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忆秦娥》词曰:
望雨停,孤村杜宇四声鸣。四声鸣,欢歌诉苦,俱是还情。
断如初见秋浮萍,梦中犹忆春流英。春流英,徒添己恨,劝汝独行。
近些天也无甚事,那小牛为备开销,如往常寻个短工,或在酒楼做个闲汉,帮忙跑腿,若无事做,便看两个谁在,就听谁的认几字,比划几招。晋胜寒则拜访了几次楚山孤,多了解内情,以进衙门当差。那魏寻欢如同他们一样白日出门,晚上回来,只是却不知去了哪里。
且时而回来带着酒气,喝了酒也不安稳,回来醉着练剑泼墨犹不消停,口上带着刺,却也不与晋胜寒过招。晚上不睡又躺到正午,要么睡了,未到五更就醒,午睡至天黑。常是丧脸皱眉,念叨几句“林花谢了春红,太匆匆”,怨生怒则拔剑舞。要么不知有什么大喜事,翻着便宜淘来的书与两人谈笑,甚是疏狂,常感觉判若两人。东家带租客来看宅子,两个新租客嫌弃剩下的几间太贵,魏寻欢却是立约直接租下今年,又自己买菜生火做饭。节衣缩食说是为省租钱,识字懂剑说是幼时曾学。
时游京师不善为考学经商、军差生计,以此故,乡民背井,违去二亲,更有老而不复归者。他却也不科考、不入伍、拒不当差、少去谋事。晋胜寒实在纳闷,不知他来汴京做什么。
这日六月初一,昨夜下了大雨,今犹未晴,天气清凉。临近午时,魏寻欢晚起,吃了些剩的点心,箕坐在檐下,或侧倚在柱,拿本书漫不经心翻着,又常停下张望,且看:
庭风淡,坳水积。云流未散,草露犹滴。蝼蚁卑换穴,居燕不啄泥。壕梁鱼从容戏,东郭犬丧家迷。艳阳人喧浮躁至,雨后心清寂寞时。朝暮阴晴反复无趣,岁月忧喜仅此莫提。登高策马破浪东流水,感时惜花兴叹可有期?
他凝神呆望,心思像游在天外,眼神却又忽的往门口看去,见一差人正装腔做咳,是那晋胜寒穿一衙门差服,挺直身姿,手握腰刀,显得威风凛凛。只对望下,魏寻欢便低头翻手里的书。
片许,晋胜寒走近拍他:“诶!寻欢兄,又无甚事,见我怎么不说话?”“你也没问我话呀。”
“我……你不看看我穿什么衣服?”“一身黑皮,黑衣服。”
“哈哈,你就不奇怪,我这就当上衙差了吗?这衣服挺合身,显得我甚是挺拔大方啊。”“差不多吧,你真要当衙差,你这算什么衙门?是衙门缺人,还是他楚山孤缺人?”
晋胜寒在旁踞坐下,“说什么?算是开封府下城东一分衙门吧。不过这月只是预备差人,没俸禄,就须记章则法度,跟着楚兄走动适应罢了,到时也不耽误我再去入伍。要能捉贼就更好了,有的施展,不过八成是些坊民争执、跑腿带话,且干干这份差事也无妨。倒是你啊,我叫你与我一起,你也不来,那些题目测试很简单的,你整日闲着,便来呗!”“你也说了要记章则法度,我能让那种东西束住我吗?”
“可毕竟没有规矩,不成方圆啊,由你性子?”“那就不成方圆、不入方圆呗。”
“不成方圆,那……算了,这两日看些书么?”“恩,前两天看买的几篇杂书。”
“如何?”“看的时候兴致挺高,现在全忘了那般感觉了。”
“哈哈!读了去体会,知行合一,才有所得吧。”“又不是武数农工,本就是些诗赋杂言,就是让人看的,快意当前,适观而已。”
“那现在看什么呢?”“今天看些野史,更做不了什么了。”说着魏寻欢坏笑着露出那书封页,凑与他看,只见上写着“小周后艳史”。
晋胜寒大笑着起身,便要拿他:“好小子!胆敢私藏禁书,与我去衙门。”“哪条律法说了?你有公文拿我吗?要不我给你看,是不是就不算私藏了?”
“咦,瞎说什么。第一天当衙差,啥也不知道,还治不了你了。不过寻欢兄,你这日日闲着,还看这些书,不如去挣些钱早些成家呢。”“怎么?我去找个娘子便如你刚才说的‘去体会,知行合一,才有所得’?得子得女吗?”
晋胜寒听罢他这话,不由啧的一声道:“你这话……呃,我原意好像是没毛病呀,要做才好,可怎么什么话到你嘴里就变味了一样。我意思是想让你还是别看了,去做点该做的事。”“唉,该做什么事?”
