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清明还有12天,钱明易大包小包地出发了。
临行前薛云英哭湿了两条帕子,她拿出第三条帕子,擦着眼泪呜呜呜地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儿啊~去了就赶紧回来吧,咱家不需要你当啥修士真人的,一路上不要受委屈,想买啥买啥,不要饿着自己,钱带够了吗?要不要给你配几个人啊?”
钱庄多搂着自己妻子的肩膀,看她哭得都要站不住,眼睛肿得和核桃一样,从昨天晚上开始眼泪就没停过。
“娘,人就不用带了,钱我是带够了你放心。”
“可娘还是不放心啊,这么多年突然没人伺候了,磕着碰着了可如何是好,过不习惯怎么办啊?”
“行了夫人,你就放心吧,都说好几天了,再说下去赶不上路,吃亏的还是儿子啊!”钱庄多看时间确实不早了,此刻的他不能和自己的夫人一样啰啰嗦嗦舍不得人,一个人迟早都会走上一条只属于自己的路。
他唤来几个丫鬟把薛云英先扶了回去,临转身,薛云英没忍住哭得撕心裂肺。
“儿子啊,爹也没啥说的,谁都会有这样的一天,一个人上路,一个人处理一切,我还是那句话,我对你没什么要求,光宗耀祖什么的我也无所谓,只是你一定要活着回来!”
钱明易背着大包小包(薛云英非要他背上)站在家门口,眼里有种酸涩感,他稍微昂头不让落下来,随后弯腰作为告别,转身上路。
这天傍晚几个人来到了钱家,跪在地上给钱庄多和薛云英回复:“老爷夫人,属下无能,把少爷跟丢了。”
薛云英一下子脱力坐倒在椅子上,她绞着手里的帕子,眼泪无声地落下。
“罢罢罢,这不是你们的问题,去找管家交差吧。”
几人走出房间,关上房门后忍不住嚼着闲话。
一个说:“我明明看见少爷就在前面,追上去就没了!”另一个说:“我也是,我还记得少爷就在那里,一个抬头就只看见你们和我大眼瞪小眼了。”
旁边一个也忍不住插嘴:“你说好好的一个人,我们不可能跟丢的,而且还是一起跟丢,这太诡异了,你们说少爷是不是惹上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嚼什么舌头,胡说八道什么,老爷夫人都没说什么,你们自己还咒起主子来了!”几人中最有威望的老大呵斥道。其他人连忙乖乖闭了嘴。
房间里薛云英呜呜的声音还没有停止的迹象,钱庄多坐在上方端着茶杯,却完全没喝茶的心思,良久他叹了一口气:“别哭了,我们早就该知道的。”
“又不是没商量过,顾子玄那孩子说没办法,这条路只能一个人走,现在果然如此。”
“我只是不死心,没想到真的跟丢了,我的儿子啊,怎么偏偏就是你呢?!”
钱庄多揽过薛云英:“别哭了,人家也给了不少东西保护小易,你就别哭了,哭又有什么用呢,你哭儿子也不会回家啊。”
钱明易白天买了匹马慢悠悠走,他脑海里浮现出那张地图,不由得心生疑惑:按照地图上的描绘,自己家和目的地的直线距离也没多远,就算稍微绕点路也不会有多远,可是这地图上标好的路线居然要求他从另一个方向开始。明明一路往北就会到了,现在居然让他先往东走上一段长长的路,再转弯斜着赶向目的地。
想着抄近路时总是会迷失,最后回到某个原点,没办法他只好老老实实按照要求的路线走。
“这蜀山是不是有什么毛病,非要这样走算什么,绕来绕去很麻烦的啊!到底要不要我准时到啊?!”他坐在马背上忍不住吐槽起来。
身后的草丛里悉悉索索小动静不断,钱明易一回头又没啥也没有,他转过头继续赶路,心想是不是自己搞错了,走上一会那声音真的就再也没出现过,他心想大概是兔子狐狸什么的,其实他不知道那是自己父母安排跟踪的护卫,这个时候他们已经跟踪丢了。
三天后的一个下午,未时。
好不容易再次看到繁华地段,钱明易立马找了当地最大最豪华的客栈住下了,反正他有的是钱,客栈老板一眼看出这人身上的衣服料子乃是难得的上品货,心想这哪里跑出来的小少爷,赶紧伺候地殷勤又周到。
到了客栈先洗个澡,一连三天没好好洗澡,自己都有点嫌弃自己,他躺在浴桶里随便一瞥看见自己衣服旁的那根笛子真是美得耀眼,尽管已经仔细研究了三天他还是有点犯嘀咕,这笛子除了特别好看,看起来特别贵还有什么特别的呢?
