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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种圆滚滚一根,仅有一张长了不知道多少牙的嘴的恶心虫子,光是看着就让人反胃。但是为了活下去,我还是强忍着想吐的冲动吃下去了。

幸好我会一点火系的魔法,这让我能够找到地方生把火吃点熟的。

独自迷失在沙漠的我,运气没有那么好。我没有马上找到一片绿洲,只能去砍了野生的仙人掌补充水分。

事到如今,我已经不奢求能够到达黑海了。只要能让我活着走出这片沙漠,就算成功。

我顺着太阳的方向不停地往前走去,脚下滚烫的沙子不断消磨着我的心志。

又过了些时日,我的全身上下都粘着沙子,或许还有什么小生物在我身上安了家。我开始后悔轻易就听信了那死老头的话,仅仅带着一张地图就闯进了玄星最大的沙漠。

不知道什么原因,随着我的前进,我的空间魔法效果日益减弱,到如今竟只能让物体移动小半米的距离。有这心情,我还不如自己伸手去拿。

兴许是被我杀怕了,原本喜欢尾随在身后趁空隙偷袭我的那些虫子都不见了。背后那股被注视的针刺感消失了真是让人倍感愉悦,即便我现在仅剩了一块兜裆布。

感受到魔力在日渐削弱,我其实还是有些害怕。

难道我就要命丧于此了么?

我一屁股坐在沙子上,岔开两腿,伸出中指对着天上,怒骂着上天给我开的一个玩笑。既然这么早就要收走我,又为什么要给我那么强的力量?明明我的心都已经死了,却偏要弄出一个死老头来骗我,破坏掉我最后的旅行。我这一生,行善积德,从来没有造下过什么杀孽,也没有结下过仇家,就是碰到被丢弃的小孩我也会带回去养大……可是他妈的为什么!为什么只让我活四十年?就因为这短短四十年,我甚至连有了喜欢的女孩都不敢去跟人家表白!万一真成了,那么年轻漂亮的姑娘岂不是就成了寡妇?

我用那张干得满是细微裂痕的嘴愤怒地骂了该死的老天爷一个多小时,直到唾液被沙漠的热风吹干,干裂的嘴唇溢出了血丝,眼睛里进了沙子。我干脆直接躺在沙子上了,反正我已经这副样子了,也不介意再脏一点。

眼泪从眼睛里流下来,滚过脸上,很快就变成了带满沙子的脏水。

我望着那片一如既往淡蓝色的天空和那颗明亮到发白的太阳,脑子里尽是之前的回忆。

我似乎,有点想家了……

那之后,我的眼前便漆黑一片,意识也脱离了掌控。我本来以为我已经死了——

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我依然平躺在沙地上。只是,那些沙子都是纯白的,摸起来很软,就像动物的毛发。

先前粘在我身上的黄沙,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就被清理干净了——连同我的兜裆布一起。

我赤裸着全身,站在那片纯白的沙滩上,四下打量。

在我的面前有一片漆黑的海,准确来说就是一片湖泊。那海被纯白的沙滩与山壁包围在中间,根本感受不到水的流动,应该是片死水。

我突然想起来老头的话。好吧,先前是我太激动了,看来他没有骗我。

我面朝黑海,然后缓缓跪下,虔诚地对着无形的神明献出了至高的诚意。

漆黑的海水打在我的小腿上,没有留下任何痕迹。我伸出手想去捞一捧海水,然而当双手离开海面后,手掌中却没有哪怕是一滴海水的残留。

只是,当我指尖触碰到那海水的时候,心里顿时升起了一股难以言状的悲伤。

眼泪又一次不自觉地从我脸上滴落下去,掉进微微泛起波澜的漆黑之海中,溅起一朵小小的黑色水花。

那一刻,我似乎感受到星球的一丝脉动。

我清楚地听见了我心脏跳动的声音,正逐渐向星球的脉动频率靠近。

再次抬头,面前竟悄然出现了一个漆黑的、长着六对翅膀,左右肩膀有类似龙头和虎头的巨大影子。祂的一双眼睛闪烁着妖异的血红色光芒,让人只是看一眼就会屈服。

我想那一定就是这个星球的神明吧。

高贵的神明从上空俯瞰着渺小的我,然后轻声说了一句我听不懂的言语。但是,一经过我的耳朵却自动转化成了我能明白的意思。

祂说,人类,你为何来此?