“子曰:‘饱食终日,无所用心,难矣哉……’”“‘不有博弈者乎?为之犹贤乎已。’可我节食没饱,看些想些练练剑,我也试着去用心,并没有什么也不做啊。”
“可你不该只做这些事吧?你独身一人来开封便不是来谋生攒钱的?”“自然也想,不过‘富而可求也,虽执鞭之士,吾亦为之。如不可求,从吾所好。’这情况……唉,尚且有钱,实在没钱到糟糠也吃不上再说吧,反正完全不挑食,你这几天也知道了。”
“哎呀,也还好吧?你还是太……你不是不喜欢孔丘之说吗?这记得也挺多啊。”“看过,偶尔能想起,我仅敬其仁,不爱其礼,更恨其礼教后生。”
“可人皆有志,便是志在山水也算。你所好什么?怎么这般避开所有,岂不毫无乐趣?难怪你叫寻欢了。”“我……唉,我有自己事的,不必问了,你便说你志要收复燕云时,我也没说你什么,莫管我了。”
“有就好,做人如果没有梦想,那跟咸鱼有什么区别啊?”“梦想就是当咸鱼啊。”
“……诺,先生休矣!不问你的事了。”“嗯。”
他们说了许久,晋胜寒又踞坐下来,一时无话。那魏寻欢见他似是在想什么,也不想主动言语,又无聊翻弄风月。
“哎呀,你个无赖,别看了,还专程买的?”“我就偶尔看下,别把我想的太龌龊。哪会专程买这个,是在靠北左边那屋捡的,看里面有杂物,窗户钻进去,找尚能用的,结果就找到这个,还有些不怎么样的诗稿,一些情书不少秽语,呸,还他娘的进士!”
“呸!你还偷看别人东西呢。”“他不要了啊。”
“那你这……看看便烧了吧,要么放回去。”“嗯?好啊!不是还想找租客来吗?就还放那屋,我们看他怎么处置。”许是觉得有趣,魏寻欢久违地笑着站起把那书放了回去,晋胜寒无奈摇头,却也不禁一笑。
待出来,魏寻欢又改脸色问:“你来做什么,不是专门扰我清净的吧?”“今天六月初一,我二十大寿。想着我做东,去吃顿丰盛的,再一起去瓦子转下。”
“嘁,二十大寿,干嘛这么说,活不长了?”“故作年长,听着好玩。弱冠之年,可发冠什么早弄了,这一衙役帽子就算行冠礼吧。有时候确是,我也不太喜欢诸多讲究。”
“就是,讲究个屁!什么礼节讲究只会使生人近,教熟人远,给自己找不自在。”“嗯?怎么说?”
“你去问路,逢一路人便拱手好话,不认识也亲近了。在家宴或是什么地方,与你爹娘、很要好的朋友恭谨便像问路一样,像什么亲朋好友。还有其他乱七八糟教人不顺心的,不就是自找不自在。”“差不多吧,也不必这般较真的,‘礼之用和为贵’。”
“可大多都是知和而和,再以礼节之?真情实意也假的不得了。我知道名正言顺的道理,可我就是他娘的不想进方圆。”“哎呀,自然些,无妨。”
“无妨,我现在自然得很呀。”说着魏寻欢靠墙随意站着,“二十还取字呢,你要取吗?六月初一生的却叫胜寒?不如再取个耐热,这样你又赢了。”“算了吧,我们这还取什么别的名号,家里一个号,江湖一个号?耐热,我故乡有一好友也这么说过我,叫江游儿,和现在的你就挺像的。哈哈!”
