召潮司收了守护灵,沿着二层的弧形地板,快步朝着左手边一扇蓝色的木门走去。
木门前站着两名负责揽客和收费的珀神信徒,他们伸出手臂拦住了召潮司。
“女士,您有预约吗?”站在左侧的男性信徒问道。
“没有,我来找人,你们喊她出来也行,我就不必亲自进去找了。”召潮司毫不客气地说道。
“那请问,您要找的是?”
“一个穿白衣服的女孩,戴着口罩。”
“好的,请您稍等。”
左侧的信徒彬彬有礼地鞠了一躬,拽开身后的门走了进去,约三分钟后,他独自一人走了出来。
“找个人这么费劲吗?”召潮司不耐烦地问。
“不是的,女士,你要找的人并不在这里,你一定是搞错了。”信徒的活面具上写满了不屑,召潮司怀疑他在欺骗自己。
欺骗召潮司绝对不是一件易事,毕竟她的神恩具有读心功能。
召潮司默不作声地从手套下方拔出一片鳞,右手捏着鳞片的末端,将尖的一端插进了这名珀神信徒的脖子。
男信徒痛叫一声,他的同伴立刻冲了上来想要赶走召潮司,但鳞片的神恩效果已经发动了。这名信徒
凭借读心的能力,召潮司在一瞬间读懂了那名信徒在想什么,她毫不犹豫地召唤自己的大海蛇守护灵。海蛇游动起来,撞碎了那扇木门,穿过数名穿着暴露的男女径直冲向了倒在一滩酒水中酣睡的刘易斯。
“真是个累赘!”召潮司痛骂一句,一手抓住了海蛇的背鳍,另一只手伸向了地板,抓住了刘易斯的右臂,将她拽上了海蛇的背部。
召潮司搂着刘易斯,驱使海蛇赶向门外,那些原本还在寻欢作乐的珀神信徒们现在都围了上来,试图阻拦她的守护灵。
但盐神大祭司的守护灵岂是这帮喽啰拦得住的?海蛇吐出它的暗青色长舌横向一甩,那些不自量力冲上前的喽啰便应声倒地。
守护灵继续载着召潮司二人朝圆厅外部冲刺,召潮司循着孙必振的气息,指挥着大海蛇前进,此刻的她心急如焚。
“混账!有什么手段冲我来啊,欺负男人算什么本事!”她咬牙切齿地低吼着。
召潮司用神恩看破了傀儡司的谋划,当她驱使大海蛇冲进四号厅时,正好看见傀儡司抚摸着孙必振的头发。
“Putadesvergonzada!”
召潮司当即暴走。她怒骂一句,驱使大海蛇冲向了傀儡司,可惜她被愤怒冲昏了头脑,只顾着发起攻击,居然忘记了提防对方的守护灵。
就在大海蛇发动突袭时,一只蜜蜡制成的美洲虎咆哮着扑到了海蛇的身侧,它将尖牙利爪统统插进了海蛇的侧腹,海蛇吃痛停止了前进,召潮司也被腹部传来的剧痛打消了进攻的欲望。
“客人上门了,我们要好生招待才是。”
傀儡司收起折扇,微笑着用扇骨轻敲孙必振的头顶,可怜的孙必振直接昏了过去,倒在地板上没了动静。
“我要撕了你!!”召潮司被再度激怒了。她一边要防范老虎守护灵的攻击,一边还要护住酣睡的刘易斯,这样下去她将无法发挥全力,绝无可能战胜傀儡司。
更糟糕的是,周遭的酒客和珀神信徒们都站在了傀儡司一边,他们全然不顾危险,接二连三地朝着大海蛇围了上去,看来他们都受到了八面玲珑的蛊惑。
召潮司驱使海蛇退到了大厅一角,那只美洲虎步步紧逼。此时此刻,她自认为只有施展盐神的血水咒才能勉强对抗,于是将刘易斯护在身后,张开嘴朝着自己的右臂咬去。
就在召潮司咬住手臂还未撕扯时,一个身影忽然落到了她身侧,她侧目看去,居然是昏迷的孙必振。
“不必这么拼命,我说了,我是带你们来消遣的,脏活累活应该由我来。”
一个悠悠然的声音从大厅中央传来。
召潮司和傀儡司都看向那边,说话者原来是李德。
“你带上他们两个先走,门在三号厅。”
李德活动着颈部朝傀儡司笑了笑。方才傀儡司的注意力集中在召潮司身上,没顾得上监视李德,这才给了他可乘之机。
召潮司犹豫着松开了口,她搂起孙必振,最终选择了相信李德。她带着两名同伴,驱使大海蛇冲出了大厅,傀儡司的老虎守护灵追了出去,但它的速度远不如大海蛇。
临走前,大海蛇用一记甩尾扫翻了拦路的信徒,酒盏破碎的声音不绝于耳。
余下的战斗将要发生在李德和傀儡司之间。
傀儡司朝着李德看去,在场的众人中只有李德还清醒着,其余人无不是被她的怒火折磨得失去了心智,要么就是陷在烂醉之中不得自拔。
