项祥仁沉默了片刻，才开口道：“若只是生出了气感尚且还可以用天才来形容你，但即使是你天生五气充盈，也不可能如此迅速地让本源灵气运行一个小周天，你到底把什么运行了小周天？”

说着项祥仁走到了蓝阑面前，伸出手放在了他的肩头，开口道：“再来一遍，我帮你仔细看看到底是什么情况。”

蓝阑闻言，立刻静下心来，依照刚才的感觉又运行了一遍‘小周天’。

随着蓝阑开始运行，项祥仁眼中丹田中出现了一股本源灵气。

果然也是个感知敏锐的天才，这么快有了气感，但是他又是怎么完成小周天的呢？

正当项祥仁想着的时候，蓝阑的心肝脾肺肾又各有颜色各异的真气汇聚在他的丹田，被五气裹挟着的本源真气，迅速沿着任督二脉中运行一圈后，返回了丹田。

“原来如此，”项祥仁捏着下巴看着蓝阑，若有所思，“你的身体有问题，这样看来你能只凭借五脏就冲破五窍就合理了。”

“师傅，是有什么不正常的地方吗？”蓝阑一听到自己身体有问题，赶忙问道。

“恰恰相反，你的身体太正常了。”项祥仁解释道，“人体为世间最特殊的体质，五行俱全，无所偏向。然而人生天地之间，胎儿时期便受四时感召，万物牵引，基本不可能有体内五行绝对平衡充盈的情况。肝气旺盛，则喜怒，肺气衰微，则善哀，故人各有不同。而你却五气完全平衡，相互生发，这种正常本身就是不正常。”

看着仍然一脸迷惑的蓝阑，项祥仁笑了笑，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安慰道：“不必担心，是好事。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会出现这种情况，但既然这是你自身的能力，就不需要担心。观海术本身就是借助五脏修炼真气，从而冲破五窍，若是你能直接运用五气来运行观海术，倒也更贴近观海术的本意。”

说到这，项祥仁眼神有些怪异地看了蓝阑一眼，嘀咕道：“这哪里是祖师爷赏饭吃，这是祖师爷喂饭吃啊。”

听到这话，蓝阑表情认真，开口对项祥仁说：“我的饭是爷爷给的。”

这孩子，真实诚。就是爷爷师傅换着叫有点奇怪。

看到蓝阑没有理解自己的笑点，项祥仁显然也不打算解释，看了一眼天边的太阳，估摸着差不多该吃饭了，于是对着蓝阑说道：“今天就到这里吧，我要去给我们准备晚饭了，等吃完晚饭，还要教你认字，还有观海术的运行路线你将它记住，等晚上睡前你先打坐，按照刚才运行小周天的方式运行一遍再去睡觉。”

蓝阑作为初学者，虽然有五气帮助运行本源灵气，但实质上还并没有聚集起灵气壮大己身。只有修为到了一定境界，才可以通过夜晚的打坐入定，既能提升修为，又能恢复精力，项祥仁便是如此。修行者，有着常人眼中不可思议的种种神通，即使天资聪颖之辈，也唯有埋头苦修，没有捷径可走。

“吃饭！”一听到吃饭，蓝阑开心地跳了起来。人类的食物往往都很精细，口味也很丰富，与在海里啃生鱼的日子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在还是个普通鱼的时候，他两天能吃到一顿饭就已经很满足了，现在却是吃过还没多久，肚子便饿了。五岁大的孩子，饭量和项祥仁这个一顿能吃两碗饭的硬朗老汉一样。“今晚吃什么？”

“韭黄炒鸡蛋，黄花菜炖排骨，炸银鱼。”

“好耶！都是我爱吃的。”蓝阑摸着肚子，感觉它已经开始抗议了。

“吃归吃，晚上的功课可不能落下哦。”项祥仁提醒道。

“明白，认字很开心，我很喜欢。”蓝阑拍着胸口保证道。

这是蓝阑最让项祥仁惊讶的地方，过目不忘的记忆力和惊人的学习模仿能力。在教他汉字时，往往只需要一遍，就能够记住并且默写出来，好几天后抽查都从来没出现过错误。练拳时也一样，彻底掌握一套拳法的全部动作只需要不到一天的时间，准确来说是从日出到日落的这段时间，就够蓝阑将拳法打得八分形似了。

晚饭如同风卷残云般被迅速解决了，这一老一少，吃起饭来都没有个吃相，没一会功夫，就已经吃干抹净了。

夜幕降临，观海阁三楼的书房中，散发着柔和光芒的灯泡照耀着整个书房，让书房看起来整个都是暖色调的。观海阁是以渔村最早装备电灯的地方，因为观海阁通体木料，若是失火，后果不堪设想，前任阁主早早地放弃了煤油蜡烛，改用在那个时代还较为昂贵的电灯。书房中，蓝阑正在项祥仁的教导下，飞速地吸收文字知识。其实说是教导，其实基本上都是项祥仁抱着一本文人典籍在一旁看，只有蓝阑有疑问的时候才会过去讲解。

“爷爷，‘人’是什么意思？”蓝阑指着自己刚写出的一个字，问道。

“人啊，”项祥仁眯着眼睛，悠悠然如同一个老学究一般，“人者，仁也。”

“仁？”蓝阑有些疑惑，这个词自己目前为止并没有听其他人说过，“是什么意思呢？”