“现在的我?”“不带刺,俏皮得很,讨人欢喜极了。行了,小牛呢?去找他。”
“昨天下雨便出去了,说晚上找地方凑合下,明早码头必然多要人。”“真踏实啊,那他去哪了?”“好像回来了,门口。”
他两探头往门口看,小牛当真回来了,拿着一团油布,有些不开心,只是进门看他两伸着脖子,疑惑地笑了笑。他本去了长待的一个码头,才干一会,许是一小行老,见他便结了几个钱让他走了。几人猜定是高胆大那伙人使绊,晋胜寒又言上次楚山孤叫他们去领板子,也只是吓唬,说教了一番,作势打了几下罢了。毕竟他们不去上告闯宅,若不会审论罪,不好滥动私刑。只能劝小牛去找店里做伙计杂役一类,莫去码头了。
听说晋胜寒生辰请客去吃饭听书,小牛也不烦恼了。他们二人把那差服湿衣换了,便出门。“寒哥哥,你才做差人,就不去能行吗?你以后住哪?”“还住这边,钱都交了,不过可能偶尔守夜,况且早起跑去,正合我意。我就一预备闲人,也告假了,十日一旬假,还有……”
那晋胜寒领着他们往南边去,这些天没来过城西,一路逛来宫观居多,直走到梁门附近,才有些店家烟火。许是外城西这边宫观多,少设军营,不比其他三面繁华,人少了许多,来往的也多是外来的客商或是运送牛马车辆。他们便在一带寻个规格看上去还能接受的店。
沿路走来,见一闷羊脚店,魏寻欢照旧走在最内侧,漫不经心样,眼神四处瞥,就是不看人,倒真被他发现了什么。他停下在那路边不知名的矮木花草里,枝叶掩盖下逮着一只蝴蝶,只是这蝴蝶袋子内藏乾坤,他解开一看不由惊讶:“哇,今天这门出对了。”
小牛凑来一看,只见里面不少银饰,还能看出一些似是碎金子,他不由笑着一把拉住魏寻欢胳膊道:“啊,寻欢哥哥,见者有份。”晋胜寒过来听到此言,也看了一眼:“真捡到钱了?那我们……?”魏寻欢揶揄道:“又没说不分你们,走着,今天生辰宴大吃。”说着一扔一接,晋胜寒想夺,却没接到。
“老哥,这样不好吧?”“怎么,今天生辰,你想吃独食?”二人看向他。晋胜寒哭笑不得:“君子爱财取之有道,还是别占这小便宜了,我们要不等等失主……”
魏寻欢却道:“有道啊,顺手牵羊,在那路边捡的。你路不拾遗,我拾啊。谁有那闲功夫等。”晋胜寒又冲小牛说:“见人之失,如己之失。小牛,设身处地,你那点钱如果丢了,还被人捡去花了,什么感受?”小牛听罢知他什么意思,低头“哦”了一声,便不言语。
魏寻欢又言:“宋人遗之,宋人得之,又何索焉?”“我们看下那袋子……你看,蝴蝶形状,色彩这般繁艳,图案夸张,前绣的像蜈蚣,后边像是什么鬼怪。我们这色彩淡雅,图案也没这般怪的,绣工更是不一样,许是外来的异族行商。你该不会又想去其宋说‘人遗之,人得之’吧?”
“你还懂绣工,有相好吧?我说把人也去了,‘遗之,得之。’哈哈!”“你别来这套诡辩话了,宋人非人?有人曰无?还是再说忘得忘我?这些我也读过。可现在就是人家东西丢了,就事论事。”
“好,就事论事,路不拾遗,让与别人拾?去交公,万一那些差人也昧了呢,交公不如交我,我肯定如陈平分肉般。还有等,等到黄河泛滥?淹了开封城,我们也抱袋不去?既是外族人的,就别管他了。”“嘁,刚才还说‘遗之得之’,现在又分人而论了?再说你怎么这般猜忌别人,岂不以小人心度君子腹?”
“不分内外,那便谈礼仪之邦?我是长戚戚的小人啊,可他们也未必是君子。连你不也打着好心做牙人,拉我当租客的,有什么不能猜忌的?噢,你是想等他来了,给他说‘你晚上要没地方住,便去我那里,我只租赁了一间,那宅子还有空房,东家也公道,你且对付一下。’”
晋胜寒听他这般说着,甚是无奈:“你怎么又提这档子事,哎呀,寻欢兄弟!你便无事闲闲,也要终日乾乾,不用如此卑劣寒酸、自轻自贱吧?知道你不会的。”他谈笑着话里又有了丝怒意。子牛见又吵起来了,也道:“我又没懂。不过寻欢哥哥,要不还是算了,反正本就寒哥哥请客。今天是他生辰,你们别闹了,等等还给失主吧?”
魏寻欢见状,耍起赖来:“哈,二对一,玩斗鸡是吧?我不给,不给……呃,我也不是非要占便宜。捡扔的没什么,捡丢的是不好,只是干嘛要我去等?他要在或是出现我定给他。”晋胜寒也松口道:“猴年自然不行,但等个半日又无妨,我们督着差人找,再说我也是差人了,你总信我吧。与人方便,自己方便,我们找到失主,失主下次捡什么也会找失主的。”
魏寻欢迟疑,又道:“要不这样,摸着是湿的,许是一采花贼昨夜丢的,而且不是碎银贯钱,万一是赃物呢。我们先吃饭等着,随缘看他来不来找,若来了,我付饭钱,若不来,就用点,然后……凭你发落?赌不赌?总不能捡了花点也不行,归还他也得给点酬金吧?再说鬼知道真交公找他,会不会反咬一口说我们多拿了他的,又装好心呢?”“你莫想着占便宜,要酬金,用点什么的,哪会如此?你太多疑了!”
“嘁,我心里倒觉得没什么。捡不捡,还不还,我都能安心理得。”“不可能,我倒觉得你脾气会良心不安的。”“良心?多少钱一斤,人要有良心,那狗都不吃屎了!”
