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前团长让莱娜带他,因为罗根挺有天赋的,如果教的好,或许又是一个顶梁柱。马戏团看起来人多好像竞争挺大,但实际上有能力撑起表演的人极少,大多只是勉强达到及格线,所以能来一个有天赋的罗根很不容易,莱娜也希望能带好他;但实际接触却让她极其反感这人。
他看起来很阳光爱笑,对自己也很体贴关心,但偶尔两人训练默契的时候,她总觉得罗根想做什么。
偶尔两人相伴回去他总是若有若无的在触碰自己的手,有时候说着话他会逐渐靠近,自己离远点他又会贴过来,排练不时会“失误”做多余的动作。
莱娜觉得他笑着的眼神底下有她讨厌的侵略性,好像在准备狩猎什么动物,这种奇怪感觉一直困扰她,以至于两人排练总是难以有默契,不时出错。
这天,刚训练完的两人正在高台下擦汗休息,莱娜看周围没什么人,抬眼扫视正在猛灌水的罗根,闲聊似的开口:“团长挺看好你的,你进来才几年就已经有现在这个实力了,有什么秘诀吗?”
闻言罗根停下喝水动作,朝她笑道:“我母亲是舞女,从小就看着她跳,可能是天赋使然吧。”说完还挑眉一副自信样子。
“是吗,那团长眼光还不错嘛…”接着莱娜就滔滔不绝讲起团长的事,言语尽是夸赞和崇拜,她是故意的。
一直听她讲的罗根脸上的笑也逐渐僵硬,“…所以我才特别喜欢团长的,真希望能嫁给他。”说完后满脸笑意的看着罗根,看似随意,实际仔细观察罗根表情,想看出些端倪。
嘈杂环境好似一下安静了,罗根嘴角松开,笑意渐失,缝隙透进来的阳光只照到了下半张脸,他的双眼正好被阴影笼罩,强烈光暗对比让莱娜看不清他眼神。罗根表情换上微笑,眼里略带委屈上前,“原来你喜欢团长啊,喜欢他的人很多,考虑一下我呗,我没什么人喜欢”罗根直接表明。
莱娜一副意外之色,然后又很抱歉样子“我只喜欢团长,不会考虑其他人,抱歉。”
莱娜有不少人喜欢,出众的外表和善良的性格也引得不少人追求,不过她从不与人暧昧,明确拒绝所有追求者不留任何念想给别人,莱娜原以为罗根也会跟其他追求者一样知难而退。
“没有关系的,这不妨碍我们在一起对吧,如果怕被团长看到留下不好印象,我们可以私下交流嘛。”罗根笑容依旧不减,被试探出的逐渐露出的意图让莱娜脸色逐渐变得冷漠。。
一个在阴影里笑容灿烂,一个在阳光下面色阴沉。直接袒露的病态想法让莱娜觉得恶心。
这几天,两人相处氛围开始变得奇怪。莱娜总是冷着脸沉默对待罗根,惜字如金的好像开口都是种浪费时间的行为;而罗根则是依旧保持一副贴心关注莱娜的样子。似乎他所有热情都不会因为莱娜的无视和冷漠而消失,就像一个因组成搭档而喜欢对方的爱情小说主角一样。
毫无默契、难以配合以及差点出事故的舞台,两人情况都被团长看在眼里。他虽然不知道莱娜为什么不愿意和罗根配合,问了两人都不说,罗根也是玩笑带过;但以团长对莱娜的了解,两人应该是有什么矛盾,既然无法配合相处那就只能换一个。
之后罗根与艾莉尔就配合还不错就没再换了,独自一人训练的莱娜水平逐渐恢复。
两周前……
夜晚,附近城镇,路上行人逐渐减少,白天的闷热渐渐消退,迎面吹来清凉的夜风。偷跑出来兼职的莱娜心情不错,想给团长买的手杖的钱在离开这里前就能拿到,加上自己的储蓄刚好可以购买了。
她想等自己买到了手杖就向团长求婚,不论他喜不喜欢自己,她都要跟随他一辈子,陪他巡演世界,她只要在身边就足够了。
正当莱娜在路上畅想未来,脸上止不住笑的美好之时,迎面走来一个熟悉面孔。她脸上笑容逐渐消失,脚步也缓缓放慢,对方也看到她了,但没有停止脚步,只是如往常一样面上带笑,然后略过莱娜径直走进旁边即将关门的药店。
莱娜脸色有点苍白,她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罗根。
为方便管理,马戏团平常是禁止随意出来的,所有人没有通报的前提下是不能离开驻扎区,莱娜为了在马戏团离开曼城之前买到一眼看中的手杖,她只能偷偷避开巡逻人员察看范围溜出来。
莱娜快步离开了,心想看罗根刚才正常的样子说不定没认出自己呢。
果然第二天再见到对方还和往常一样,也没有谁偷跑外出的传言,莱娜就这么逐渐放下心。
一周前……
莱娜结束自己缝线兼职回家时,路边楼与楼缝隙间,一人隐于黑暗盯着刚路过她的背影,他身姿休闲靠墙壁歪着头,轻微反光的眼睛似是迷恋,又极具侵略性。
有时候人生就像轮回,不断经历自己曾经不想面对的,一次又一次。
夜晚每天都会来临,只是今天格外明亮,闪烁的星星映入莱娜眼里。她想,不知道这世界有没有神;如果有,那他一定是个邪恶丑陋的神,以玩弄世人为乐;如果自己死了一定要化作恶鬼去往天上,誓要撕碎那个神!不,是那个人!