“仁，亲也。就是与人亲和的意思。”项祥仁手中拿着文人典籍，朗声说道，活生生的一个教书先生，“仁者，爱人也。即关爱他人。”

“原来如此，”蓝阑眼睛一亮，“爷爷关爱我，所以爷爷也是仁者诶。”

“嗯，爷爷也是个仁慈的人呢”，说到这里，项祥仁摇着手中的书，来了兴致，吟道，“仁远乎哉？我欲仁，斯仁至矣！”

学习中的孩子总是有许多问题，蓝阑接着问道：“如果我对一个人仁义，他却想要伤害我呢？”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就只能‘以理服人’了”

“？？？”

幼小的蓝阑总觉得老学究爷爷话中有话。

一字一句，在温暖的灯光和爷爷的陪伴下，异族来客如同海绵吸水般，吮吸着知识的雨露。

……

晚上，蓝阑盘坐在床上，盘腿坐好，严格按照项祥仁的要求，等待自己觉得心中完全静下来之后，才开始按照白天运行小周天的方式，将真气按照观海术的经脉路线运转。观海术的运行方式与小周天是相同的，但运行路线却远比小周天的圆环要复杂得多。由丹田出发，流经四肢百骸，肌肤腠理，最终于泥丸宫处汇合，向下分出成五股真气，没入五脏，再经由五脏重新并入丹田，便算是完成了一个观海术的周天了。

蓝阑先调用五脏元气包裹着那一道本源真气，将其搬运出丹田，开始按照既定的路线运转。

“咕！”

随着真气进入经脉开始运行，蓝阑的表情瞬间就变得狰狞了起来，仿佛承受了极大的痛苦似的。这个情况项祥仁提前打过预防针。这不是痛苦，而是让人无法承受的舒适。观海术的运行路线，遍及身体的各个角落。真气第一次运行过这些地方的时候，便如同原本堵塞的通道被疏通了一般，会给初学者带来难以想象的快感，随着练习次数的增加，身体才会逐步适应真气运行的感觉。这时候应该一鼓作气完成循环，以免前功尽弃，甚至对这种快感产生精神癔症，走火入魔。

蓝阑的眉头紧锁，被五行元气包裹着的真气缓慢地循着功法运行路线移动，快感随着这股真气的蔓延逐渐遍布身体各处，当汇聚到泥丸宫的时候，真气直接让蓝阑颅内高潮了，难以忍受的舒适骤然达到了顶峰。物极必反，极致的舒适与痛苦其实没有区别，甚至犹有过之，无法排挤的痛苦让此时的蓝阑宁可让鲨鱼撕咬自己几口。好在当真气运行到了泥丸宫，快感便已经达到峰值了，接下来便不会增加了。那一股本源真气于泥丸宫一分为五，分别对应着肝心脾肺肾的青赤黄白黑五气分离，各自包裹着一道真气没入了对应的五脏。当五脏元气运行了一个周天回归后，蓝阑感受到五脏的强度比起原先有了一些细微的提升，虽然处于快感的不断冲刷中，他还是敏锐地察觉到了这一点。

随着真气的聚拢回归到丹田中，快感逐渐消退，蓝阑此时才察觉到自身发生的变化。首先便是丹田中那一道先天真气增加了一小缕，真气运行过程中空间中游荡着的丝丝灵气便通过穴窍经脉被吸收转化为蓝阑自己的真气，由于灵气稀薄，若不是仔细观察，恐怕都会被忽略过去。

末法时代吗？蓝阑想起了爷爷告诉他的概念。

其次是五脏的变化，在修炼观海术的时候，蓝阑用五脏的五行之气包裹着真气运行，五行之气也吸收了灵气壮大自身，反哺了五脏。这样做的好处是加速了观海术的周天的运行，坏处便是运行的过程中，五行之气也在吸收灵气，这无疑会延长丹田中真气突破界限的时间。考虑到五气运行带来的效率上的提升，以及反哺五脏的作用，所带来的延长突破时间是值得的。

等气息完全平复下来后，蓝阑睁开眼睛，看向自己的身体。短衫以及被汗水浸透，周围的床单也湿了一片。看到这番景象，蓝阑有些诧异，按照项祥仁的说法，第一次运行观海术，无异于一次洗髓伐骨，身体会排出很多黑色的臭泥，甚至可能会排出一坨滂臭的腌臜之物。但自己身上除了一点汗水之外，甚至没有一点异味。

思来想去，蓝阑将这种情况归功于那次在蛋壳天地中，对身体塑造得很彻底，体内没有杂质。

嗯，是很干净的人类身体。

虽然没有异味，但是蓝阑还是无法忍受出了一身大汗后倒头就睡，于是迅速从床上爬起来，冲到了浴室洗澡去了。

楼上全神贯注听了半晚上的项祥仁听到楼下的动静，终于放心了下来，安心入定了。

浴室中，蓝阑将沐浴露时而用来吹出一些泡泡，时而搓出了一团团洁白的泡沫，托举在手中感觉仿佛空无一物一般。蓝阑有些感慨，人类的沐浴露可真是个好东西啊，在海中的时候从来没见过这么多泡沫。虽然也不用洗澡就是了。

感受着温暖适宜人体温度的水流冲刷过自己的身体，蓝阑突然想起了一个严肃的问题。

自己现在还能到海里生活吗？

将肺中的废气排出，又吸入了一口新鲜空气，蓝阑摸着下巴考虑到。

应该，没问题，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