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太阳刚刚升起，蓝阑便起床了。来到院中，看到一袭白袍的项祥仁手中提着一柄没开刃的长剑，身旁还立着一节其人高的木桩，已经在院中等待着自己了。

“昨晚运气过程中感觉如何？”，项祥仁虽然昨日在楼上偷听，但对于蓝阑的真实情况其实也没有一个清晰的认知，修炼之人，往往需要细心的引导，尤其是入门阶段稍有差池，便有可能出大问题，“如果有任何问题，一定要及时与我反映。”

“昨日我将观海术的周天运行完成了，”蓝阑回答道，同时提出自己的疑问，“但是并没有出现爷爷你说的洗髓伐骨的情况，只是出了一身臭汗。”

犹豫了一下，蓝阑接着说道：“我昨日用五脏的五行之气辅助运行真气，发现运行了一个周天后，五行之气也跟着壮大了。”

“人生天地间，食五谷，呼吸清浊之气，身体便会藏污纳垢。洗髓伐骨本就是第一次修炼观海术时，灵气将潜藏在血肉肌骨间隙中的逼出的过程，各人体质不同，所能排出的污垢就不同。你来历特殊，为生灵化形为人，经历过雷劫洗礼，肉身无垢，洗髓伐骨的效果自然不明显。”说罢，项祥仁看了蓝阑一眼接着说，“至于你独特的五气搬运之法，在修炼观海术的人中虽然没有先例，但能操控五脏之气壮大对身体只有好处没有坏处，你放心修炼便是。”

“昨天你已经将观海术入门最重要的第一个周天完成了，本来正常修炼步骤是需要积累真气依次冲破五窍的，但你的情况不同，你先天五窍全开，直接跳过冲关的步骤，直接便可以开始积累真气蕴养己身了。”说到这里，项祥仁无奈地看了蓝阑一眼，“本身继学者带徒弟，先领入门，再传授冲关经验和技巧，以及如何运用突破后的五感。但除了比你多了一些年的真气积累，现在你对观海术的修炼以及到了和我一个境界了，这方面我已经没有什么可以教你的了，再往后得靠你自己摸索了。但我还可以教你一些外家功夫和运用五感的技巧。”

继学者在更早的年代中，是需要预测天气来保证渔民出海安全，和确定近海鱼群的大致位置的。观海术最早只是一部修炼功法，这些技巧完全是一代代继学者对于开窍后的五感应用的归纳，逐渐整理成了可以传授的方法。又因为观海术是纯粹的修炼功法，所以为了运用日益强盛的真气，继学者们也注重修炼外家功夫来发挥真气的效果。二者结合便逐渐成为了继学者培养下一代的一个标准，内外兼修！

“看好了！”

随着这一句的落下，项祥仁气息猛地一变，一股玄妙的意境流转开来。手中的长剑猛地向上一挑，一抹明亮的剑光闪过，剑尖精准地点到一片飘落的竹叶，右脚向前，左脚后撤，双手持剑向下斩击。步伐一变，剑刃划破空气，斜指向大地……一招一式，若云卷云舒，又似惊涛拍岸。

此时的蓝阑眼中，往日熟悉的爷爷仿佛换了个人一般，立于天地之间，如同瀑布底下的一顽石，却又透露着一股锐意，自下而上撕裂了瀑布，气势如虹。

骤然间，如天如渊的气势收束，长剑发出一声高昂的剑鸣，若热刀切油般，毫无阻碍地将木桩自上而下一分为二，而后右脚上步，手势一变，迅速打出横斩，木桩应声断为四节。

蓝阑目瞪口呆的看着断口处平整的木纹，最后的那一声惊天动地的剑鸣，那气势如虹的两剑，以及那仿佛无所不斩的气势，在脑海中回荡，久久不能停息。

“这便是真气的妙用。”看着蓝阑震惊的表情，项祥仁显然很满意，“昨天给你演示的真气扫落叶，其实是相当浅显而且浪费的用法，不但对真气的利用率十分低下，而且耗费力气。到了不得不动武的时候，将真气灌注入兵器中，以招式和意境驾驭真气，才是正确的手段。”