最重要的是自己并不会吹笛子!
“这东西左看右看我也看不出个名堂来,顾子玄说不普通,我怎么就搞不懂?”
他心念一动,难道是这笛子是什么稀世珍宝,特别贵的那种?他又重复起了三天试过无数次的事情,自然而然放在嘴边试图吹个声,呜呜的声音和这三天的其他时候没啥区别:都很难听!
“哎,可惜我不会吹笛子,要是从小我爹给我找个师傅我现在肯定就搞明白了。”他把笛子从嘴边拿开,又仔细端详起来,这笛子浑身流光溢彩,是他从未见过的浓绿色,钱明易不由得想这东西在晚上能不能当灯笼用,绿色的灯笼?
要不是他娘的嫁妆,估计现在也不会在自己的手里,等等,他娘的嫁妆?难道?钱明易的脑子快速运转起来,难道他娘薛云英是什么身份神秘的人?背景很大?没道理啊,他想起来薛云英的娘家不过是普通的殷实人家,自己的姥爷姥姥也只是普通人,只有自己娘这一个独女,一辈子老老实实过日子,没什么大事情,也没什么大本事。
可是顾子玄的态度又表示这东西绝对没有那么简单,难道有什么条件才能显示出威力?在光下看?这么多天也不是没试过,除了显得笛子更好看以外没啥别的用处,算了,这是真的搞不明白了,遇见顾子玄时直接问他好了。
把笛子翻来覆去,又想到了那天晚上的笛声,有点诡异不假,曲子好听也是真的,钱明易靠在浴桶边上不住回想那天晚上的笛音,悠扬婉转,可惜只记得一点点片段。
“不管了,先这样!”终于他想烦了随手把笛子丢在附近的桌子上,澡也洗得差不多,准备起来穿衣服睡觉。
就在这时,外面稀里乒乓地是碗碟碎裂的声音,伴随一阵骚乱声,之后就是骂声一片:“你个臭乞丐赶紧给我滚出去,少在这里脏了地!”
钱明易迅速穿上衣服,跑出房间手搭在栏杆上往下看,他在二楼最好的位置,刚好能把下面的风景尽收眼底。
只见地上跪着一个瘦瘦小小的十几岁小孩,穿着脏兮兮,头发也乱得不成样子,现在被饭店里的伙计打翻在地,胸前的衣服稍微敞开,露出点单薄的身躯,钱明易都不用思考就知道这身脏衣服的下面的身躯肯定肋骨可见。脸上黑乎乎完全看不清容貌。
周围的人看这个情况也赶紧避开地远远的,有的女客拿出帕子捂住口鼻满脸嫌弃,有人喊:“掌柜,你管不管了,怎么还跑个乞丐进来!”
“管管管,不好意思啊各位。请大家稍安勿躁,我马上就处理。”掌柜搓着手点头哈腰到处请罪,之后转向那个小乞丐脸上表情非常难看,他一个眼色使过去,那个伙计就又骂起来:“滚滚滚,赶紧滚,不滚打死你!”边说话还使劲往那具身子上踢。
那个身子对周围这些人,这些事情,还有身上的殴打完全没有兴趣,他左手抓着一个馒头使劲往嘴里塞,塞完还未咽下去手又伸过去捡另一块掉落在他附近的馒头,右手也丝毫不闲着,摸着旁边人家咬剩的半个鸡腿不放,可能觉得仰躺着不太方便吃,他在那堆饭菜里翻了个身,跪趴着死死护住身下的半只鸡,两只手和嘴丝毫都不停下来,哼哧哼哧地工作。
从钱明易的角度来看,那个身影就像只土豆,一只使劲吃的土豆。
“喂喂喂,你吃什么吃,再不走我可就打死你了!”伙计的脚也丝毫没有闲着,在那人的背上一连踢了十几脚。
那个人一声不吭,直到十几脚下去他有点受不了了才含糊反驳起来,含着饭菜话说得不大清晰,勉强能听出来是:“我吃点东西怎么了,反正这些都是吃剩的,肯定还要拿去倒掉,我吃点剩饭而已,又没抢你的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