小牛摇头道:“寻欢哥哥别这般说,我倒觉得你很好的,很有良心。”“我知道,我就故意说坏话的。谢谢啊,你们把我良心勾出来了,两个神仙看着我,我还怎么昧着良心?”说着他一脸沉思,“物归原主自然,也最好。这个问题太复杂,太复杂,吃饭吃饭……”
“怎么复杂了……”在那晃悠议论半天,三人最终还是先进那脚店等着。上得二楼一临窗位,还能看到那片草丛,他们点了些羊肉几样并着些其他酒食,魏寻欢另要了素菜,加了一小坛酒,其他二人少饮,多是自己喝,说着“最好别来,快赌不起了。”那袋子倒还是在他那,只是放在自己这边桌上。
店里客人尚且不多,晋胜寒时时望向那边可有人寻摸,菜一上来,吃的甚少,想着一会尝尝长寿面便好了,魏寻欢与小牛则谈着滋味。只是这边看着,耳朵却被那边一桌新来的客人谈话吸引过去。
“便在这吧,久日不见,可回来了兄弟,你且点菜,在那边怎样,好好叙叙。”两个兴是做鱼行生意的在那边坐下。
……
“我在黄河那边还真碰一事,就前几天,给你说说。要说还真是城里太平些,那次我刚收了网,不到黄昏和那边朋友回去,走街上见好多人看着,衙门差人押了一伙,五个吧,看着四十几了,浑身是红的犯人往牢里去,血淋淋的,比拍死的鱼还瘆人。”
“那边差人那么英勇?”“我当时也这么想的,可后来去打听又见公文,他们是自首的,也不是衙门用刑。那五个刁民商量去剪径劫财,结果怎么着,碰到一高人,五个没打过人家一个,每个身上少说被砍了三十刀。估计就是那天的事,有地方许是伤口深,血还没干。”
“乖乖,一群鸟贼,也是活该。三十刀,怕是半死不活了。”“没有,奇不奇?押着他们,兀自还能走呢,据说刀刀轻伤,未伤要害。”
“哎哟,那还不如给刀直接的,三十刀怎么包扎,治好了也浪费汤药。”“也说是下县几个良民,还读过书的。”
“读过书怎么了,我家那大侄子也是。考上还好,考不上就一酸秀才,最放不下身段了,杀个鱼都不会。”“是啊,咱这也真不知那书里到底有啥,个个看了去抢着科考,个个觉得自己能考上,定能安邦治国,造福天下。”
“嘁,结果考上了,也就能天天吃香喝辣。差点的傻眼了,朝堂江湖都没你位子了。完了一群人不抢着当官了,抢着给人写对联,哈哈!你便宜,诶?我更便宜,结果十个钱。给你一百个,买的了条大鱼吗?去郊野打劫吧,这五个还没打过人家一个,笑死人了,越学越傻。”“哈哈哈,不过张兄也别这么说,真让哪个穷书生听到我们这般笑话他们,不是心里酸着我们吃着羊肉,就要骂我们不通时务,嫌弃我们了。”
“还嫌弃我们?要我说就该骂,骂他们清高不懂事,骂他们手高眼低。越骂他们,越装清高,他们越清高,鄙夷我们,我们越舒服啊。你说我们不骂了,他们肯干这些脏活,就算没我们手段多,还是我们拿大头,可多个同行什么的,不也抢我们生意了。”“呵呵,多个同行都算他本事!八成还是做我们手下伙计,不过人家要真中了……”
“哎呦,那不骂了,哈哈!况且该说不说,现在重文抑武,文人还是活得好。”“来来,张兄,吃块羊羔,嫩得很,且享受吧。这世道还算太平,但还是艰难啊。你说这事,都想劫财了,还打不过人,这,这也太难了,哈哈,要是咱两……”
“那被劫的高手是哪人?以后还是待人客气些吧。”“好像没写,那几个犯人好像就是东边……”
晋胜寒听着唏嘘,只是更好奇他们说的五人,好像是自己进城前碰到那伙人,难不成不思悔改,又去了城北郊外犯案,还是没打过?魏寻欢却在那边说:“别乱想了,下面好像真有人来寻了。”他有些惊讶魏寻欢竟还盯着这边失主,遂站起看去,只见一个赤着胳膊的汉子在那矮木丛里翻着。
晋胜寒道:“这下好了,失主怕是记得这地方,我们叫上来吧。”二人只是点头,小牛塞了满嘴,魏寻欢似是无奈。“喂!那位兄弟,你是在找什么吗?且上来一叙吧。”他朝着下面摆手示意。
且听得外面不少人惊呼叫好,晋胜寒也边看边回头道:“哇,好身手,他直接几步跳上来了。”魏寻欢喝杯酒道:“嘁,谁不会,就要显摆。”话音刚落,一人扒着窗,攀上窗沿,又找一空处跳了进来。动作甚快,才听动静望向窗子,他便又已经站在那里了。
三人来回扭头看,只觉:叮铃声里烁银光,异香轻风携彩云。再望那人绣花包头帕,无袖五溪衣,浅蓝布衣裤,臂上一图案繁杂,刺的不知是什么。这一身却是挺像那蝴蝶袋子,也是挂金戴银,装束不像汉人。年龄和他们差不多,只是身子矮刚满六尺,有点黑倒比小牛白,胖圆还不算成球。