一声剑鸣传来，显然是项祥仁将真气注入剑身的结果。

听到这里，蓝阑回过神来，眼睛一亮，问道：“那只要我修为达到了，也可以有师傅这么厉害吗？”

“想得美！”项祥仁毫不留情地打击道，“若是没有经年累月的练习，即使是真气达到了与我一样的水平，你也无法达到像我刚才的水平。就好比一个人空有金山，想要东西却是直接拿金砖敲人闷棍去抢夺一样，不懂得如何运用力量，便会成为空有宝山而不知道如何使用的傻财主。”

虽然被打击，但蓝阑眼中兴趣不减，接着问道：“我该怎么样才能达到师傅的境界呢？”

“想学吗？我教你啊。”项祥仁摸了摸他并不存在的长须，显得老神在在，“从今天开始，你每天练习四母剑各一千下，等我看你火候到了，我便教你真正的剑法。”

“哦，我知道了。”蓝阑点头答应了下来。

正在等着蓝阑继续发问的项祥仁有些疑惑：“你知道‘四母剑’是什么意思？”

“不知道，”蓝阑回答得理直气壮，“但我知道师傅会教我的。”

项祥仁扶额：“就你聪明！”

“听好了，所谓四母剑，就是万般剑法的构成基础，分别是击、刺、格、洗四剑。”

说着，项祥仁手腕一翻，长剑前段剑刃扬起，划过空气引发一阵啸声，将一片落叶一分为二。

“锋锐诡谲，这便是击剑。”

接着一剑刺出，将被击剑切成两半的叶子穿在了一起。

“快准狠，这便是刺剑。”

随即手腕一摆，剑身发出一声‘哗’的一响，两片叶子从剑身上被震开，再度飞向空中。

“刚猛有力，这便是格剑。”

最后老人手腕一动，剑身在日光下如水面般波光粼粼，迅速扫过落叶，这片可怜的落叶终于在空中化作了齑粉，飘然落下。

“若水中洗剑，流畅自然，这便是洗剑。”

项祥仁缓缓收剑，持剑而立：“如果有一天，你能将四母剑练至一剑的时候，不需要学习任何剑招，你的一招一式便都是剑招了。而现在我对你的要求没那么高，我要你每日来这树下练四母剑一千次，什么时候你用四母剑中任意剑法，都能在一天之中将所有落叶命中，便算你过关了，届时我就教你刚才我使用的剑法。”

蓝阑看着这四母剑，眼中闪过向往的光彩：“师傅，你用剑用的时候很有格调！”

格调，是项祥仁交给蓝阑的词语，告诉他如果要夸自己，就用格调，老头子了，用帅不太好看。

项祥仁闻言，老黑脸上有着压抑不住的得意，笑着道：“那是自然，我练了一辈子就是为了这个时候！吃早饭，吃完你再接着练剑。”

这个观海阁的传统，先练功，在吃饭。

吃完早饭后，项祥仁将一柄木剑丢到蓝阑手中：“你先用木剑练习着，等你再大一点，再用铁剑练习，不然我怕你把自己砍倒了。”

蓝阑接过木剑，一时间爱不释手，东挥挥，西刺刺，模仿项祥仁刚才的剑招，一剑劈在木桩上。

“喝！”

当！一股剧烈的震荡自剑身上传来，直接让蓝阑的木剑脱手而出。第一次练剑就遭到挫折，蓝阑显然不以为意，乐呵呵地又将木剑捡回，继续重复着刚才的动作。

将这一幕看在眼中的项祥仁有些惊讶，虽然刚才蓝阑对木桩的劈砍因为第一次用剑显得很生疏，但只说形似的话，已经与自己有五分相像了。

“好了，这样毫无章法地练十年也不会有什么成就的。”项祥仁拍了拍手，将蓝阑的注意力拉回到了自己身上，“现在先站好，让剑身与自己的肩膀平齐。”

