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线附近，前方的少年们挤成一团，见后面有人死亡，眼神也渐渐凶狠起来，这些日子深埋在心中的恐惧和压抑彻底爆发，开始对周围的人大打出手。
本就混乱的局面，越发混乱。
陈泽伸手拦住那也想要往前冲的数百少年，声音真诚无比：“不要过去，过去就是死。我不能告诉你们为什么，你们若是相信我，就往后退。”
少年们犹豫片刻，最终还是选择相信陈泽，缓缓后退。
陈泽跟着后退，避免被前方打斗波及，看着那些过界厮杀的少年们，重重一叹。
凌厉寒光闪过，秦山飘然落下，从腰间锦袋中取出一把三尺铜剑，右手掐诀，铜剑以极快速度飞出：“师弟，请！”
“哈哈哈，多谢师兄！”周游从天而降，大笑一声，取出一枚漆黑珠子念念有词，漆黑珠子立刻发出幽绿光芒，从倒地少年们体内抽出缕缕尸气。
寒光凌冽，铜剑飞过，过界少年们被一刃封喉，成片倒下，如同收割麦子一般。
秦山手中同样拿着一个漆黑珠子，收取尸气的速度比周游还要快上许多。
死亡的恐惧，终于让少年们冷静下来，连忙后退至红线以内。
周游手一挥，漆黑珠子飞出，幽绿光芒笼罩在那些退回去的少年们周围，正要大开杀戒时，秦山的铜剑一闪而过，将漆黑珠子打落。
秦山手一招，将周游的漆黑珠子收到手中，看了一眼里面那五十道近乎实质的黑气，随后将珠子还给周游：“坏规矩的事情不能做，上面查下来，你我担不住。五十簇尸气，你就是重新炼一个傀儡也足够了。”
周游惋惜地舔了舔嘴唇，虽然心有不甘，但脸上还是笑嘻嘻的模样：“此次清洗人数正好过半，师兄这次任务赚得盆满钵满，小弟在这里提前给师兄道喜了。”
秦山不置可否，对少年们冷眼相待：“滚回去，再有下次，同屋之人皆斩！”
少年们看着一具具倒在红线外的尸体，转头就跑，只恨少生了两条腿。
秦山叫住陈泽，勾了勾手指：“过来。”
陈泽心中一惊，硬着头皮上前，弯腰抱歉行礼：“见过两位大人。”
“我赢了，算上赌约，你需要给我五百零五块灵石。”秦山朝周游伸出手，眼中透着戏谑。
周游无奈一叹，手从腰间锦袋抹过，晶莹剔透饱含灵气的石头不断飞出，钻进秦山的储物袋：“这次是真穷了啊。”
秦山将这些石头收入自己的锦袋，冰冷脸庞上终于露出一抹罕见笑容。等将任务交付后，他会得到一笔丰厚的报酬，再算上今晚收集到的尸气，诚如周游所说，赚得盆满钵满。
周游笑着伸手捏住陈泽的下巴，将陈泽的头抬起，眯着眼睛问道：“小子，你害我输了五块灵石，这笔账该怎么算？”
陈泽瞬间头皮发麻，周游看似在开玩笑，可他却真真切切感受到了杀意。
他早就不是那个初入魔极宗什么都不知道的少年，那锦袋名为储物袋，看似只是一个小袋子，其实内含独特空间，可以装下很多东西。
至于灵石，其中蕴含精纯灵气，不仅能辅助修炼，同时也是修士之间的交易货币。如此珍贵之物，就算是把他杀了他也赔不起。
陈泽眼中充满恭敬，低声道：“小人赔不起，在下不知道大人今晚得到了什么，但看大人的表情，想必就算亏了五块灵石，今晚也是赚的。我知道大人是在与我开玩笑，大人一看便是修为高深财大气粗之人，是不会跟我一个小人物计较这些的。”
秦山看着周游，问道：“如何，是不是输得心服口服？”
周游哈哈大笑，拍了拍陈泽的肩膀：“你果然比刚才死的那个聪明，我虽然穷，但是你这句财大气粗我很喜欢，这次就饶过你了。不过你需要回答我一个问题。”
“大人请讲，小人知无不言。”
周游问道：“你的一举一动我都看在眼里，我知道你趁着那小子发馒头的时候进了很多人的屋子。你都跟那些人说了什么，会让他们愿意帮你杀人？”
陈泽摇头道：“我没有请他们帮我杀人，只是将杨立远告密的事情说出，并且告诉他们只有杨立远死了，才会没有人告密。”
周游眼中精光四射，恍然大悟：“原来如此，等那个小子带着你再去找他们的时候，他们自然就会信你。而且他们会自然而然地以为，杀了那个小子，就有机会逃出去。句句都是实话，可组合在一起却不是真相。你很不错，适合当魔修。”