于是我又虔诚地跪拜,向祂祈祷,我想要驱除所有的病痛,取回正常的生活。

之后祂没有再说话,而是用一双血红的眼睛注视着跪拜在祂脚下的我。

可以,你有资格与吾交易。代价是一半灵魂。

我当时还不明白祂是什么意思,然而不等我犹豫,祂的身影就凭空消失了。周围原本沉寂的海水瞬间像是暴动一样将我全身紧紧束缚,缓缓将我从浅滩拖进深海。

我在海水里挣扎着想要浮上水面,可是不管我怎么挥动双臂,都没有像先前一样打到水的实感。无可避免的,我在缓缓下沉。

那股等待已久的窒息感并没有如约而至,也许黑海只不过是一个幻象。

我睁开眼睛,眼前只有漆黑一片。

于是我就这样一直往下沉溺着。

在那片漆黑的海中,我看到了我从出生开始到现在的所有记忆,还有很多不属于我的记忆。不过那些记忆大多都是悲伤的事情……比如朋友的背叛,亲人的死去,爱人的离去。

我依然在缓缓下沉……

有许多人的记忆都成了我的一部分,有时候我甚至觉得我就是他们。

如果此时有人问我的名字,我的脑海里会下意识浮现出十几个名字,而我竟不知道哪个才是我本来的名字。

我连我喜欢的那个女孩的名字也忘了。

只依稀记得,她其实早就嫁给了别人。我在她的婚礼上强忍住鼻中的酸楚向她道出了违心的祝福,然后就像条狗一样偷偷溜走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一阵咸湿的海风轻柔地吹过我的面颊,将我从记忆的海中唤醒。

我还是躺在那片纯白的沙滩上,旁边的黑海依旧静如死水。

清醒的瞬间,我就知道,这一切都不是梦境。我确实感受到了星球的脉动,而我心脏的跳动节奏,正与星球的节奏一样。

我甚至能看到围绕住沙滩与海的山壁上的雕刻。在我被黑海浸泡前,那些痕迹都是我看不见的。

那些雕刻似乎在讲一个故事。

传说这里是宇宙之子的诞生地,历代的宇宙之子都会在此处苏醒,然后走进世界,以宇宙的标准去评判一个星球的生命。如果评定为劣等,将会执行审判,重启星球。

只是我从来没有在古籍上找到过有关重启的记录,也没有什么提到宇宙之子们在世间的记载。他们仿佛已经彻底融进了人类,过上了普通人类的生活。

在我看完全部雕刻后,面前的小世界却突然扭曲,出现了一个小型黑洞将我吸了进去。

瞬间,我回到了先前怒骂上天的地方。那一块的沙地上还有我先前躺出来的一个人形凹陷。

我一落地,就惊喜地发现,原本快要消失的魔力,又奇迹般地回到了我的体内。

未知的神明用黑海重塑了我的身体,不仅保留了我原先的力量,甚至在此之上有了加强。

只要意念一动,我就能瞬间穿越空间,移动到方圆十里范围内我想去的地方。

很快,我就靠空间魔法走出了大沙漠。

然而,我却忘记了,那个死老头的存在。

那老头不知是如何得知我的位置的,见我一冲出沙漠,就启动了事先埋伏好的法阵,阻断了我的空间魔法,让我无法逃跑。

我被他的人包围了。坐在趴在地上的士兵背上的他用看蝼蚁般的眼神看着我,冷冷地问我是否带了他要的东西。

我没来得及带走沙子和海水就被传送出来了,只能摇头。

他似乎早就预想到了这个结果,并没有雷霆大怒,反而又挤出一个诡异的微笑,说是要放我走。

我道了谢就从他们让开的路上走了。

然而没等我反应过来,我的心脏却突然被从后面刺来的一把剑贯穿。紧接着,又是无数的刀剑穿过我的身体。

我亲眼看到黑色的液体从我被贯穿的伤口处汩汩地流下,剧烈的疼痛让我瞬间惨叫出声。

我本以为我就要死去,意识却一直清醒。

不管我的身体被摧残多少次,过一段时间却总是会自己复原。

看啊,你是得到神明眷顾的幸运儿!伟大的神明赐予了你不死的恩惠。

老头抬起满是宝石的靴子,踩在我的头上,疯狂地笑着,他狰狞的表情宛如一只恶鬼,与最开始我见到他时的慈眉善目判若两人。

他用了不知道什么东西将我的魔力封印住,然后带回了他住的地方。

他把我关在了一个单独的地下室,为了防止我逃跑,甚至设了十几层的法阵。于是我就这样沦为了那个死老头的阶下囚。

后来我才知道,这一切都是他事先设置好的骗局。

黑海是神明居住的地方,非一般人是进不去的。只有像我这种先天觉醒了空间系的人才能有几率被神明选中,从而被传送进黑海,与神明做一比交易——出卖自己的灵魂,换取神明的恩惠。

被黑海浸泡过的人,身体与灵魂将会与星球链接,也就会获得所谓的永生。

在我之前,也有过空间系的法师被他骗去寻找黑海,只是那个人运气不如我,在沙漠转了几年都不曾有任何发现。估计是神明看不上吧,然后那个人就被这死老头杀了,尸体拿去喂了狗。

这些,都是他亲口告诉我的。

因为,他几乎每隔三天就会亲自下来取我的血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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