他攀上窗跳进来甚是迅速,晋胜寒连让开位置。魏寻欢不由暗惊,似是比他还快。小牛在开封见惯了外来异族人,停下看他是不是那失主。三人看清模样更是惊奇,想他那么胖,却如此灵活。
那人进来就大大咧咧道:“怎么,你们捡到我东西了吗?”晋胜寒道声是,看向魏寻欢。魏寻欢问里面有什么,见对上了,犹说道“没拿你什么”,将那袋子往前一推。他接过打开看了一眼,便学着拱礼,口音也有些别扭,却甚是大方:“谢谢你们,三个中原英雄。”那小牛一听这般叫他,不由一乐。
晋胜寒笑道:“哪里,缘分罢了,刚巧我今天生辰来吃饭捡到了,也等到了。呃,看兄弟口音打扮不像汉人,不知哪里人士,要不要坐下吃些聊聊。”说着便要拉他坐下。“好啊,该吃饭了。这家我来过,味道还行。”他说着坐下,大声让伙计添碗筷杯子,毫不客气。“你生辰,那我祝你福如东海,寿比南山。”“哈哈,谢了这位兄弟,可我今年才二十。”“那该祝你前程似锦?”“对啊!”
“你不说你二十大寿吗?”魏寻欢停了筷子,面无表情看着他们,又冷不丁插一句:“要不要问下后厨,还有什么菜没做,退了算了。”晋胜寒听罢不由大笑,“不用在意,还是我请就好。不过敢问这兄弟,晚上可有地方住?”他这番言语又惹得魏、牛二人不禁笑了起来。
那人不知前后,仍甚是热情:“我来买帐,还了我钱袋,多谢你们应该的。有地方住,你们在哪住?”晋胜寒道了居所,互通几人姓名,又问起那人姓甚名谁,他二人互相攀谈起来。
这人不是汉人,乃是苗人,黔东人士。名为石时务,取俊杰之意,也是因为那边各族人多敬诸葛丞相。所在罗甸国是彝人于古时蜀汉受了册封,今首领普贵又归顺宋廷,他们那里长与汉人往来,语言风俗也懂得些。
晋胜寒没听过,一时好奇问了不少那边风俗如何,吃什么用什么。魏寻欢只听他们言,许久不语,打个哈欠,终是忍不住问:“听说你们苗人有养蛊、赶尸、养虫子什么是真的吗?我还听过……”晋胜寒听他说这多言问道:“你在哪听的?”“《南蛮异事辑录》。”“你看书那么杂呀。”
这石时务听罢哭笑不得,似也是被人问惯了,解释道:“没有!没那么夸张。我们那差不多有的信蛊,有的不信,信的也多说女人容易中蛊。可我觉得没有,女人那么好,非得说她们害人一样。其实感觉就是中毒了,没有传的那么邪乎,用毒你们汉人也会,我还看过你们的《千金方》,里面记了好多解蛊解毒的。”魏寻欢不禁疑惑:“千金方,药王孙思邈的吗?我也翻过,怎么没见过写什么蛊的……唉,也是,版本不同或有删减遗漏,还有不少药方兴许我还没看呢。”
听他说这些,小牛不禁问他:“寻欢哥哥,你看药方做什么?”“我闲得蛋疼。”
石时务见小牛穿的很破,语气天真,不由揶揄:“你是小乞丐吗?也叫我一声哥哥吧!”小牛摆个脸色哼道:“你算谁,凭什么让我叫?”
魏寻欢便道:“不都差不多,在意什么称呼。”“嘁,算了,不过你们叫我老石就行。”
那晋胜寒不管他们玩闹,接着问:“行行,老石,那赶尸呢?用绳子什么绑着还是怎么?”石时务摇头道:“那我不知道,许是湘西一脉苗裔搞的,估计没什么大不了的,多半掩人耳目有所求吧。不用信这些,你们还信巫神吗,我来了这,感觉你们汉人也是有的信有的不信。还老叫我们南蛮,其实我们祖上相传算是蚩尤吧,被炎黄赶走南方种稻谷,又被挤到山间谋生活,其实都一样。诶!我们祖上也是种地的,别老说的我们像一群妖怪一样。”
众人听他这般言,把那什么匪夷所思的疑虑全放下,劝吃劝喝。这石时务终于歇了话,大吃几口羊肉菜品,也能喝酒,饮了不少。他吃了些又复言语:“不过,养虫子我倒算是会,我还会耍弄,给你们看看我的大宝贝。”说着从腰旁一囊筒里取出一物,又粗又长,七寸左右,硬节肢,软长须,定睛看却是一条红黑发亮的百足蜈蚣龙,爬到桌子上。
三人皆是一惊,那小牛更是吓得站起扒在魏寻欢后面,却还是忍不住看着。这会旁边又来了两桌客人,一些人听得动静,站起看到那蜈蚣,纷纷凑来叫着:“哎哟,吃着饭呢。”“这是养的?”“我老天,这年轻人。”“有毒的,可小心点。”晋胜寒只得在一旁连连解释:“应是没事,行家,大家莫慌。”说着示意石时务快点收了神通。
石时务倒不急,那蜈蚣爬上桌也没乱动。但见他又取了什么药石,或又抹些什么其他药。他来回替换着,那蜈蚣若有感应,随着他或是原地转圈,或是来回奔走,或是翻身,操纵自如。这些看客不禁拍手叫绝,“你是哪个瓦子的伎人?”
