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月后。
陈泽缓缓睁眼,不靠破灵丹就引动周围一缕灵气钻入体内,身上涌现一股不同寻常的气势。
练气一重!
少年们齐齐转头,投来羡慕的目光。
踏入练气一重,意味着从此以后不再是一个凡人,而是一名修士,和秦山一样的修士。
可很快陈泽便喷出一口黑血,捂着嘴巴咳嗽不止,引起阵阵骚乱。
“此乃去除体内污秽,做你们该做的事。”秦山淡淡地解释一句,身形一闪来到陈泽身前,递给陈泽一枚鲜红如血的丹药,脸上似笑非笑,嘴唇未动,声音却清楚地传到了陈泽耳中:“你是个聪明人,聪明人就不要自寻死路。”
陈泽艰难点头,将丹药服下,没有说话,只是走到虎子身边坐了下来,随时留意虎子的动静。
他虽然不知将要发生何事,但已经察觉到自己处于一种不妙的处境中。
按理说,他已经踏入练气一重,是一名真正的修士。可秦山看他的眼神始终没变,依旧是那么冷漠和轻蔑,仿佛只要他一个不慎,还是会被随意杀死。
这不是一个修士看另一个修士的眼神。
更像是……
看一件无足轻重的器物。
陈泽看着那些还未突破的少年,心中一叹,转过头去。他不能说,说出来就是死。事到如今,他也只能守好虎子,不能让虎子把真相说出来。
他的气海破了!
就像一个球被扎破,他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但对日后的修炼恐怕不是什么好事。
可他不能说,也不敢说。
其实秦山根本不怕这些人知道真相,不让陈泽说出来,只是怕影响那些还未突破的人。
良久,虎子突然睁眼,吐出一口黑血,表情十分痛苦:“陈泽,我……”
陈泽立刻捂住虎子的嘴巴,凑到虎子耳边,将声音压得极低:“听我的,什么都别说。”
虎子点了点头,在陈泽的搀扶下离去。
三日后,少年们全部突破,全都面如死灰。没有人提气海破的事,只是惴惴不安地想着他们即将面临的处境。
他们,真的是修士吗?
秦山满意地点点头,转身就走:“跟上”。
少年们看着面前那道曾经将生死隔开的红线,迟迟不敢迈出脚步,直到秦山转头冷冷地看着他们,这才鼓足勇气踏了过去。
众人愣愣地跟着秦山走过当初测试资质的青石广场,走过一片片区域。
他们始终不敢相信他们已经跨过那道隔离生死的红线,直到群山出现在眼中,这才回过神来。
他们跨过去了,还活着!
未来,会不会不一样?
放眼望去,群山环绕,不见尽头,每座山上都有许多庭院和洞府。
少年们开始欢呼雀跃,他们终于熬出头了,这样的地方,才应该是修士住的地方!
秦山默不作声,带着少年们走上一座石台,石台上同样站着许多少年。在这里,陈泽看到了和他同一批来的所有少年,包括叶渊在内。
秦山手掌轻轻一送,衣袖中吐出一股劲气,让陈泽连同其他四人身体不受控制地往前走了两步,一向冰冷的他,言语中竟满是和善:“叶师弟,这是此次分给你的灵奴。每个灵奴都是我精心挑选,师弟大可放心。”
灵奴?
后来的少年们心中顿生不妙之感,这灵奴自然是指他们,虽然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可一听就不是什么好词。
而不久之后,他们就会知道灵奴这两个字究竟意味着什么。
叶渊抱拳行礼:“有劳秦师兄。”
“跟上。”叶渊淡淡地看了五人一眼,朝着秦山点头致意后,转身便走。
其他四人一愣后,默默跟了上去,唯有陈泽还站在原地不动。
秦山抬手轻轻一推:“还愣着干什么,赶紧跟上!”
陈泽紧咬嘴唇,朝秦山弯腰行礼,鼓足勇气道:“大人,可否换一个人?”
“嗯?”
