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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璎、穆琼,你们两个都随我逃往远洋罢。一则朝廷如何对待风凌党人尚不明朗,是否重刑处置也尚未可知;二则现下你们爹爹和伯父都身陷囹圄,只有你们安全了,穆家将来才有希望。”易晓语重心长道。

穆琼想了想,点头同意;穆璎虽然一时没有点头或开口答应,但瞧她的样子,明显已经默许。

林子诚道:“那我们还是再陪伴莫前辈一段时间,等这阵子风头过去了,再行离开。如果你们愿意,我也可……”

他话尚未说完,杨撷湲从口袋中掏出一个小香囊,让林子诚打开。

“这是?”林子诚问。

“大师兄之前寄来的信,你自己看吧。”杨撷湲道。

林子诚拉开香囊口,掏出来一张拇指般宽度的小纸卷,这是飞鸽传书的常见样式。他拉开纸条,去看上面的蝇头小字:

“子诚公子、撷湲师妹:

吾已在兴国国都长安立足,现在长安卫戍当差,任都门尉。盼二位能早日来见,另有要事相商。

撷音字。”

林子诚看过之后忙道:“这是撷音何时发给你的?”

杨撷湲道:“一个月前。”

林子诚一听,略带责备之意道:“怎么不早点告诉我?”

“当时正要说,你那几天就闷闷不乐的,后来咱们就逃出来了,一路都这么多事,没机会跟你讲……”杨撷湲稍带怨气道。

“这是谁写的?”穆琼把头侧过来看到了字条。

林子诚道:“是一个故人。看来我们之后得去长安了。”

金婵道:“那咱们这就要分开了吗?”

林子诚道:“不,还是要先守着莫前辈,等风平浪静些再行动。”

凌桥枫道:“光凭我们几个,如果追兵一旦赶来,恐怕难以应付。现在一时也不知师叔如何,我得叫师兄回来。”

杨撷湲惊道:“你师兄?他是谁?”其他人也同样震惊。

“师兄是天门剑法的唯一传人。”凌桥枫道。

“既然如此,你师兄想必也是很厉害的高手吧?”穆琼问。

“不错,师兄复姓上官,单名一个云字。他一向喜欢独来独往,行踪不定。不过论起武功修为,他比我厉害一些。有师兄在,师父的安危才可无虑。”凌桥枫道。

林子诚又问:“他是天门剑法的传人,那凌大哥你到底会不会天门剑?我纳闷很久了。”

凌桥枫摇摇头道:“我不会。其实我一直以来主修家传掌法和刀法,但内功是师父所授。师父收我为徒之后,每天令我研习的是破解天门剑之法,然后再让我跟师兄比试,他再从中思索完善天门剑法的门路,然后再命我寻求破解之道。”

难怪莫须名的剑境修为如此之高。他带徒弟的方式也可谓空前——教大弟子本门剑法,再让二弟子破解。正因为此,长年以来在传授徒儿们武功的过程中,天门剑法也愈来愈尽善尽美,无懈可击。

“那如何才能叫你师兄回来?”穆琼问。

凌桥枫道:“其实几天前在洪州,我已经飞鸽传书师兄了,不知他是否收到。之前比武大会时,那个无瑕公子的小徒弟,我怀疑是师兄走失的女儿,故意男扮女装的。那时候为了确认她的身法有没有带着上官家的影子,我趁机瞥了她一眼,所以才不小心被贺越打伤。”

金婵道:“原来是这样啊,难怪你当时突然回头,可惜就因为这一下,便输了比武。”

凌桥枫道:“比武事小,师兄遗失女儿已经三年多了,他一直是日夜不停地寻找。我如果有机会,一定要帮他找到。再说我就算赢了贺越,下一轮也肯定败在师父手上,都一样的。”

