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堂堂正正与父亲比武,比武之前已签生死。父亲打不过他……也是无可奈何。再说,真正害了我父亲的,不是师父,而是另有其人。”凌桥枫神色凝重,拳头突然攥得紧紧的。
“我知道,一定是让你父亲变成北辰刀魔的人——告诉他北辰刀所在的人,就是害他走向不归之路的真凶!”林子诚道。
凌桥枫点头道:“不错,确实是有人故意要家父找到北辰刀的。这个人我找了很多年,这段时间才刚刚有些头绪,但当时到底为何发生这些事,还有些细节,我还不大知道。”
“线索就在潼关县这里吗?”
凌桥枫道:“嗯。当年父亲曾在潼关带兵驻扎,也正是在此地得知北辰刀的下落。我最近想去县衙的卷宗室去查查县志,还没得空溜进去。”
林子诚自告奋勇道:“我帮你吧,我查县志不用溜进去。我就说看看历年灾情和赈灾办法就行。”
“那,多谢你了。”
他们俩聊到黄昏,天气已经开始凉下来,西风一阵阵地刮。城头巷尾,不少饥民风餐露宿。林子诚见到这般景象,突然问凌桥枫道:“凌大哥,你不想帮他们吗?”
凌桥枫听他这么问,觉得奇怪:“当然想。我最近不是一直都打完猎给灾民分肉吗?”
“即使一天猎得一头鹿,也不过能让几十人饱餐一顿。大哥既然出身官宦世家,又心系苍生,为何不出来做官,干出一番作为?”林子诚问。
“我是习武之人……”
林子诚打断他问道:“习武真的有这么重要吗?武学的止境,又是图些什么?”
凌桥枫停下脚步,对他道:“别说武学永无止境,即使有至高之境界,我也尚在追求之中,无法回答你的问题。但简单来说,习武之人应当见义而勇为,救人于水火。”
林子诚道:“武学所见之义,所救之人,还是太少了。”
凌桥枫不敢苟同:“那只是因为现在是看似太平的时候。你想想,若是遇上战乱,武者既可从军外御强侮,又可于敌营中取上将首级,能避免多少无辜生命逝去?”
世道如此,战乱未必遥不可及。林子诚乍听之下,觉得他说的不无道理。
而凌桥枫又道:“再者说,我不做官,另有难言之隐。丞相虽然是我的伯父,但我隐约觉得,他与我父亲之间有隙,故而待我不如其他本家子侄般信任。上一辈的恩怨尚未清楚了结,我不敢擅自踏入官场。否则也只会让自己粉身碎骨。”
寒风又起,林子诚正好听了这话,打了一个寒颤。
官场险恶,亲兄弟、亲父子相互仇杀的,历来不在少数。
他自仗才学,大胆入仕,现在想来还是觉得自己有些狂了。
他问道:“权谋场上纷繁复杂,我已有了初步体味。这么多明枪暗箭,我又该如何自保呢?”
凌桥枫道:“你虽然初入仕途就得了官缺,但其实还是小吏。你只要本本分分从事,不结党营私,不以下犯上,是摊不上什么要命的大事的。”
“就像我的上司马孺大人一样?”
“差不多吧。但他老实了一辈子,你却不必。等你有了资历经验,成熟稳重些,还是可以大有可为的。”凌桥枫道。
林子诚摇头笑笑道:“借你吉言吧。反正大不了干砸了,拍屁股走人,也未必有人抓得到我。为了这档子事儿,我已经重新开始修炼内功了。”
“哈哈哈,你倒是爽朗,可这为官入仕又岂能当做儿戏呢?”凌桥枫大笑。
二人行至潼关县衙门口,果然又看到一大堆灾民横七竖八躺着,等官府舍粥。
今天晚上的粥做了许久,灾民等不及,有的已经开始叫嚷,县府门口快被堵死了。
五六个衙役在努力维持秩序,可已显得有些费劲了。
林子诚见状便进府衙内去找县令郭协,问他为何还未备好粥。
郭协态度倒还不错,忙派下属去厨房催人做粥。
林子诚又说今夜风大,问郭协能不能筹些棉被发下去。
郭协却说棉被现在只筹了一百来床,灾民太多不能一人一套,怕现在就发下去,大家不患贫而患不均,万一打闹起来就不好了。
林子诚虽然也觉得这话有道理,要是真的因为棉被分发不公,众灾民斗殴闹事,实在不好办。
但他内心并不认同这就是放任全部灾民在寒风中受冻的合理借口,于是继续与郭协理论。
正在二人争论的时候,林子诚突然发现远处蹿出一片红光,然后几个衙役跑来大喊:“不好了,县衙大堂着火了!”