“大人谬赞。”
周游继续问道：“我还有一个问题，你又是怎么能够肯定他今晚一定会有动作，仅凭我的到来和他一点细微的动作变化？万一他今晚没有对你动手，你却将他的秘密说了出来，到时候他可是不会放过你的。若是没有今晚这么混乱的局面，其他人就算再怎么恨他也不敢对他动手。你就这么自信，不怕猜错了？”
“在下并无十足把握，只能赌。”
“若是赌输了呢？”
“赌输了，我会主动出手，与他赌命。”
这个最坏的结果，陈泽动手前已经想过了。如果今晚杨立远没有任何动作，他便会和虎子一起对杨立远出手。一对一打不过，二对一总有希望。
如果能杀了杨立远，他会抗下所有罪责，以命抵命。
但幸运的是，他赌对了。
“好！”周游大笑一声，丝毫不掩饰对陈泽的欣赏：“仅凭一点细微变化就敢出手，以命相赌，我欣赏你！不如这样，以后你就跟着我吧。”
陈泽没有回答，而是转头看着秦山，眼中露出询问之意。他才不会因为周游的几句夸赞就找不着北，秦山才是直接管他的人，该听谁的话他心中拎得清。
秦山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随后挥了挥手：“你去吧，杨立远负责做的事，以后你来做。”
“是，多谢大人。”陈泽躬身又行了一礼，弯着腰后退十多步后，这才慢慢转身，步伐十分沉稳。
他能够感觉到这二位的目光还在他身上，他不想让这二位看出他的神情或是动作有什么变化。
周游收回目光，摇了摇头：“如此年纪有如此心性，他是我见过的第一人。可惜，就是资质太差了。他但凡资质好点，我以后都要绕着他走。”
秦山面无表情道：“他若是资质好，也轮不到我来接手了。就算心性再好，资质太差也掀不起什么风浪。等过段时间冲开气海，就可以把他交给叶师弟了。”
“师兄此次恩情小弟铭记在心，待师兄任务结束，小弟一定亲自登门拜谢。”周游抱拳行礼后，飘然而去。
目送周游离开后，秦山取出那枚漆黑珠子，幽绿光芒亮起，对准地上尸体，嘴角勾出一抹诡异弧度：“周师弟，可惜了，真正收取尸气的法诀你不会，不然我会亏很多。这次收获，颇丰！”
……
屋子外，陈泽轻轻推门而入，刚一进门，虎子便从被窝里窜了出来，紧紧拉住陈泽，激动不已：“陈泽，我醒了，看到你了。你果然没骗我，你真好！”
陈泽莞尔一笑，温声道：“我说过不会骗你的，赶紧睡觉吧。”
虎子见陈泽将门锁上，疑惑问道：“杨立远呢，他逃走了吗？”
陈泽摇了摇头，以虎子的说法解释死亡：“他住进土里了。”
“那我们明天弹石珠好不好？我其实不喜欢下石子棋，但我知道你是在应付他们，所以我也要装作我喜欢下石子棋。”虎子翻身下床点亮油灯，从怀里掏出两个磨得光滑圆润的石珠，朝陈泽晃了晃：“你看，我都磨好了。”
陈泽哑然失笑：“原来你都知道，其实，我也不喜欢下石子棋。”
虎子憨厚笑道：“那当然，我娘告诉过我，欺负过我一次的人就不能再信了。谁对我好，我就信谁。”
陈泽得越发温和：“快睡觉吧，明天陪你弹石珠。”
“好！”虎子快速将油灯吹灭，盖上被子倒头就睡。
陈泽坐在黑暗中，脸上笑容终于消失不见，抬起抖个不停的右手，细细摩挲着戴在左手上的那枚铜钱。
即便杨立远以前欺负过他，即便知道杨立远不会放过他，即便他可以心安理得地告诉自己他是被迫反抗。
可这毕竟是一条人命啊！
杨立远虽然不是他亲手所杀，但也没有什么差别。一想到杨立远死时的惨像，他的胃里就一阵翻江倒海。
虎子刚刚提到了娘，让他也想起了娘亲以前告诉过他的话。
无论遇到什么样的事，都要做一个好人。
可陈泽知道，他做不到了。
在这个炼狱中，他只能用尽手段活下去，活着去见娘亲。
只要能见到娘亲，他什么都可以做！
想到此处，陈泽轻轻扯起自己的被褥，睡到床铺另一边，离虎子远远的。
这间房子里曾经住着五个人，床铺上曾经睡着三个人。
如今，只有他和虎子了。
两个人，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