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哟——”奥兰多身边的黑衣保镖将顾慎踹出几米远。
“顾医生,好久不见。”奥兰多放下酒杯,微微直起身子,打量着顾慎:“啧啧啧,顾医生不是有洁癖吗?背叛了组织后习性都改了吗?”
“我没有,我没有背叛组织!是那个厨师,他是鲲鹏战队的人!不是我,奥兰多先生!”顾慎的眼泪说来就来,哭得五官皱到一起。
奥兰多浓密的眉毛挑了挑,鄙夷地看着多年前还有些气概的顾医生对着自己痛哭流涕:“115号的锁,没有你的授权,是解不下来的。第一次背叛了Z国政府,出卖了你的朋友连同森,第二次背叛组织,顾慎,第三次,哦,你没有第三次机会了。带下去——。”
顾慎此时后悔莫及,当年混乱之际,自己愧疚心理作祟,一时心软趁乱放了连熠,才逼自己到如今的境地。这么多年,将自己弄得人不人鬼不鬼的,就是为了一条烂命,此时更是顾不得任何脸面,拼命的磕头:“奥兰多,奥兰多,留顾慎一命,顾慎还有用,有用!朊病毒实验室的数据,我都还记得!我可以帮的上你!求先生留我一命。”
奥兰多见过太多视死如归的,但他最欣赏的还是顾慎这种为了活着尊严都不要的人。这种人,有弱点,好掌控。自己脸上的轻微表情变化,都能让对方胆战心惊,这种掌控人的感觉,他很享受。他点点头,“留着你也可以。”
“谢谢,谢谢先生,谢谢奥兰多先生!”顾慎双腿颤抖得伏在地上,浑身脱力。
“但你背叛组织的事,不能一笔勾销。”奥兰多锐利的扫来,顾慎只觉得心头一颤。“带下去,废了两条腿,好好养着。”
黑衣保镖架起顾慎,往屋外拖去。顾慎拼命地挣扎,没了两条腿他活着还有什么意思。他将牙一咬:“奥兰多先生,等等,我要用115号的下落交换我的腿。”
“115号?”奥兰多抬起蓝色的眼眸,急步走到顾慎跟前,“你知道糊弄我的下场?”
“115号就在A市!”顾慎还要说什么,一个黑衣人从外走来,径直走向奥兰多,说:“他们来了。”
“先留你两条腿,我先收拾完今晚的鱼。带下去吧。”奥兰多挥挥手。他看向窗外湖水波光闪烁,实验室被毁的五年来第一次觉得得到了上帝的眷顾。
“鲲鹏战队,清算总账的时候到了。”
眼前是看不到尽头的湖水,水上一条曲曲折折的廊桥,每个几米竖立着一盏莲花形的路灯。连熠踮起脚尖看往远处。湖中有两座小岛,小些的岛屿上是一座有人居住的别墅,远些的岛屿上灯火通明,“欢乐岛夜总会”几个金子招牌在夜里格外醒目。
难怪出租车溜的那么快,来错入口了。与其绕着没有路灯的湖走一圈,他更愿意穿过廊桥,走到湖的那边。他咒骂了几句,心里打着鼓踏上了廊桥。风吹过竹林,哗啦啦犹如海浪。连熠走得心惊胆战,待靠近燃着灯火的别墅才觉得心安许多。
月光下,看不大真切。但涟漪能感觉到别墅气派非凡,房子是典型的中式四合院结构,开放式的院落,一人高的灌木将别墅围在里面。连熠沿着灌木悄悄走过,被一高大的身影挡住了去路。
“我家少爷有请。”眼前之人,着深色唐装,银发满头,浅浅鞠躬,做了一个“请”的动作。为了顺利通过别人的地盘,连熠硬着头皮跟了上去。
别墅大厅中,灯火通明,银色的手术刀在灯光下闪闪发亮,一人身着白大褂手戴橡胶手套忙活着。连熠感到晕眩感排山倒海袭来,胃里翻腾着,身后之人扶住他。他强忍住想要逃跑的念头,逼着自己稳住心神。待他恢复如常,眼前站着位二十来岁的年轻人,白大褂早已脱去,手术刀也收了起来:“小盆友,吓到你了吧?”
连熠看向他的身后,出乎意料的是,一应俱全的手术台上躺着的是一只猪。他的视线难以置信地看向年轻人。
“我是学医的。正在研究心血管手术。”年轻人云淡风轻地解释。
“这有点残忍。”猪的腿蹬了蹬,连熠不禁说道。
“残忍吗?”年轻人凑近连熠的耳边,“我觉得,在人和猪都可以选的情况下,选择猪是我最大的仁慈。你说是不是?”
连熠瞬间头皮发麻:“大哥哥,不好意思,打扰了。我只是路过。现在,我可以走了吗?”
年轻人浅浅一笑,露出嘴角的梨涡:“可以。送你个好东西。”
一个黑色的物件抛了过来。连熠接过,目瞪口呆。是一把比他的手掌大不了太多的枪!他是谁?连熠神色复杂。
“小盆友,今晚欢乐谷不太平。拿着防身。”年轻人眨了眨眼:“陈伯,送小盆友走吧。”
“你是谁?”