“你是装出来的?”傀儡司不敢相信,居然有人能在陷入痴迷状态后自行恢复理智。
“好歹也是欺诈司的侍从,我啊,无论如何也得在后辈面前装出一副靠不住的模样,这才称得上是欺诈吗!”李德说着,从口袋里取出半支烟,点燃后深吸了一口,再慢慢吐出。
烟圈弥漫开来,驱散了李德周身的蔷薇熏香,傀儡司的咒术因此无法施展。
“我今天是带他们来玩的,而你,你扫了我的兴致。”
李德脸上的笑好似乌云般散去了,他的守护灵浮在了他的皮肤表面,菌丝有如暴起的青筋,让他整个人显得膨胀了一圈,变得比原先更加壮硕了。他一改往日逍遥放荡的模样,将自己的法器叼在了嘴上:烟,这就是李德自行打造的法器。
法器乃是信徒们求之不得的宝物,这些物件是大祭司们用珍贵材料打造的器物,无一不是精兵利器。但并不是只有大祭司可以制造法器,在材料充足的情况下,大祭司的学徒们也可以打造属于自己的法器。
李德所抽的这半支烟绝不是南京或兰州,而是他将氰之屋内的毒草晾干、用从疯医那里攫取的羊皮卷成的香烟。
这半只香烟名为“骡子”,是一支增强使用者肉身战斗力的增幅法器。它永远只有半根,燃烧的烟丝是由纯粹法力幻化而成的精神寄托,当李德掏出这根烟时,就代表他打算无所顾忌地搏斗了。
“我希望你给我个面子,拿出近从应有的实力来,不要再扫了小爷的兴。”
说罢,李德发力冲刺上前,迎面给了傀儡司一拳,这一拳直接将她打倒在了沙发椅上,发出一声闷响。
傀儡司瘫倒在沙发椅中,用左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她看向自己的手心,手上居然沾着血。
“混蛋!你怎么敢!?”
脸皮被擦破的傀儡司勃然大怒,她的神恩虽然不具备强化肉体能力,但作为大祭司的她有着超乎常人的身体素质。李德竟敢这样对待她,她必要以牙还牙!傀儡司咬牙站起,对李德怒目而视,她已经下定决心,必杀之而后快。
傀儡司握紧了拳头,她根本没把眼前这个欺诈司学徒放在眼里。身为近从的她有着十足的自信,她傲慢地认为李德的那一拳只是虚张声势,他根本没有可能再挥出同样力道的一击。
“我要让你这没教养的杂种见识下真正的厮杀。”她恶狠狠地念着。
二人对视,傀儡司目光中闪烁着杀意,李德却悠哉游哉地活动着肩膀。
二人相距不到半米。
傀儡司突然发力,以一记凌厉的横踢袭向李德的侧腹,她那酒红色的裙子被撕裂了,裂帛之声回荡在大厅内。
李德迅速后跳,躬身避开了踢击,反手上前,以一记凌厉的肘击作为回敬。
傀儡司来不及收力,这一脚只能踢在了空处,而她丝毫没有躲闪的打算,任由李德的肘击击中了自己。
这就是傲慢的代价:肘击直接命中了傀儡司的腹部,她闷哼一声,被肘击击退几步,气息开始变得急促。
这在大祭司身上并不正常,她本不该被这种程度的攻击击退,傀儡司似乎无法发挥出全部的实力,一股力不从心的感觉涌上了她的心头。
腹部的痛感让傀儡司感到不可置信,即使脸部破了点皮,她也不曾感受到痛苦,但这一击却令她冷汗直冒。
这只有一种可能:李德使用神恩攫取了她的力量。
李德眯起眼睛集中精神,冲向傀儡司发动第二轮攻击。这次,他发起一轮组合拳,傀儡司用双臂去挡,拳头落在了她的手臂上,很快在她洁白的手臂上留下了一片淡红。
趁李德收手的间隙,傀儡司挥出上勾拳回击,她的身体强韧而敏捷,但这一拳同样没能击中李德。
李德的守护灵缠绕住了傀儡司的拳头,菌丝渐渐收紧,傀儡司试图收回手,但她的力气不足以做到这点。
随着时间的推移,她逐渐感受到一股难言的疲惫。她的动作变得迟缓,反应也迟钝了。
“这不合理!”傀儡司暗道——作为大祭司的她怎么会在力气上输给一个凡人?
李德笑了,他的笑容渐渐有了欺诈司的神韵,这令傀儡司感到不寒而栗。
“换我了。”
李德挥动右拳,稳稳击中了傀儡司的腹部。
剧痛顿时传遍傀儡司的全身,她无法支撑,跪倒在地上,颤抖着,无力地喘着,眼神里的杀意渐渐消散了。
“欺诈司的手下里就属我最擅长无限制搏斗,这次你可以好好回忆一下,什么叫,痛苦!什,么,叫,疼!”
