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跑步吧。他对自己说道。于是他穿上衣服,换个运动鞋。打了个招呼后出门而去。
他住的地方远离城市,工厂建在市区的西南部,安静,偏僻。放眼望去,除了柏油马路,就是望也忘不完的麦田。现在正值小麦收获的季节。天气不算太过炎热,9点后穿了一件单薄T恤的他今竟感觉一点微凉。
打开手机,搜索陈小满,第一个歌曲就是听了许多遍的《惊鸿》。他哼唱继续,在柏油马路上朝更远的方向走去。
月亮高高挂在悬在远处,青色的余晖被云层挡住,孙龙谷左看右看,瞧了一圈也没有看到自己的影子。他咿咿呀呀的唱着:
你曾把雀跃眼神交给我的一秒钟
已是山海星辰都难寻的一份痛
我想你的千疮百孔
我都懂可怎么去补缝
城市大得让两个人狭路相逢
在那么平庸那么繁冗的那年初冬
再多感动到后来都成帮凶
回忆迟钝地拉锯就像刀锋
我们隔着人潮各自汹涌
紧握身边的人不挥手也目送
你曾是途经人海吹向我的一阵风
也是悄然入心掠过我的一场梦
你让最最寻常笑容
成为人间的惊鸿
歌词言简意赅,讲述一个伤心的故事。在演唱会上两人相邻而坐,挥动的双手在不经意间触碰到一起,两人相视而笑,继而放生大唱。像极了一对情侣。
演唱会结束之后,他特意等在她后面。出了大门,打个招呼。
你也是一个人。
嗯。
北方人。
对。
我也是。
他等了片刻,说:一起走走。
好呀。
——
两个人逐渐远离喧嚣的人群。来到一个公园。
他说这是沙湖湿地公园。建了刚不久,就在去年才完工。开园那天,人山人海。不过情侣居多。夜晚10点,仍旧很多人不肯离去。他们都想在第一个夜留下点什么。
她看着他,问道:你知道那么清楚,你在这留下了什么。然后她指向前方树的暗影,说那里。还是那里。她的手指随处而点。
在手指来到他身前时,他突然伸手抓住。轻轻的牵着她,说我带你去。
她安静的被他拉着走。
走到刚才的树林,他回过头,看着矮一头的她。低头吻了下去。
过了也不知道多久,她终于推开了他。
他笑着说:现在有了。
两个陌生的灵魂慰籍在一起,第二天奔向各自的远方。
这段故事,两个人都没有忘记。
我和你惊鸿一见,感情也是。
——在孙龙谷听着歌漫无目的的前行时,微信提示音传来。
是一个陌生女人头像号码。
你好
你好。
过来玩吗。
哪里。
女人给孙龙谷发了一个位置,就在前方光亮得地方,依稀看着也是村落。距离不远,一支烟的功夫。
再往前走,穿过另一条路。前面有一家理发店。门口闪着红色的灯,一个女人低着头玩手机。
孙龙谷走到她面前,说你好。
女人抬起头,带着口罩。孙龙谷推测她应该35岁,神态憔悴,但眼睛很漂亮。
进来坐坐?她讲。
走进去,连个坐的地方都没有。孙龙谷晃了晃手机。
她瞬间明白。领着孙龙谷往更深得地方去。
她准备摘下口罩。孙龙谷说:别,就这样。
烈火燃烧。激烈,狂躁,凶狠。
孙龙谷走回去的路上回头,她还是低着头看着手机。
孙龙谷转过身,喃喃自语:你可真像她啊。
孙龙谷说的是初中的一个同学。
孙龙谷把手机打开,继续那首惊鸿。云层蠕动,露出月光。把孙龙谷的影子拉的很长。
孙龙谷朝影子挥挥手。说:你是我,我是谁。
影子不说话,也挥挥手。像是对孙龙谷说再见。
像一阵风,又像一场梦。
孙龙谷脚步轻快,他背诵着《穿裤子的云》:
我的灵魂中没有一茎白发,
它里面也没有老人的温情和憔悴!
