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启无奈，只好端起桌上的茶一饮而尽。

“好了，我喝完了。现在您可以告诉我了吧？”

林启一双眼睛都在陈先生身上了。

“上一个可比你有耐心多了。”

陈先生见状，也不再品茶，将杯子轻放在桌上，似笑非笑地盯着林启说道。

“上一个？”

林启很疑惑，他并不知道陈先生到底在说什么。难道在自己之前也有类似情况的人找过陈先生？

“你的记忆不全，现在告诉你也没用。”陈先生一眼看出他的疑惑，耸耸肩无奈地道，“他的确跟你有过一样的情况，不过当时，他并不是为了来学院，只是我们在偶然中测试发现的……那个人是我的一位老朋友，虽然现在已经不在了。”

陈先生眼睑低垂，脸上的表情看不出多大的变化。

“您到底想说什么？”

林启不明白陈先生为什么要绕来绕去的，不自觉心里就变得烦躁起来。

“我可以告诉你一些东西。但是作为换取情报的条件，我要你跟我做一个交易……来自，黑海的宇宙之子。”

陈先生的眼神锐利无比，即便是透过厚重的镜片也足以让林启心悸。

“你究竟是什么人？”

陈先生一说到黑海和宇宙之子，林启脑中便“嗡”一声，似乎想起来了一些很久远的事情。而那些记忆，在他本人潜意识里是不愿意被提及的。他的来历不能让任何人知道，即便是在世间认识的最好的朋友……可是眼前这神秘的老人，竟然！

林启撞上老人的目光，在他们之间仿佛有交锋出的火花闪烁。

“我都说啦，我只是个喜欢研究魔法和小玩意儿的老头……”陈先生说到这里，目光也不再锐利，他盯着那张简单的桌子，道，“年轻时曾不小心触及了星球的秘密，以致于我中了一个像是祝福又像是诅咒的东西……我的寿命比寻常人长了太多，一次次想要死去却不能如愿。我要你有一天能为我解除这个状态，然后送我回归星海。你如果答应，我就告诉你现在能告诉你的一切，并且想办法保送你进学院。”

“不死难道不好么？”

林启又下意识问出了违心的话语，等他反应过来，已经收不住了。

“都说永生为不老不死，而我却只有不死。我的身体还是会随之衰老，我时刻都感受得到我身体的脆弱。”

陈先生听罢，苦笑一声，眼里带着浓厚的悲戚，回复林启道。

“也许可以找一具新的身体？”

林启顺着陈先生的话说了下去，也提出了一个可能性。

然而陈先生却摇头，说道：“要新的身体就要去夺舍别人，我不愿因为自己的原因而剥夺别人生活下去的权利。再说，我活了一百多年，也够了。”

话音落下，林启有些震惊。

人类一生不过短短几十年，长寿的也许能突破百岁大关。但如果有永生的机会，哪怕是有一些副作用，也一定有很多的人会拼了命地去抢。

但是眼前这位陈先生，竟不为所动！林启顿时对这个瘦弱的老人有了敬意。

“……您看起来是个善良的人呢。”

林启终究被陈先生说动了，“这个交易，我应下了。不过我并不知道具体要如何做，还请陈先生说明。”

陈先生见林启答应，脸上的表情总算松了些，他摆摆手，道：“不需要你特地去做什么，到时候你自然就知道了。你既然答应了，我就放心了。我相信你的信誉……我们来说说关于你的事情吧。”

“嗯。”

林启也不再追问，直接点头同意了。

“首先是关于你的魔力为0的问题。”

陈先生道，“看你带着刀，应该是名武者，而且我能感受到你体内流转的魔力。不过，也只能大概看个轮廓。那个魔力感应器，是当今天选者之间的通用款式，只能检测出普通的魔力，也就是无属性与风火水雷四大属性。而你的魔力太过混杂，这才导致感应器自身系统紊乱，然后爆炸。”

“我的魔力太过紊乱？”

林启疑惑。他到目前都只会使用无属性攻击，其他属性是从未感应到过。

“是，我的魔力感官不会错的。诅咒在带给我不死的同时，也让我的眼睛能够看到生命体内的魔力元素。平常天选者的体内，只有一种颜色的光芒流转，但是我从第一眼看到你的时候，眼前就是几种不同的颜色交织、混合在一起的。”陈先生说到这里，顿了一下，然后接着说道，“我在学院里也见过跟你同样状况的人，那是个年纪跟你差不多的女孩，好像叫……姜挽。”