此时莱娜双眼睁大,一如曾经铁笼里那个什么都做不了的自己。
她被突然蒙住口鼻拉往黑暗狭窄的巷口,上面的药令她无法动弹,脑袋昏昏沉沉。
恍惚间,她好像又看到了困住她两年的红灯区,穿过阴暗潮湿的小巷,丢进房间床上,男人们在她身上肆意狂笑,扭曲。
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这混乱的场景贯入她的耳朵,莱娜心道果然是他,早在之前相处自己就该相信直觉的,那恶心的欲望与以前那些男人如出一辙。
眼前的黑暗就像用罗根两个字布满遮住的一样,透不出光,让她深陷深渊。
第二天,莱娜浑浑噩噩醒来,眼前自己住了许久的房间像图片一样一张张闪现,她回来了,在自己休息帐篷的床上醒来,艾莉尔正从上面爬着梯子下来。
看到醒了的莱娜,艾莉尔看起来有点生气“你昨晚怎么出去喝酒啦,我从没见过你这样,如果不是罗根看到你偷溜出去担心你也跟着去了,你猜谁会愿意带你回来。”
出去?罗根?
混乱的记忆涌出,莱娜发呆似的在整理情况。
她似乎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好像什么都没发生。如往常一样,她换好衣服,跟大家打招呼,照常吃饭,训练,不过可能是没睡好,训练总是出错,不断从绳上摔下。她只是没休息好,看大家担心的样子自己还得花时间解释让他们放心。
莱娜反复强调只是没休息好,但大家都看得出来绝不是这个原因,直到团长让她休息给她放假调整,她才看起来似乎回了点神。
莱娜才想起自己还有兼职,这两天都忘了要去,老板应该会发火吧,毕竟自己没有请假就几天没来,只希望扣的工资不要太多。
两天前……
天色将暗不暗,紫色云彩抹上大片天空,已经结束训练休息的莱娜,此时正在驻扎区边缘堆杂物帐篷后,看巡逻已经背过身巡查另一边,她熟练的快速通过围起的地方,消失在林立的住宅区里,同样消失的还有跟在她后面的身影。
集市街上的商铺灯光逐渐减少,莱娜刚从其中一家裁缝店出来,正低头思索走回去。
钱是保住了,但是要等几天后才能拿,正盘算去买手杖日期时,一个人手插口袋休闲站定她面前挡住莱娜去路。
抬头,是罗根。
莱娜表情有点木纳,像不知道他是来干什么的。
“还好吗?我看你前几天回去之后一直状态很差”依旧面带微笑,像纹在脸上的一样。
莱娜脸上一滞,然后像是逐渐回忆起发生了什么,面上恢复成那天的的冷漠。
“过两天结束表演就可以自由出来了,我想约你出来一起玩。”在莱娜眼里他的笑容可怕的跟恶鬼一样。
“不要。”简单两个字就把罗根脸上的假笑扇落,他阴沉笑笑,“小心我把你私自外出告诉团长。”
“你觉得这种理由足够威胁我吗?”莱娜语调平静。
说了不过也是被关个禁闭,罚点钱,对莱娜不会有什么实质伤害,最多就是可能买不到想送的东西,但至少会比跟眼前禽兽待一起好。
罗根装模做样地叹了口气,“你觉得团长会喜欢一个淫荡的女人吗?勾引我上你床。”
听到这种歪曲事实的话,莱娜愤怒的不知如何发泄“明明是你强暴我,你怎么有脸说的,你…”
只是一句流言,一句谎话就足够毁掉一个人,罗根心知女人在意的是什么,想威胁的话,什么借口找不出来。他心里暗自得意,仿佛习以为常。
“我不承认你能怎样,而且我相信只要跟团长解释他会信我的。”莱娜面色阴沉眼神却很笃定。