看来他们师兄弟情深义重。

林子诚愠色道:“那场比武根本就是他们设下的局,大家都输了,真正的赢家只有贺越,还有他背后的人!”可惜现在再说这些气话也无用了。

饭后,众人将乱作一团的小屋收拾了一番,各自休息。穆璎穆琼躺下之后怎么也睡不着,而莫须名则一直坐在墓碑旁边,一动不动。

林子诚当然也睡不着。他架着脑袋,思绪纷飞:“穆璎不愿我为她家人犯险,可她恐怕更不愿我执意与她一起出海。千思万想,她对我无意,我若还想贴着脸往上凑,一定适得其反。”

临屋的穆璎同时在想:“我随易先生远赴海外,究竟是不是正确选择?”

另一头,林子诚又想道:“撷湲收到撷音的信之后,一路上明明有这么多机会拿给我看,为何她早不给晚不给,偏偏这时候掏出来……”

穆璎又再想:“依靠这个、依靠那个,总归是有靠不住的时候。或许出海之后经历一番,自己倒是会日新月异,有所斩获。”

这一晚的天门山脚下,没一个人睡得好。

段芝侠在灌木丛中守着穆瑾和莫冲良久,他们两个才渐渐醒来。见这对母子精神恍惚,他忙递上水壶。

莫冲道:“娘,爹爹呢?”

“不急啊冲儿,爹爹在打坏人,很快就回来了。”穆瑾道。

“娘,我头上和身上都好烫啊!”莫冲无精打采地说。

穆瑾摸了摸儿子的脑门,果然是十分发烫,惊到:“冲儿怎么发烧这么厉害?”

段芝侠看了看莫冲道:“莫夫人,他这不是发烧。莫前辈将毕生功力的大半传给他,他身子骨还小,一时经受不住。前辈至刚至强的内力在莫冲体内乱跑,所以他才会如此浑身发烫。但适应一段时日之后,相信自然会有所好转。”

穆瑾一时语塞。即使自己再不愿冲儿习武,到头来,丈夫还是把功力传给了他。不知莫冲以后面对的事,是否也会像自己丈夫那般凶险。

朱再青回来了。他手中拿着一张人皮面具,见到穆瑾之后,把面具递给她看——这正是那张假的贺越的脸。

“朱三哥,怎么样了?我夫君呢?”穆瑾焦急地拉着他的袖口问道。

“他和这个一直假扮贺越的人,同归于尽了。两人的尸首都在一线天那边躺着……”朱再青眼睛上翻,牙关紧咬着道。

“不可能!我夫君是绝世高手,怎么会死!”穆瑾不敢相信他说的话,奋力起身,连儿子都顾不上了,朝一线天方向狂奔过去。朱再青紧跟着她,段芝侠也扛起莫冲赶了上去。

穆瑾片刻不停息地奔回一线天,只见眼前景象如同修罗场一般,几百名麒麟门弟子横七竖八地死在地上,其中大多都被震断了肢体,死相十分恐怖。一线天出口外,假扮贺越的用毒高手唐松全身骨骼尽碎,要不是看衣服,根本认不出来是谁。莫须应也是耗尽了全身力气,形同枯槁,分明是彻彻底底地死掉了。

“啊!”穆瑾尖叫一声,扑在莫须应的尸骨上,一头埋在他胸口。但没想到莫须应的骨骼已经如此松脆,被她一扑之下,尸身又咔咔咔断了几根肋骨,一下子凹陷下去。

穆瑾一动不动地趴在亡夫身上,过了好久,也听不到她的哭声喊声。

“莫夫人,莫夫人?”段芝侠觉得奇怪,俯身下来轻轻拍了拍穆瑾的背。

“嘿嘿!”穆瑾突然一下坐起来,拉着段芝侠的长发怪笑道:“小伙子,你今年多大了?”

“呃……莫夫人你?”段芝侠不敢动弹。

然后穆瑾又瞥向朱再青,口中流出一股哈喇子,指着他说:“你这个老头,有五十了吧?”

朱再青眉头一锁,心道大事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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