让我看到了希望。”
我说:“我要不站出来说几句话,公司就要被莫戎整垮了,可是我不是他们的对手。”
小丽说:“我知道你牛,你那是装的,你那是扮猪吃虎。呵呵。”
我说:“我本生就是猪。”
小丽嘻哈一笑说:“你是长了獠牙的猪。呵呵。”
我说:“你真那么看我?”
小丽朝我点点头说:“今后跟修哥混了,你得要我呀。”
我说:“我饭碗都没端稳,跟我没混头,还是跟莫哥混吧。”
小丽说:“我表面跟他混,心里想着你。”
我说:“你踏两只船,让我联想到,你有两个老公。”
小丽说:“修哥,这话不能乱说的,要我老公听见,他会用开水煮了我。”
我说:“可怜。”
小丽说嘟哝道:“我一直可怜,在家要伺候男人,在单位受莫戎欺负。”
我说:“我们结成盟约,和莫戎战斗吧。”
小丽说:“我把娜娜也喊来,和你并肩战斗。”
我叹道:“怎么我的战友都是女人呀?”
小丽吃的一笑说:“你命犯桃花呀!”
我压低声音,说:“别将今天的事儿回单位说哈,如果莫戎晓得这么多女人和我在一起,他会嫉妒发疯的。”
小丽哈哈一笑说:“哈哈,我就想看见他发疯的样子。”
我说:“到处是他的爪牙,我们还是小心为好,毕竟现在我们还不是他的对手。”
小丽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我转移话题说:“你常来这里玩儿?”
小丽说:“今天是老公出差了,晚上一个在家闲得慌,就来这里玩会儿。”
我说:“既然你老公是那么个卵人,你就要多来玩,悄悄的玩,玩死他!”
小丽格格笑着说:“你老婆没在身边,说说吧,一个是怎么过的。”
我说:“时间怎么来,我就怎么过呀。”
小丽说:“这话有意思,修哥深沉哦。”
老和女同事闲扯,对巧珍来说不太礼貌,我很想结束这样的对话。
小丽说,办公室主任要你来当,要是整个公司你作主,那就好了。
我说,你别把我往火上推,烤起难受。
小丽说,你看上去二吊儿郎当的,但是你骨子里正派呀,不欺负人呀,不挖集体墙角,不贪赃枉法呀。
我说,我是没有那个条件挖墙角。
小丽说,错,人的善恶天生的,改不了。
我说,我真有那么好吗?我是羞死先人,我是文明二流子。
小丽说,我刚才那些话,是公司人对你的好评。
好不容易挨到曲终人散,我挣脱开小丽,来到巧珍处,她却拿起手机去外面接听电话去了。房姐和舞伴来到我身边,我礼貌地让他们坐下,这时巧珍走了过来,她看看手机说,她有事儿,先走一步。然后我们彼此留了手机号码。
房姐给我递个眼神,我追了出去,看见巧珍的身影后说,我送送你,巧珍说不用了,便上了恰巧等候在路边的的士,的士箭一样离去。我迟疑间,房姐拿着电话,到一边接听电话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