李德一字一顿地吼着,每吐出一个字,他就挥一拳砸在傀儡司脸上,直打得傀儡司的面具渗出血色来,看来那半脸面具果真是傀儡司身体的一部分。
就在李德单方面输出时,傀儡司伸出右手,一把抓住了李德处在半空的拳头。
“你太瞧不起我了!好歹是大祭司,防身的本事还是有的!”傀儡司狞笑道,但她只是在虚张声势罢了。
“是吗?”
李德又举起了左拳,这次傀儡司伸出左手去拦,李德却直接打折了她的手腕。
傀儡司尖叫起来,她不明白为何自己的法力和体力都无法胜过这个凡人:李德明明连近从都不是,他哪来的勇气和自己叫板?
“你还觉得自己很有本事吗?”李德嘲讽道。
“是毒!你下了毒!”傀儡司尖叫道,她终于猜中了李德的伎俩。
“彼此彼此,和你那熏香比起来还是略显幼稚。”李德讥笑道。
这就是李德的神恩:任何人只要中了他守护灵的毒,都要分一半的体力和法力给他。这意味着无论敌人有着多么恐怖的咒术,只要这种邪咒可以依靠法力破除,就无法在李德身上生效。
傀儡司的八面玲珑只能在法力强于对方时生效,现在她的诸多咒术无法对李德产生任何威胁,这一切都源于她触摸了那颗涂满毒药的苏黎世莓果。
早在李德走进四号厅前,他就将自己事先藏好的菌丝毒药涂抹在了苏黎世莓上,从傀儡司接触那颗苏黎世莓起,他就渐渐摆脱了八面玲珑的控制。
傀儡司意识到了情况不妙,眼见李德又要出拳,她急忙挥手阻挠道:
“停!你怎么能打女人呢!”
“我打的是大祭司,不是女人,这可是你自己说的:大祭司不算人。”李德反唇相讥。
傀儡司自知敌不过眼前这个男人,于是改换了语气威胁道:“即便如此,异教徒……你可知道杀我要承担什么后果?”
“知道啊,不就是死咒?你现在就可以下咒了,我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
李德笑着耸了耸肩,他做好了遭受诅咒的打算,但傀儡司还没做好赴死的准备。
“停!停!我投降!我认输!你要什么我都给你!我只求你放过我!”
眼见对方当真打算下死手,恐惧弥漫进了傀儡司的脑海,她还没有以死相搏的决心和勇气,仅在这点上她就远不如李德。
李德也不打算自讨没趣,既然对方已经低声下气的求饶,他也没必要痛下杀手。
“我可以放你活,但谁能保证你不会寻仇呢?”他问。
“我可以发誓!我以琥珀神的名义起誓!我发誓……”
与凡世的凡人不同,地狱内的信徒们绝对无法违背自己以神的名义许下的誓言,如有违背,神愤将随之而来。
李德点了点头,收起了守护灵。
就在他松懈的这一刻,一只双手剑径直飞向了这边。
悄无声息的飞剑命中了目标,剑刃击穿了李德的左肩,他被双手剑的惯性带倒在地,再想召唤守护灵已经太迟了:由于失去了平衡,他叼着的法器掉到了地上,立即熄灭了。
傀儡司再度狞笑起来,她看着自己的都卜勒剑士们快步跑进大厅,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恢复了最初的傲慢神态。
那些穿着花哨的傀儡们举着剑围了上来,除去插在他肩上的那一把,总共十一把剑指着李德。这些都卜勒剑士是傀儡司的玩物,能在法力减半的前提下一次操纵如此之多的傀儡,足见傀儡司的法力高深莫测。
“我说过了,好歹是大祭司,防身的本事还是有的。”她笑着朝李德靠了过来。
李德跪在地上,脸上露出极度痛苦的神色,“你……你……”
由于一时的轻敌,李德陷入了绝境。
“哼,羸弱。”
傀儡司绕着李德走了两步,她从一名都卜勒剑士手中接过双手剑,用那锋利的剑刃在地上画着圆圈。
剑刃剐蹭地面发出的刺耳响声响彻整个大厅。
血顺着李德的左臂不断流下。
但傀儡司最终丢下了剑。
双手剑落在地面上,发出呛啷啷的响声,她轻抬手指,一名都卜勒剑士将李德身上插着的剑刃拔出。
李德惨叫一声,血渐渐浸透了他的衣服,他急忙捡起地上的半截香烟重新叼在嘴上,用右手捂住了汩汩冒血的伤口。法器的效力帮助他止住了血,但还是免不了要遭受痛苦。
“你给我滚。”
傀儡司一指大厅的门,李德快步朝门外走去,片刻也不敢多留。
傀儡司绝非心慈手软之人,她不杀李德完全是担心自己方才发下的半句誓言会引发神愤。虽然并没有说出具体的内容,可她毕竟以琥珀神的名义起誓了,这种誓言她连半句都不敢违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