“我是谢闻韬。不用谢。”
送走了连熠,陈伯回到谢闻韬身边。“少爷,为什么不留下他?”
谢闻韬侧头:“留下他做什么?”
“长生不老,少爷真的不好奇吗?”陈伯总是看不透自己少爷的心思,既然什么都不想要,又何必做那么多?
“和生死比起来,我对人性更感兴趣。”谢闻韬看着连熠走远的方向,目光深远。
陈伯又问:“今夜那边那么热闹,少爷当年煞费苦心救他一命,为何又——”
“当年Z国政府死多少人都要救他,因为他是烈士之后。或许今夜115号出些意外才好。z国上面那位病入膏肓,若是知道了他的奇特之处,会怎么选呢?我可真是期待。”谢闻韬嘴角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放心吧,陈伯,郭大山当亲儿子教他,他没那么容易死。”
“先生,请出示您的VIP卡。”欢乐岛大门口,安保人员训练有素地站成两排,齐声欢迎每一个个来客。衣着光鲜华贵的男男女女随意将卡片交给笑脸相迎的服务员。
盛世欢挠着贴头皮的平头,VIP卡?他去哪里弄?环顾四周,监控密布,连一只苍蝇都别想通过。
“先生?”服务员将手伸到他面前。他假装在身上翻找,随即抱歉地说:“不好意思,忘带了。”
“先生,后台核验身份后,也可以进入的。”服务员提醒道。
盛世欢正抓耳挠腮之际,一个熟悉的身影堂而皇之地将卡交给服务员。“他来这里做什么?”他沉思自忖。
本想在外面蹲点等郭辰下班,这个情形,他等不了了。
盛世欢佯装等朋友,退到湖边栏杆处,寻思着找个倒霉蛋偷一张卡片混进去。
“谢总好!”
浅粉色的XX车门打开,白色高跟鞋,蕾丝边白色丝袜,粉色的蓬蓬裙,是哪家的小公主来销金窟体验生活?盛世欢好奇地转身。待看清全貌,他的脸上露出一种难以言表的尴尬。
一身粉色萝莉装的,并不是哪家的小公主。虽然“徐娘半老,风韵犹存”,但再精致的妆容也掩盖不了年华逝去的皱纹,那双沉静的甚至有些咄咄逼人的眼,和萝莉的天真无邪相去甚远。
盛世欢认得她。谢遥,黑白两道都吃得开的谢家大小姐,“萝莉一怒,人头落地”,谢家这一代的掌门人,名声手腕,比她父亲当年有过之而无不及。只不过,谢遥大小姐的品味……真是一言难尽哪。
盛世欢打量谢遥时,谢遥也被湖边这抹高挑的身影吸引。盛世欢一米九的个子,在人群中本就显眼,加上线条硬朗的五官,谢遥下车第一眼就注意到他。在欢乐岛门口寻一个机会想要攀龙附凤的男男女女,她见多了。但,像他那么极品的,谢遥头一次见到。她深吸一口气,仿佛嗅到扑面而来的浓烈的年轻男性荷尔蒙。和年轻的男人在一起,感觉自己都变年轻了。她盈盈走过去,钓鱼一般用少女音问:“哥哥,可以请你喝一杯?”
盛世欢适时流露的惊讶,贪婪和谄媚,让谢遥很受用,两人手挽着手进入大堂。谢遥左一个“哥哥”,右一个“哥哥”,听得盛世欢头皮发麻,他不时想起那小屁孩叫“哥哥”呆萌的样子,这个点,连熠应该已经呼呼大睡了吧?我这可怜悲催的,帮小孩找个人,还要牺牲色相,亏大了。。
“穿成这样,也不看自己多大年纪了。”尽管那边的女子压低声量,盛世安听到了,只见谢遥面色阴沉的抬起头。她放下酒杯,踩着高跟鞋,踱步到女子身边。
“我很老吗?”谢遥笑着问。
“快和谢总道歉!谢总,您大人有大量,小玉不知道是您……”女子身边的男伴将女子拉起来,忙不迭地鞠躬道歉。
“不知道是我?那刚才说的都是实话了——”谢遥语气听不出喜怒,仿佛吃饭喝水一般自然的对身边手下吩咐道:“小罗,把她扔出去。哦,对了,她那张丑脸,废了吧。”
“我爸是xx地产董事长,你不能动我!”女子叫嚣着。
谢遥不耐皱了皱眉头,只微微抬起下巴,手下已经拖着女子往外走。随即她笑脸如花地端起酒杯:“哥哥,没有吓到你吧?咱们继续。”
推杯换盏,盛世欢半推半就喝了不少酒。“我,我……我的头怎么那么晕……”假装醉酒趴倒在谢遥身上时,盛世欢在心中吸一口凉气,得罪这女人的下场一定很惨吧……
“谢总,”一个侍佣在谢遥身边低语了几句,谢遥低头抚摸着怀里醉倒的男人说:“小罗,把他带去我房间。”
谢遥专属包厢内。
“谢总,这是奥兰多先生的一点小意思。”黑衣人将一个黑色皮箱递给坐在沙发上抽烟的谢遥。
郭辰打开皮箱,一箱子整整齐齐的美钞。检查完毕,郭辰将美金展示给谢遥,“遥姐。”
谢遥用烟点了点皮箱:“奥兰多什么意思?”