“姜挽？！”

一听到姜挽的名字，林启瞬间坐不住了。他睁大了双眼确认眼前的陈先生没有在开玩笑。

“对。只是那个孩子比你聪明，知道调整自己的魔力元素。所以在测试的时候，并没有出现意外。”陈先生说完，又露出一丝神秘兮兮的微笑，看向林启，“看你这么大反应，难不成你们认识？”

林启“嗯”了一声，很老实地承认了。

“那你可得好好跟人请教一下方法了。反正我是不会。”

陈先生“嘿嘿”一笑，一副“我明白”的样子。然后又用眼神暗示林启说找他没门。

“……好吧。”

林启无奈，虽然他是不相信陈先生说自己不会的。

“总之，之后你就不用测了。我会为你打点好一切，让你直接入学的。你后面再找那小姑娘学也不迟。”

“我这算是走后门么？”

“不算。因为我跟你不熟，而且我们是正当交易。”

“噢噢。”

林启因此在心里记下来，涉及交易而有通融的事情都不叫“走后门”。

“那么这第一件事就算完成了。现在我给你讲第二个问题，也就是关于你的来历。”

陈先生收敛了一些表情，清了清嗓子，问林启道，“你可知我为什么会知道你来自黑海么？”

林启摇头。

“因为你跟我有着相同的味道……简单来说，就是看到你的时候，我会产生一种亲切感。曾经我为了追求永生而独自去了黑海，却只被赐予了不死……纯白的沙滩里埋葬了星球的回忆，无尽的黑海里却尽是星球的苦痛——当我毫不犹豫将身体浸入黑海之时，我才明白了这其中的意思。那里是宇宙之子轮回的开始，非凡人所能触碰。”

陈先生说到这里，痛苦地闭上了双眼，年轻时的疼痛仿佛还未褪去，就连那股恐惧，也丝毫没有减弱。

“只有窥探过黑海的罪恶之人才能感应到宇宙之子的存在……我在那里被打上了永恒的烙印，以不死为筹码，献出了我的一半灵魂。”

陈先生又讲述起那段他不愿提起的过往。

……

我叫陈凝，36岁，虽然力量强大但身患重病。因为天生觉醒了空间魔法，导致我脆弱的身体被紊乱的空间之力彻底打破平衡。医生说我有极大的概率活不到四十岁。我的家里因此为我寻遍天下名医，但他们在为我诊断之后，都摇头离开了。

心如死灰的我于是收拾了行李悄悄离开了家，准备开启我的最后一趟旅程。

后来，我碰到了一个老头，他全身上下穿得雍容华贵，天蚕丝织成的衣服上满是用圣光鎏金线绣成的带翅膀的天神。

他告诉我，我只是因为先天能力特殊才患上了这种病。他知道有一种方法可以治好我，但是前提是要我为他带回那里的一些东西。

好不容易找到一线生机的我自然不会轻易放弃这种机会。我毫不犹豫地就答应下来了。然后他给了我一张魔人国的地图，在上面用魔法标记了一个地方。

他说，要我找到这个地方的入口再进去，里面会有一片纯白的沙滩与漆黑的海。只要将我的身体泡进漆黑的海里，就能根治我的病痛，甚至能够获得永生。

条件只是让我带一把白沙和一壶黑色海水回去给他。

换做平常，有这等送上门的好事我肯定是不信的。但是那个时候，我实在是太想活下去了，我想陪着我的家人和我喜欢的人慢慢变老，然后简单地过一辈子。

我最终答应了那个老头，带好了装备和那张地图，一个人进了魔人国的大沙漠。

几十年前的那片沙漠远没有现在这么太平。不光有成群的沙匪，还有无数见所未见的毒虫猛兽。第一天我就被十几米长的巨大沙虫吓出一身冷汗，杀了一路，好不容易才找了个石头休息。

结果晚上温度骤降，又将我冻得要死。沙匪们也看准了这个时候，趁我睡着悄悄将我绑去了匪窝。

幸好那帮沙匪只谋财不害命，只把我全身洗劫干净了就找个地方丢掉了我。

他们把老头给我的地图也搜刮走了，估计以为是什么藏宝图吧。

醒来的我又渴又饿，却没有食物和水了。我只好去杀沙虫来吃——比起蝎子，我还是觉得沙虫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