林子诚和郭协立即停止争辩,跑出来指挥灭火。
无奈此时白天当差的衙役已经回去了不少,现场人手不是很够;储水的大缸里面水也不多。
林子诚忙跟衙役去一里外的小河边取水。
可能深秋时节天干物燥,火是从前院厨房烧饭的地方燃起的。
火苗先点燃了柴草堆,又顺着今天刚刮起的大西风烧到了存放棉被的仓库,一百多床棉被烧起来特别旺!
很快,大火就从大堂烧到后院,把这位郭老爷的老婆孩子都困在里面,几个侥幸逃出来的下人都乱了阵脚,不敢进去救人。
林子诚带着衙役们抬了水回来时,县衙已经火光冲天了,场面乱作一团。
他拨开外围灾民,只见郭老爷跪坐在大堂门口,哭爹喊娘的,已经毫无指挥之力。
“儿啊,我的儿!”郭老爷的儿子困在后院出不来。他就这一个独子,当然叫得嘶声裂肺的。
烧的最厉害的棉被仓库已经垮了。
房顶坍塌,传来阵阵巨响。
这位郭老爷心头一慌,竟一下子晕了过去。
就在这时,凌桥枫带了一百多个灾民和本地人赶来,对子诚道:“你快去里面看看有没有什么人困着,外面我来指挥。”
原来凌桥枫刚才在远处发现县衙有灾,一直在鼓动百姓来帮忙。
灾民们知道官府不好好赈灾,本来想看热闹,巴不得县衙烧干净了。
但凌桥枫苦口婆心劝了半天,好在不少灾民都吃过他的猎物,给他面子。
生拼硬凑,还是有百来人愿意同他去救火。
“好!”林子诚边往内堂冲,边回想玄门的避火之术。
他自从学会这招后就从来没用过,好不容易才催动内力使出来,憋足一口气冲进火海。
人多力大,挑水的、灭火的、抬伤员的,凌桥枫安排得有条不紊;林子诚在火海里,挨个进屋找人,终于发现一个十二三岁的男孩,想来是那郭协的独子。
这孩子此刻已经是呛晕在墙角,皮肤好几处都烧焦了。
林子诚一把拽他出来,背在肩上往外冲。
途中房梁屋顶纷纷砸落,甚是危险,好在都被他机敏地躲了过去。
大堂外面,凌桥枫见火势随西风蔓延,跃上了县衙东厢房顶,凝神提劲,运起他家传的凌烟掌法,顶着西风打过去七八掌。
凌烟掌法的内力至清,这几掌化作缕缕柔风,竟然抵消掉了助长火势的西风。
县衙上方的气势一时凝滞,救火难度大大降低。
就这样,人也救出来了,火势也小了,郭大人也醒了。
一群人又忙活很久,直到深夜,才把余火全部扑灭。
那郭大人的儿子看起来气息虚弱。
林子诚给他把了把脉,大叫不妙,忙找了个安静的地方,源源不断地为他输真气,直输了半个时辰,才见那小子睁开眼。
这整个过程,郭协都远远地在一边守着,不敢说一句话。
待救醒了那孩子,林子诚闭目片刻,起身对郭协说:“好了,他性命无忧,你赶紧找大夫处理孩子的烧伤吧。”
郭协吩咐下去之后,叫来正妻,夫妇一齐给林子诚跪下,哭颤道:“林大人,你救了我儿,此等大恩大德,下官没齿难忘,没齿难忘……”
说罢就是磕头。
林子诚最见不得别人磕头下跪,忙将二人搀起来。
“我只是救了你儿子一命,你这县衙得以保全……”他说到这里,抬头一看,才看出这衙门已经差不多烧成焦土堆了,哪里还谈得上保全?
只好改口道:“呃,众人得以保全,多亏这位凌大哥。”
郭协听了,又忙向凌桥枫道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