他露了两手,重把蜈蚣放回去,回诸位:“一些小玩意,我就在附近城西瓦子那家。”众人只说:“成,有空去捧你的场。”便议论着重回去坐了。这边三人也觉得甚好玩,小牛好奇问他:“你还会好多吗?这是怎么做的?”“想学啊你,我教你啊。”小牛听他语气轻慢逗自己,又是不理他了。
晋胜寒问:“这便不算虫蛊吗?”“算不得,你们中原也有人养啊,泡酒用药,以毒攻毒,差不多的。无非知道一些虫的习性,懂些药性,用来玩个把戏罢了。我还会弄其他虫子什么的,就是见了药性才有反应。杂技唱歌我也会些的!就是那瓦子头家不让我唱,你听……”说着他竟直接高嗓唱了两句,声音是挺嘹亮婉转,只是没听清他唱的什么,看表情眼神似是他们那的情歌。
他如此突然嚎了两嗓子,弄得三人都不好意思了。他看三人神情,有些诧异:“书上不是说你们汉人都很豪爽洒脱的吗?我便唱两句,怎么感觉个个腼腆得很。”“没什么,只是太突然了。”“那我还是操控虫子吧。”
魏寻欢哈欠道:“你今天知药性操控毒虫,明天懂人性,岂不操纵人了?”晋胜寒回他:“哪会这般容易,寻欢兄怎么又扯到那里去了。那老石你是瓦子伎人,来开封便是为此吗?”
“不全是,也卖卖带来的几味珍贵药材,看开封有无销路,不过这些都不重要。我来开封更重要的是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向来青睐你们中原之美,尤其是诗中女子,想找个心仪的娶回去。”几人闻言讪笑摇头,小牛嘲他:“还有人为女人专门跑来的?”魏寻欢道;“我就说是个采花贼丢的袋子,还不信?”
“狗日嘞,昨天去摘花,下雨了,可能不小心丢那了,今上午才想起,就赶紧过来看看。我不是贼,哎呀,你们不懂!来开封认识好几个姐姐了,不过外地人也挺多的,话说你们中原的姑娘哪里人最美?”那二人只是摇头,魏寻欢却道:“许是郑州,春秋卫国的卫水淇水,或是邯郸大名一带。”晋胜寒疑惑道:“啊,为什么?”“李斯《谏逐客书》将‘郑卫之女不充后宫’‘佳冶窈窕,赵女不立于侧也’视为可惜劝秦王,所以八成是这样吧。”
“淇水?还有郑风、卫风,我在诗经里读过,最喜欢这些。你好厉害,这个魏兄弟甚是懂啊,那晚上要不要一起去桃花洞?”“桃花洞是哪?”“去了就知道了,那里我认识好几个姐姐妹妹,给你认识啊。”“不会是妓馆吧?”
小牛不忿对魏寻欢道:“就是妓馆,在内城南。”石时务又调笑他:“你这小子也去过吧?不过听你们语气都好有偏见啊,那里人也可好,有几个身世也很可怜的,她们学的伎艺可多,弹唱很好听,心思也细关心你,怎么会不喜欢呢?”
魏寻欢托腮望着他心想:“傻子,你给钱了呀,不对你好?别说她们,晚上我陪你聊天都行。”他们三人皆不语,心里各想着己话。还是晋胜寒先道:“我们少有闲钱去那地方,也没去看看,今天也就想着去瓦舍听书听曲,便宜些。只是老石你说寻个心仪姑娘,便是在三瓦两舍里找?”“不知道,要是真心仪,也不是不行啊。去吧,我拿钱,我之前刚来就在城南,现在也住在那,最近被这边瓦子头家挖过来的。还没搬过来,没交上什么朋友,你们去了热闹。”
“那你搬来这边吗?我们那还有空屋子。”晋胜寒听罢忍不住问。“可以啊,你们那离瓦子近。你们去我就搬,雇辆车,你们还能帮我搬东西。”“那……”晋胜寒不好意思地笑看向另外二人,二人却只看着他说“你们去我就去。”“有吃的就去。”似乎他生辰做东,便只待他拿主意。便道:“好吧,那午后去老石那瓦子且看看有什么剧目,临晚就去听听曲?”