叶渊停下脚步,缓缓转身,眼中没有半点波澜,没有去看陈泽,只是静静看着秦山,等候秦山处置。
秦山面色瞬间阴沉下来,厉喝道:“你以为你是谁,轮得到你挑三拣四?我告诉你,叶师弟天资绝顶,能跟着他是你上辈子修来的福气,少废话!”
他本来是想借此与叶渊交好,可是陈泽这么一闹,就不知道叶渊领不领这个情了。
陈泽指着虎子,硬着头皮说道:“这是我的朋友,我不想与他分开,请您行行好。”
秦山余光看到叶渊淡漠的神情后,越发尴尬,眼中杀意涌现,传音道:“再啰嗦,我现在就宰了他!”
陈泽怔在原地,紧握双拳,直捏的手心发白,无力之感充满全身。
他知道,秦山是做得出来这种事的。
于是,陈泽只能转头朝虎子挤出一个笑容:“虎子,照顾好自己,等我来找你。”
虎子瞬间慌了神:“陈泽,别丢下我!”
“师弟,他是你的了。今日是我管教无方,日后一定登门赔罪。”秦山朝叶渊陪了个笑脸,身上灵气涌出将虎子束缚住。
叶渊若无其事转身离去,也不管陈泽有没有跟上。
陈泽一咬牙,快步离去。
虎子拼命挣扎,却只能在秦山的束缚下看着陈泽越走越远,哭得撕心裂肺。
“陈泽,陈泽!”
……
一座高耸入云的山上,叶渊走到山腰上一座庭院外,停下脚步,单手掐出两个印诀,笼罩在庭院上的光幕泛起阵阵涟漪,院门缓缓打开。
眼看其他四人快步跟上,陈泽深吸一口气,踏过门槛,院门“砰”的一声关上,光幕升起将庭院再次笼罩。
更像一座牢笼。
庭院占地极大,五人从影壁旁走过,由垂花门进内院,正北处一座三层高楼赫然出现在眼前,雕梁画栋,让人惊叹不已。
这一路所见庭院或洞府,无一座能与之媲美。天才的待遇,果然不一样
至于他们五个人的住处,随着目光移动,他们很快便看到了高楼边的五间低矮屋舍。这样的屋舍,也只比他们之前住的好上一点。
“无我命令不许出门,不许交谈,静心修炼,不得懈怠。”叶渊指着屋舍,甚至没有正眼看五人,让其他四人进屋后,独独留下陈泽,淡淡问道:“跟着我,很为难?”
陈泽心中无奈一叹,他就知道躲不过去,弯腰行礼,一言一行都显得十分恭敬:“启禀大人,在下那个朋友性格单纯,我怕他受人欺负,不想与他分开。”
“我觉得,你还是先顾好自己再说。”叶渊手指轻轻一动,隐藏在陈泽体内的血红丹药立刻发作。
这是控制灵奴的手段,只要主人念头一动,死亡是在一瞬间。
陈泽刚要说话,仿佛被人扼住咽喉,心脏骤停,伴随着一股刀绞般的疼痛,让他捂住心口倒在地上,随后五脏六腑扭在一起,好似被万千虫子叮咬,痛得他只能在地上不断翻滚,以此来缓解疼痛。
叶渊看了片刻,转身走进高楼,陈泽体内的那枚鲜红丹药这才平息:“记住我的吩咐,做好你该做的事。”
陈泽躺在地上,面色煞白,衣裳早已被汗水浸透。虽然疼痛只持续了片刻,却深入骨髓,让他不愿意再经历第二次。
四道目光隔着窗棂落在陈泽身上,既有同情,也有担忧,生怕自己也遭受如此酷刑。
陈泽挣扎起身,默默走进中间空屋,关上门后,直接瘫倒在床上,笑容苦涩。
直至此时,他才意识到,同为练气一重,叶渊才是真正的修士。
而他,只是一个灵奴,生死尽在叶渊掌控。
陈泽缓了许久,猛地起身盘膝而坐,吸纳灵气进入气海。
只要有一点希望,他就不会放弃!