罗根嗖的掏出一张纸,上面似乎写了一些字。
“这可是你写的信”罗根眼神嘲笑,像极了小说剧本里描述的坏人,“啧,啧,啧”打开边看边念“亲爱的罗根,从我第一次跟你搭档我就一直喜欢你,每次看到你总是心跳加快想要亲吻你,紧贴你……”
不堪的文字化为言语刺激着莱娜,在她印象里从未写过这样东西,但看上面背后文字又确实是自己的字迹,她不知究竟是自己在意识不清的那个夜晚写下的,还是他伪造的。但这都无所谓,仅这封信就足够说服所有人了,包括团长。
莱娜不敢想象如果团长看到这封信会怎么看她,好不容易从红灯区救出的人又再次堕落,他会怎么想,自己又怎么面对他。
混乱,紧张和不知所措充斥在她脑子里,一句“我该怎么办”在心里反复出现。
什么东西流过脸颊,是眼泪。
罗根用满意眼神看她,接下来应该趁热打铁,“所以你会答应我的请求的对吧”
“我不…”莱娜不想接受,如果真的被威胁成功答应他,那会一辈子被他控制的。
“你清楚拒绝会发生什么的,对吧。”罗根很自信,“演出结束后你自己来我帐篷。”
他撂下这句话就走了,独留低头看不清表情的莱娜。
原本握着衣角边缘的的双手逐渐停止颤抖,抬头,脸上满是泪痕,眼睛似乎有点充血发红。此时她正死死盯着那个男人背影,面上表情跟十四岁稚嫩金丝雀想要飞走时一样,可怖又可怜。
一天前……
晚上吃完饭,恢复正常的莱娜出去放餐盘时踩到一块令她滑倒的地面,闻到是刚吃的饭菜味道,应该是不小心倒到了地上,只扫了饭菜没有清洁油渍,但摔倒的莱娜没有立刻起来,而是看着那片油渍发呆,不知道在想什么双眼瞪得发直。直至旁边人以为她摔倒哪起不来,过来扶她。.
深夜,莱娜在昏暗的灯光下写着什么,对面是熟睡正对她的艾莉尔,没过多久,反复看了很多遍的纸就这样被她撕碎丢入门外污水的沟渠,看着它逐渐变黑看不清字,等明天基本就已经溶成一团纸糊了。
当天……
凌晨天还未亮,就已经有人起床开始工作,是去往厨房的工作人员,他们把昨天留下的盘子带过去清洗,再把早餐带过来,一个“运输小分队”就这么出发了,身后偷偷跟着队伍的莱娜也出发了。一时竟不知有多少人于黑暗中前行。
莱娜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声,她没有紧张,这是兴奋的声音,她的意识有点混乱,眼前画面不断转换。
一会是自己跟着队伍来到厨房,推翻了刚推来的小车吸引所有人注意,趁人离开用指甲扣走许多点点的,厨房唯一油脂:黄油。
一会是父母被乱枪打死,身上脸上全是弹孔和血,即便如此还要看着她,还要重复说:反抗啊。
一会是在表演场等最后一对排练完后偷偷上去把融化了的油脂抹到秋千上,等中午借口去熬药急着把“烫手山芋”扔进火堆,在台下等表演开始时,期待着憎恨的人能快点去死。
像是临死前的走马灯一样,嘈杂的声音逐渐消失,连心跳声也听不到了。
最后画面定格在匆忙冲进来看向自己,眼里尽是担心的最爱的人,他在试图停下表演时,在面前活活被砸死,生命瞬间消亡。
她还没送出昨晚提前拿到的手杖,还没跟他说我爱你,还没陪他巡演完一辈子,还什么都没做就已经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