蓝阑闻言，赶忙摆好姿势，伸出握剑的手臂，让剑直直地指向前方。

“好，就这样，我说停的时候才能停下来。”项祥仁看着蓝阑的姿势，伸手微调了他的动作，继续开口道，“练剑，最重要的是稳。如果连将剑拿稳都做不到的话，之后的剑招练得再多也是白搭。”

蓝阑默默地点了点头，拿剑的手纹丝不动，稳稳当当。

对于如此年纪的蓝阑便有这么认真的态度，项祥仁很是感慨，且不论没有经过训练的新手举剑能撑多久，单凭这认真的态度，便叫人放心不少。项祥仁一生中见过不少天赋卓越的人，在这些人中的成功者，除了少数几个运气好的之外，都是能够认真投入到当下正在做的事情的人，而那些运气不好还不愿意努力打磨自身天赋的，天赋都已经离他们而去，泯然众人矣。

他能支撑多久呢？项祥仁暗自想到，最开始自己师傅叫自己举剑时，自己坚持了三十分钟。

这个动作看起来简单，但实则非常考验耐力，没有经受过训练的平常人能支撑20分钟就已经是极限了。

十分钟过去了，蓝阑表情不变，脸上才开始出现细密的汗水，继续保持着向前刺剑的动作，一片竹叶落到了剑身上，停留在了上面。

看到这里，项祥仁暗自点头。与自己当年的相比，不遑多让。

又过了十分钟，蓝阑脸上细密的汗水逐渐聚集起来，变成一滴滴的汗水低落到了地上，拿剑的那只手有些摇晃，但依然坚持着不动。项祥仁看到这里表情惊讶，自己当年到第二十分钟的时候，手便已经开始颤抖了。

又过了十分钟，蓝阑拿剑的小手越来越抖，汗水打湿了白色练功服，也不断低落到地上聚集成了小水洼，呼吸也逐渐紊乱了。终于，随着一声放松的叹息，蓝阑终于支撑不住，将举剑的手放了下来。

此时项祥仁脸上已经满是惊叹了，与自己当年的成绩一致，自己是十六岁入门，但他才5岁啊！

蓝阑扶着自己的膝盖大口喘气，看着项祥仁问道：“怎么样，坚持这么久可以吗？”

项祥仁表情淡定，微笑着鼓励道：“不错，有我当年的风范。”

“是吗，那太好了！”蓝阑不疑有他，开心的笑着，摸着头说，“如果能追寻师傅的脚步的话，我说不定也能像师傅那么有格调了！”

听到这句话，项祥仁老脸一红，你这哪里是追寻我的脚步啊，再过些年头我还能教你什么我都不知道了。好在皮肤比较黑，也不容易被看出来。

赶忙扯开话题，说道：“休息一会儿，等会就得开始练习四母剑了。”

“好！”

……

“刺！”

随着老人的一声令下，蓝阑手中的木剑向着面前飘过的落叶刺去，擦着落叶的边划过。

“出手不够果断，太慢了，对自己身体的控制力不够，让剑刺歪了。”项祥仁指出蓝阑的问题，“再来！”

“是！”

一阵风吹过，落叶纷飞。在老人的陪同下，少年挥出一剑又一剑，日光渐斜，在一次次的挥剑中，少年一步步地夯实这自己的剑道基础。

夜幕降临，餐桌上，少年正在大快朵颐桌上的肉食。练武是个苦功夫，在古代没有足够的钱财支撑，光是吃饭得有大量肉食这一项便让寻常百姓望而却步。练了一天剑的蓝阑早已经饥渴难耐了，吃起肉食起来更觉得美味非常，大口吃得香甜。

项祥仁在一旁，眼中含笑的看着蓝阑吃饭，突然想起某件事情，开口说道：“明天我们得再去警察局一趟。”

“去警察局干嘛？”蓝阑疑惑地问道，心中有些不好的预感。

“警察说找不到最近有丢失儿童的案子，准备抽你的血去测DNA。”

啪嗒，筷子掉到了桌上，蓝阑小脸满是惊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