不久后,屋外脚步声响起,屋内五人身上的灵气波动几乎同时停止,侧耳倾听后,心立刻揪了起来。
这是叶渊的脚步声,虽然轻微,却重重踏进了他们心里。
好在叶渊的脚步声越来越远,并不是朝他们这里来。虽不在同一个屋子,但五人几乎是同时松了一口气。
片刻沉寂后,陈泽左边屋中响起一个中气十足的声音,毫不掩饰自己的不满:“凭什么,就算我们是下等资质,也不能这样过分吧?”
陈泽右边屋中传来一声叹息:“认命吧,谁让咱们是下等资质呢。”
住在左边那位啐了一口:“我呸,老子才不认命,资质并不是绝对的,只要足够努力,未必就不能赶上这些天才。”
最左边的房间里响起啼哭声:“呜呜呜,从我们到这里开始,每天都在死人。好不容易熬过来了,没想到又被关在了这里。我不要当什么灵奴,我要回家,我要去找我爹娘!”
左边房屋那位不耐烦道:“哭个屁,有什么好哭的!”
右边房屋那位嫌弃道:“你这个人怎么这样,人家一个女孩子都哭了,你就不能安慰安慰人家?”
左边房屋那位冷哼一声,突然重重敲起与陈泽之间的那面墙壁:“喂,中间那个,你叫陈泽是吧?我知道你,杨立远死后,秦山便把那些事务交给你了。大家集体逃跑那晚,听说你趁机带人弄死了杨立远。照这么说你这家伙也是狠角色,怎么不说话,莫非是怕了那个所谓的天才不成?”
陈泽没有说话,而是将感知慢慢散开。
突破到练气一重后,感知不再局限于自身,可以蔓延至外界。修为越强,蔓延的范围便越大。
这样的感知,在修士口中,叫做灵识。
陈泽虽然不善交际,但接手杨立远负责的事务后,少不了和人打交道。因此刚刚出声这三位,他倒是知道名字,只是没说过话。
住他左边这位叫纪星,每次拿馒头都会借口吃不饱多拿一个,性格十分强硬,经常与杨立远经常发生冲突,没少被杨立远带着跟班揍。但无论被打的多惨,总是不服气,一有机会就挑衅杨立远。
纪星左边的,也就是住最左边那位,是个姑娘,好像是叫燕歌,长得很好看,说话低声细语,陈泽私下里曾听过许多少年在谈论她。
住陈泽右边那位,名叫李恒,是一个很老实的少年,从不与人结怨,偶尔与人发生冲突,总是先开口道歉的那个。
至于最右边那位少年,陈泽叫不出名字,只知道这是一个低调不起眼的人。
陈泽灵识刚蔓延到纪星屋内,便被纪星的灵识弹了回来:“鬼鬼祟祟不说话,瞎探查什么?”
陈泽还是没有说话,只是侧耳倾听。
李恒又是一叹:“也不知咱们要在这里待多久,别一待就是一辈子。”
纪星立即怒骂道:“乌鸦嘴,说什么呢,老子才不会在这里待一辈子!”
“聒噪。”
叶渊淡淡的声音毫无征兆地在屋外响起,伴随着一阵灵识波动,先前说话那三位的屋子里便传来一阵倒地翻滚的声音,随后便是撕心裂肺的惨叫。
叶渊冷声道:“我说过不许交谈,你们唯一的作用就是努力积攒灵气。若是再犯,重罚不饶。”
整个庭院瞬间安静下来,被处罚的三位立马捂着嘴,哪怕再怎么疼痛,也不发出任何声音。
陈泽虽然没被惩罚,可还是心惊不已。那样的痛苦,他可不想再受第二遍。
也是此时,陈泽才反应过来,叶渊根本就没有出去,一直在屋外听着他们说话,只是不知用何种手段将气息隐藏起来了。
有这样一个心思深沉的主子,以后恐怕不会有好日子过了。
屋外脚步声渐行渐远,这一次,陈泽听得很仔细,直到确定叶渊已经进入阁楼后,紧绷的心神这才放松,调整状态让心静下来后,继续修炼。
如今处境不妙,只有努力修炼,才会有改变的机会。
可陈泽不知道,很快他便要再次失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