石时务见他们如此,大笑又摇头道:“哎呀,你们不用害羞,你们中原这些人都怎么了,一点也不痛快,看着才子佳人的吟咏故事也不少,怎么一点也不开窍?我都希望以后不用花什么钱去买人声色,那些娘子就不用委身求全了,自然就没有什么妓馆。我们男男女女可以随意坐在一起唱歌聊天,两心相仪就可相爱相亲。要那样你们也不用这般束缚性情了,感觉你们和诗里写的真不一样。”晋胜寒听他刚刚那话,尚可接受,再听此言,惊骇道:“那似是挺好,可若无控制,却还得了?”说着站起,“我去要下我的面。”
石时务疑惑:“控制什么?”魏寻欢回他:“我听着你说的还行,你想着情深不滥,不过他意思是怕情滥不深。唉,总的说还是你来晚了,早个一两千年来,兴许能如你所愿。”“那你觉得呢?”
“我觉得‘不仁者不可以久处约,不可以长处乐。’呃,五色令人,无受想行识。算了,我……少与女人交谈,不知道,随便你们。”“不懂女人,你叫哪门子寻欢?”
魏寻欢支支吾吾,心里一片混沌纠结本不知怎么说,听他此言又有些恼意,干脆换了神色,冷颜道:“呵,我还不至于如此。”便不理他自己吃酒,只留那石时务一个劲地与小牛说笑。
他们用饭罢,晋胜寒吃下那碗长寿面算是过生,不多计较。石时务便领着他们再往西南走,去了那城西瓦子。汴京城内瓦子几十座,这里虽偏些,可人还是不少,各式各样天南地北的客人在此玩闹。且进来观:
客去瓦未解,客来瓦便合。熙攘喧客上千口,大小勾栏三十多。风雨寒暑,这舍间频有曲目,江河湖海,那路歧屡唱离歌。听喝彩为谁,看萍水满座。嘴顺的讲话本,嗓好的唱江南。傀儡影戏并看,斗鸡相扑围观。说唱歌舞不间断,杂技演剧亦有闻。
石时务领他们进来,告知位置时间,通了卖座那人,便自去后边准备,让他们且去看些别的。那小牛有闲钱来过瓦子,晋胜寒则惊叹连连,游走卖艺的也见过,这般聚在一起的分场轮番的规模,着实少见了。晚上既有曲,习武之人看杂耍也只觉是手熟,遂三人去看了些神鬼剧。
看那阴森血迹,狰狞丑态,小牛怕的说宁可去看石时务玩虫子。晋胜寒笑着劝他说:“鬼神之事,都是人作祟,堂堂正正的,你怕什么?”那小牛见魏寻欢不语,又问他:“你便不怕吗?”魏寻欢只道:“来开封我都常走夜路,哪个鬼敢与我龇牙,老子直接把他娘的肠子拉出来。”小牛看着他恶狠狠的样子,便不说话了。
待落幕,三人便去了石时务那边。他那勾栏不大,周围却有不少人站着板凳、木箱等物,竟围了高低三层,估有三四十人,头错开头探着往里看,有的人也甚紧张。晋、牛二人找个箱子空处也站了上去,魏寻欢个子高,只是空隙挤挤,伸头就能看到。
只见石时务旁置着些器具药物等,许是怕出意外,他在一旁持钳时刻盯好。就在一大缸内,上面铺着些土石,还有一小假山充景,这会没操纵什么毒虫把戏,却是弄着那条黑蜈蚣与一只花蛇斗。看客们纷纷小声议论,有三两人许是做了注,在说着赢输。
他们三人来时两个毒虫斗得正酣。花蛇个头也不小,约有两尺,时立时俯,吐信子四望,蓄势而击。蜈蚣却甚凶,不像方才饭桌上温顺,它不在缸壁底下乱跑,但在那蛇周围挑衅叫阵。如此试探几下,蜈蚣又爬上那蛇背,忽的那花蛇缠住蜈蚣,回头张口咬去。场内看客屏息无声,甚至能听到那蛇张口发出的嘶声。“这花蛇兄也生气了,不想着往外爬啦。”这两方互相缠住不休,时时翻动,似是都已经互咬了对方几口,但仍未咬死口。如此一会,那花蛇翻身找到空隙一口又是咬住蜈蚣的头部,那蜈蚣似乎痛了,缠着的身体松了些,花蛇却是猛地弹起,“喔唷!”却见它并不追击,松口甩开了蜈蚣,蹦在了小假山上盘着。蜈蚣好像知它在何处,慢慢爬停着朝那边去。
那蛇头吐着信子从假山上低下来,似是愤而不服,又是猛冲张大嘴朝蜈蚣攻去。这次似是想把蜈蚣吞进去,它也成功做到了,那蜈蚣尾巴虽时时在动,终于被全吞了进去。“哎哟,吃啦,二哥,我便算赢了。”“蛇个大还是厉害,结束了吧,石先生?”