我以喉咙的力量撼动了世界,
走上前来——奇伟英俊,
二十二岁。
身体和灵魂得到释放后,孙龙谷进入一种虚无缥缈的境界。像是醉酒晕晕乎乎,但又有着明显不同。他的心仿佛要跳出胸膛。每一次心脏的跳动都带来极大得愉悦感受。
微信消息音传来:明天还来吗
看情况吧。
那好叭
隔了大约5分钟,孙龙谷回到:你姓什么。
木子李,李园园。
一阵强大得晕眩感席卷脑腔。李园园,那个贯穿孙龙谷的三年时光。
孙龙谷心情有点失落。他心里默念,她已经不记得我。
时间长河汹涌翻滚,回到那边夏天。
风吟春秋衣裳变,去年此时仍梦中。
命运绕了一个圈,又巧妙的把他们联系到一起。以一种特殊的方式。
孙龙谷转过身,想要回去。但又硬生生的止住。行动变作叹息。他真的有些失魂落魄。
点开朋友圈,内容寥寥无几。他粗略的看了一遍。认定这是小号。
那是怎样的时光,少年春心萌动。看到的第一眼就有了莫名其妙的感觉。
哼哼,最是人间留不住,朱颜辞镜花辞树。她跟我一样大,可为什么说自己35岁。
难道!她认出了我。她如果认出我,那么便不会告诉自己的名字。果然,时光前行,模糊记忆,她已经完全不记得自己。
——孙龙谷潦草的睡了一夜。第二天在焦虑中熬到下班。他还要再去一次。
夜光今天特别明亮,它在孙龙谷身后,照亮要去的路。
孙龙谷开始回想关于李园园的事情。
刻意放慢脚步,记忆在深渊被打捞。年轻的故事在脑海展开,从幼年到青年,自我需求与身体一同成长。年轻女孩的出现打破平静的湖水,黝黑的头发和发亮的眼睛点缀了他三年的人生。
逃避过去意等于背叛过去的事自己,但孙龙谷渴望每天都有不同,他需要新鲜事物来刺破自己的心。长久以来,他不知何时变得麻木,曾经柔软的心变成地狱,藏着那些在现实见到的恐怖。他曾为了一只狗掉下眼泪,可现在失去了那种初心。
李园园是怎样的一个人。年幼的自己为何对她情有独钟。她为什么会来到这个地方。这些年又过着怎样的生活。
诸多疑问在脑海翻滚,找不到一个宣泄而出的答案。他想再次了解李园园,为过往的生活,为曾经的自己,为多年未谋面今日突热相见。
红绿灯光闪烁,影与月,月与灯相互交织,相互纠缠,清晰的人变得朦胧。在这片朦胧中,孙龙谷的影子先到那个地方。
长长的影子遮住女孩的头,她抬起头看向影子的主人。
她站起身,眨了眨眼睛,记起昨天的客人。眼睛眯成两个天上月牙:你来啦
嗯。
李园园拉起孙龙谷的手:走,去里面
坐在床边,孙龙谷看着李园园,说道:摘掉口罩吧。
李园园有一段不为人知的过去。她刻骨铭心一辈子都不会忘记。
在外颠簸几年春秋,以前好友逐渐断了联系,她独自一人北上,过着簇群的生活。
她第一次进入工厂,第一次买自己喜欢的鞋子,烫橘红色的头发,穿漂亮的衣服。那是无拘无束的自由。也是一种全新的生活。
后来生活循规蹈矩,她回到家乡,又离开故乡。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再过几个新年,她就会回家,找一个人结婚,为他生下一个儿子或者一个女儿。等到孩子大一点,她就在家找一个超市的工作,过着普通,平凡,简单的生活。
生活有很多意外发生,意外与人的意志无关,也无关你的道德是否高贵,你的行为是否得体。它不像生老病死,那不是意外,是可以观察到的未来。意外之所以是意外,是因为它在你毫无察觉的来到你的身边。给你狠狠的一击,如同海浪,席卷全身。但又不同,它不仅打击你的身体,还摧残了你的灵魂。
事情发生的一个星期后,在一个夜里,李园园给陈立农发微信:你能借我一千块钱吗。
事情过去了很久,李园园才把钱重新给了陈立农。并告诉了原因。
发生这一切时,孙龙谷上大二,对李园园一无所知。他们早就断了联系,同学簿也早就变成了灰,当做了引火燃。
李园园与陈立农只是普通网友,有时候3.4个月才会联系,这种交流的方式持续了9年。陈立农与李园园在都有时间时会聊半个小时。听对方说各自得生活,以后的事规划。他们相互鼓励。又互不干扰。
李园园逃离那个地方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都开着灯睡觉,并时常在梦中惊醒。她无端的感到恐惧,那是由内而外的灵魂颤抖。她自我调节了许多时间。换了工作,换了城市,才慢慢的有了些许好转。
风景四季变化,每个季节都有让人心旷神怡的景色。但那颗黑暗的心潜滋暗长,日渐加深。在一个深夜,得到一个时机,成为宣泄的出口。整整7个昼夜。在一个合租的房间里,李园园被反复凌辱。