“奥兰多先生希望今晚不管发生什么,谢总都不要插手。”黑衣人说。
谢遥挑眉,“他想做什么?”
“奥兰多先生保证,欢乐岛有任何损失,事后保证照价赔偿。”黑衣人看似恭敬,实则油盐不进。
谢遥吐出烟圈:“只要奥兰多不动我的东西和人,我可以看戏。”
“多谢。”
黑衣人走后,谢遥吩咐郭辰:“你去盯紧他们。”
“盛世欢这么中看不中用吗?”隐藏在高大绿色盆栽阴影里的连熠看着人事不省的盛世欢被两个人扶着往楼上走去,不放心的跟上去。
楼梯的拐角,一只手无声无息地拍在连熠的肩膀。他的反应很快,转身,抓住那只手扭转,将自己脱离钳制,看向袭击之人。
欢乐岛出现小孩已经够奇怪了,更何况他还能使郭大山自创脱身身法。
“郭辰!”走廊灯光晦暗,但不妨碍连熠认出他。郭辰和郭大山轮廓有八分像,特别是微微下垂的嘴角。
郭辰抓住连熠的书包,连人带包他拖进二楼无人的包厢。
“你是谁?”郭辰隐约记得五年前老头子不知从哪里收养了个孩子,难道就是这个小鬼?他来这里做什么?
“我叫连熠。”小孩看起来毫无怯意,郑重地将一封用透明纸袋封好的信递给自己,“郭爷爷三个月前去世了。这是他的亲笔信。”
“老头子,死了?”郭辰努力克制自己的声音,但微微发热的眼眶出卖了他,“他犟的像牛一样的人,怎么会死呢……”自从上一次不欢而散,他已经很多年没有回家了……他跌坐在沙发上,怔怔地看着手中的信,还有比生死更远的距离吗,“都怪我……”
连熠握住郭辰的手,“爷爷不怪你……他就是遗憾……”
“辰哥,奥兰多出了钟楼。”突然,对讲机中传出声音。郭辰眼神一凛,意识到自己不应该在工作中如此失态。他将信贴身放好,双手按在连熠肩膀上,“谢谢你,连熠。今晚欢乐岛不太平,你先呆在这里,等事情结束了,我来接你。”
“你过来203。”郭辰对着对讲机呼唤。
不一会儿,一个年轻小伙儿开门进来。“今晚,你负责保护他。”
“是辰哥。”小伙儿憨憨,见郭辰开门出去,欲言又止。
“还有什么事?”郭辰询问。
小伙儿恋恋不舍地从口袋中掏出一块玉佩递给郭辰,“我在3楼的楼梯上捡的。”
连熠从沙发上弹起。那是,顾慎的玉佩?虽然浑身脏污,却依然随身佩戴的玉佩,怎么会在这里?联想到刚才郭辰对讲机提到的“奥兰多”,连熠突然觉得一阵寒气袭来,忍不住地想要颤抖。
他想起来了。出现在福利院的金发男子,是奥兰多啊。那个每次实验,都会出现在实验室大屏幕上的奥兰多啊。那个每次顾慎下不了手,在大屏幕里叫嚣咒骂“加大剂量”的奥兰多啊。那个想出各种把人的疼痛逼到死亡极限的奥兰多啊。一切的罪魁祸首,奥兰多。
胃部突然绞痛起来,他趴在地上呕吐起来,仿佛要把所有的软弱和恐惧丢掉。
“你没事吧?”郭辰被连熠突然昏天暗地的呕吐吓到了。小孩眼泪鼻涕,泪盈盈地直起身,小手搓着眼睛。郭辰觉得,擦干净眼泪的连熠,好像有些不一样了。
“今天奥兰多他们是不是偷偷运了东西进包厢?”
“对,还挺沉。”小伙儿接话,被郭辰眼神制止。
“郭辰哥哥,刚才对讲机里说,奥兰多出了塔楼?你可以偷偷送我进塔楼吗?”连熠抬头,摸着宽大的卫衣下藏着的手枪,笑得仿佛一个天真的孩子。五年来,他一直活在地狱里,夜夜噩梦。撒旦不除,他如何安心活在这世间?
“你要做什么?”郭辰知道连熠不简单。一个小孩,独自跨越几千公里找到自己,更何况是老爹养了五年的孩子。
“叙旧。”
“如果这是你的心愿,我可以帮你,作为报答。”这一刻,郭辰突然觉得站在他面前的并不是一个八岁的孩子。稚嫩的孩童面孔下,沉稳而坚定的眼神,让他一个长期混迹黑白两道的成年人都为之震颤。
“多谢。”
“您的餐食。”郭辰将餐车送到塔楼包厢。黑衣人挡在他面前,面容冷冽得接过餐车,推进房间。
“连熠,祝你好运。”他在心里暗暗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