那石时务看着形势,却道:“莫急,再看看。”众人望着受伤的花蛇安静地趴在那里,不一会却似是痛苦万分,扭动着蜷起身子,好像要把自己打成结一样,终于安静趴了下去。却是那蜈蚣从它身里咬出洞来,犹自往外钻着,见有些困难,石时务拿一木棍挑平了那花蛇身子。蜈蚣钻出后,绕蛇一周,似是耀武耀威,似是找块好肉下嘴,便趴在蛇身上嚼食起来。
石时务起身行礼一圈道:“好啦,诸位,我这黑蜈蚣便算赢啦!今天这场差不多算结束了。”众人有的犹自观察回味,有的跳下谈论着去了。“他那黑蜈蚣好厉害,二哥,你是不是经常来,故意糊弄我跟你赌的?”
刚那一熟客问:“这次也好看啊!石先生,这毒物到底哪个更毒,你可知道?”石时务却笑着答道:“没有最毒,只有更毒。”“哈哈!最毒怕是我家那妇人心哦。”
“诶!邓老板,怎么这般说你家娘子?这些毒虫也看情况,种类不同,谁毒谁不毒,怎么比?有的毒深而无妨,有的虽轻无药医,不把它们像这样拉一块斗个死活,没法分。再说了除了毒的深浅轻重,还有相生相克之理,不好说的。我这蜈蚣算厉害的了,可你看那边勾栏正斗鸡呢,我都不敢拿它去掺和!”“哈哈,好,告辞了,下次有空再来!”
晋胜寒跳下来到魏寻欢边上道:“老石这话,和你上次说那些好像道理差不多。”魏寻欢看得也认真,只是似乎心情并无回转,只看他一眼也没理他。众人渐渐散了,只剩他们四个。石时务招手问:“看了吧,怎么样,精彩吧?”
晋胜寒去他旁坐下道:“当真精彩,不过老石兄啊,我们中午说你搬我们那里去住。”“对呀,我们算朋友了吧,到时候住一块玩。”“那你便养这些在院子里吗?”石时务看看他们三人道:“不行吗?”小牛朝他大呼:“当然那不行啦!万一爬床上怎么办?”石时务走到他那道:“你很怕吗?来,给你个小蜘蛛玩。”那小牛慌忙逃走。
他又见魏寻欢在缸边望着那两毒虫出神,“魏兄,便也怕吗?”魏寻欢也不回头,似在自言自语:“不怕山间猛虎,唯恐草里毒蛇。不怕毒蛇是我,就怕毒蛇不是我。”“呃……顺口溜?好吧,你们不同意,那我就养在这,反正有个小房间供我歇息的,我把它们都关好,常常清点。”他去翻翻那蜈蚣吃的怎样了,“你们今天来得可值了,没要你们钱。平常这样的不常有的,买些蛇虫嫌贵,你们这边又不好捉,还得去西边嵩山那带找。”
晋胜寒道:“还说你不养蛊?那便喂这毒蛇做什么。”“不是啊!养着怕它吃不好,也要锻炼下它吧,最主要的是节目啊。有人喜欢看,我也不用费力去表演别的了,就看他们打,然后注意别叫它们乱爬就行了。”
“行吧,也挺稀罕的。那你在桃花洞与人姑娘,没说你是做什么的吧?”“咦,和群芳们自是谈风月,怎么能谈毒虫呢?我说我是卖药的,哈哈!”
“差不多了,它估计还能吃几顿,你们等我一会。”说罢石时务便收了这些,往那边去了。待他出来,四人看时候差不多,便准备去桃花洞。走至门口,那魏寻欢神不守舍与一急匆匆进来的姑娘,撞个满怀。
那女子胖乎乎的,脸也彤红,见状忙道个万福:“官人休怪,不是成心的。”魏寻欢低着头只瞥一眼,道个无妨,便回身走了。晋胜寒帮他回了几句,叫那姑娘莫在意。石时务紧跟上去道:“这你不上?”
“上什么?”“那位娘子啊,你说你撞得痛了,让她递碗水,或者帮你揉一揉……哈哈!虽然胖些,长相也一般,但又没什么。那叫什么,灭了灯,相由心生,丑女美容,无非就是漆黑夜里两个寂寞的灵魂,对女子可别只会看人家相貌,心底柔情是要感受的。”
“不痛,没看啥样。”魏寻欢说着只往那边赁马处走。“嘁,狗日嘞,你是急着去桃花洞吧!”
不知这汴京桃花洞妓馆何样,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