曾经共同工作的同事告诉她,这里工作不错。待遇也很好,和我一起住。我们相互依赖,照顾。闲暇时还可以一起逛街,旅游。
李园园坐上火车,来到这里。却发现和她描述的有些不同。同事有了男朋友,他们住在一起。还有同事的朋友。
充满力量的青年把她困在房间里,房门紧锁。化作最野蛮暴力的野兽。一
那是让人绝望得生活,不堪回首的过去。令人愤怒的记忆。语言根本无法表达,她侥幸逃出囚禁的身体与灵魂。
时间与恶魔,都欠她一句对不起。
阳光与月亮照在每个人身上,有人觉得浪漫,有人觉得冷。
命运不在发生转折,李园园做了一个小姐。
她重新染起了红色头发,化上浓妆,涂上口红,穿上一撕就破的丝袜。站在哄绿光闪烁的门口,见到来的客人,就会站起身,脸上堆出笑容,拉起对方得手,喊一句:大哥。
她不在顾忌自己的躯体,只是在内心深渊,有一个扎着麻花辫得小姑娘躲在阴暗的角落,蹲在那里,唱着儿歌。
园田种下一颗神仙送的种子
认真灌溉就会发芽
每天都要勤劳呵护
开出绿的小芽
要用勤劳来帮助
小芽慢慢长大
风儿伴它成长
不久开出鲜花
花里有着一个小孩
那是小小的我
意外改变她的人生,她选择了一种自己都想不到的方式生活。
那个星期发生的一切,除了陈立农,她没有对任何人讲述
谁将妙笔写风流
写到风流处变休
记得昔年曾识面
桃花深处短墙头
李园园读这首诗总是想到曾经的自己,她的变化自己都不认识。
今天客人很好,她坐在外面。回想着过往。
一个影子遮住了她,他抬起头,是昨天的客人。
孙龙谷看向她,蹲下身,拉住她的手说:还记得我吗。
李园园看着眼前的人,笑着说:认识你呀
那我是谁。
我的好哥哥
李园园站起身,跺跺脚,拉着孙龙谷。
夏季的天气难以预料,他们进去后不久后,闪电劈开汹涌的沉云,映照晚上发生的一切,随后大雨极其暴力的落下,谁都措手不及。强风亦是如此。但他们的故事并不在此,就不在赘述。
在时间中缠绵,两个赤裸的人相拥在一起。事情在结束,听着雨声。李园园说一句下雨了。心里却说到:今天可以好好休息了。
孙龙谷把头埋进她的胸前,嗯了一声。片刻后,嘟哝了一句:我晚点走。
她察觉到眼前的客人对她有些依赖。于是不在说话,把他抱得更紧。
那件事情发生之后,她一度对男人产生了恶心与恐惧。
但记忆虽然深刻,由时间冲刷后也会变得模糊。身体的本能又无法抗拒。她想了很久,决定过正常人的生活。然而,幸福就如晨光,只开一刻钟。她的命运,并不由自己把握。
她重新找了工作,也谈了男朋友。但很快就分手。她兜兜转转几个城市,打了好几个工,换了好几个工作。但都差强人意。
再一次周末放假,她看到ktv招陪唱。薪资5000-10000。她在第二天的下午走了进去,开启了人生中的另外一个故事。
孙龙谷在她怀中嗫嚅的讲到:大雨还在下,一时半会离开不了,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小学毕业后,父母做了一个决定,送我去私立学校读书。学校进行封闭式管理,他一个月才能回家一次。他喜欢自由,这种约束让他想逃离。在寒假过后,父母无可奈何的接受他的意见,他来到距离家中不到100米的公立学校读书。
那是一段自由且自在的岁月。他与自然融为一体,乡间的小路,隔壁的村庄,出现在每个周六周末里。心也在无边的旷野生活。
是一次次眼眸的回顾,也是不经意的擦肩。孙龙谷开始注意那个女孩。
他在最早得时间来到学校,靠着三楼的栏杆,看学生们一个个进入校园。李园园也是其中之一。他看到她走进东面的车棚,放下车子,与好友来到教学楼下。他才会回到教室。写下她的名字,看一会儿。然后撕碎丢进垃圾桶中。
时光2年,岁月白驹过隙。李园园'在初三那年被分流,从此以后,在这之前,孙龙谷没有再见到对方一次。而这,也成了他念而不得的执念。
孙龙谷抬起头,看向她。他的手摸着李园园的脸。问:你真的不记得我了吗。
再一次打量身边的这个男人。记忆翻滚,湖水荡漾。摇了摇头,不记得。
孙龙谷亲了一下李园园的额头。从床上爬起,说:我该走啦。
外面还在下雨
没事,我上学时也这样跑回家。我走啦。
李园园也起身穿衣。她站在门口:看着这个大雨中奔跑的男人,觉得有些熟悉。但想不起来又在哪里见过。
姐妹的声音传来,她随手关上门,熄了门前灯。于是,这个房屋就隐藏在了雨雾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