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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方有江,横穿御龙。

民间坊传,古时曾有仙女织锦,不慎散落人间,化为江河,得名锦江。御龙开国皇帝曾巡游至此,得益于此情此景,便临江修建了一座城,命名锦华,又名花城。

因其城内百花宫而得名。百花宫,因其特殊地质,这里的寒暑冬夏不甚分明,加之百花宫传承百年稼穑秘要,故而城内百花争艳,姹紫嫣红,与那城外的盎然生气遥相呼应。

百花之中,一红衣女子悠然漫步。见繁花朵朵,面色欣然,微微探身,轻嗅这醉人芬芳,纤纤玉指轻拂花瓣,百花摇曳。所过之处群芳争艳,万花齐放。远远看去,不由得让人叹为天人!果真是说不完之唯美,道不完之绝伦。

花海之外两名姿色尚佳的女子看着眼前这如诗般的一幕,竟也俏脸微红,醉眼迷离起来…

“你俩打算在那儿站多久?”

忽然一句话打断了正在痴迷于此情此景的二人,二人连忙收回视线,快步上前拱手,道了一句“宫主。”

花海中央的红衣女子摆了摆手示意平身,灵眸一转,面向二人。

“她们母女二人如何?”

“回禀宫主,二人伤势已无大碍,只是那小姑娘一路颠簸又受了惊吓尚在昏睡,休息几日便可。”

花城位于玄州境内,离那元州了尘宫有六百里程,那日逃脱之后,一路马不停蹄直奔花城,云鸾母子本就是没有内力的寻常女子,那慕绥宁更是一个还未过垂髫的幼童,加之身上所带伤势,鞍马劳顿,昏睡不醒自是不必多说。

“嗯,好生安顿。”

红衣宫主顿了顿,接着又问:“可有他的消息?”

两名女子柳眉紧蹙,无奈的垂下了头,说道:“今天刚得到的消息,寂魂幽谷一战,了尘宫宫主慕凌尘…战死!”

听到此处,红衣宫主身躯一怔,眼神之中透出一股不易察觉的黯然。

青衣女子接着又道:“九派的人几日前便被调走,各派留守宗门的弟子不过百余人,像是都被召集到了元州境内!”

“知道了,下去吧…”

“九派的人已经屯兵元州,与我玄州不过一州之隔,事态紧急,眼下应做好万全之策,还望宫主定夺!”

红衣宫主没有做声,只是默默转身,刚要离开却被脚下花茎绊了一个踉跄,险些摔倒。

见其不语,青衣女子刚要开口,却被身旁的黄衣女子拦住,青衣女子见她朝自己摇头示意,便只得无奈地行礼告退。

二人走了以后,红衣宫主似乎是松了口气,但呼气之间仿佛带了一点颤音。不知何时,眼泪已从脸颊轻轻滑落,她落寞地站在花海之中,百花也为之低垂了头。

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语泪先流。

“别死啊,你不是说要保护我的么…”

恍惚间,她似乎看见了曾经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拍着胸脯对着她信誓旦旦地说:“放心吧,以后有我保护你,谁都欺负不了咱们!”

往事如梦,仿佛就在昨日;再回头,已是浮沉十二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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苍州,地处锦州与玄州之间,州内四郡,苍邬郡、苍阳郡、烟塘郡、泽山郡。除了些许尚在运作的官府,几乎没有什么军队驻守。但苍州的家底儿殷实,可谓是物富民丰。这种景象在乱世之中算是为数不多的。城内百姓安居乐业,丰衣足食。

要说这般光景,终归是要得益于其地理优势。

自打十二年前那囚沙,屠陀,古庚三国入侵御龙,光是战争头两年就打光了八十万的御龙军,三国联军自西向东打穿了整个御龙。当朝皇甫皇室气数已尽,各地勤王救驾的藩镇官府终究是后继乏力,再无一战之力。

这些年联军虽然消灭了御龙军队大部分的有生力量,但超长的战略纵深也使其分散了兵力。虽偶有小股部队妄图向南北扩张,但效果甚微,御龙大小林立的江湖门派以及全国各地的英雄豪杰也在做顽强抵抗。

元州乃是南北两境联通重镇,当初囚沙妄图用一万精甲打开南境门户,却被那慕凌尘以一人之力杀得差点儿全军覆没。

一个慕凌尘尚且如此,而元州西南处还有个灵州应天盟,东南有个锦州百花宫,而苍州后面还有个玄州云熙宫,九大门派虽不如当年但亦不是任谁可捏的软柿子。如此这般,想要倾吞南境,自然要从长计议,自此南境得以有个短暂的和平。

而地处云花两宫中间的苍州,自然要安全许多,所以百姓大多愿意去苍州谋生。苍州也因此一度成为了南境十二州中为数不多的丰腴之地。

苍州烟塘郡的主城街道,人来人往,有骑牛老农,有追逐顽童,有商贩吆喝,有采办商贾,有评书茶客,有酒肆琵琶,偶有那良俗小妇人窃窃私语,俏脸儿微红。或有那青壮汉子高谈阔论,把酒言欢。形形色色,热闹非凡。

却看街上有两位好似游侠装束的少年男子。二人一前一后,前面的从面相上看似乎尚未及冠,面庞俊朗,少年英气,长着一双不染尘俗的清澈眸子,那眉宇间还有一丝尚未长开的稚气。而身后男子看起来则要成熟稳重许多,男子身材高挑,那张轮廓分明的英俊脸庞上却写满了无奈与担忧。

“少主,我们已经出来大半个月了,再不回去夫人该担心了!”

走在前面的少年似乎满不在乎,东张西望,留恋于各个商铺之间。

“先前答应夫人七日便回,如今迟迟未归,这要是让宫主知道,这让我如何交代?”

“如今世道并不太平,咱们在这南境树敌太多,少主咱们应该早些回去为妙啊!”

少年似乎听得有些不耐烦了,便开口道:

“好啦,娘那边我到时候回去自会好好说说,她耳根子软。至于父亲,他闭关尚需一段时间,咱们只要赶在他之前回去就没事了。再说了,父亲天下无敌,谁敢找咱们的事儿啊,况且我常年都呆在宫里,此番下山,谁认识我呀?”

提到父亲,少年似乎满脸的骄傲与神气!

正当青年男子出口反驳之时,突然二人正前方的聚集了不少的人。似乎是有什么达官显贵在张榜文书

“前面怎么了,走去看看。”

少年最爱热闹,看前面众人围观,便凑了上去,青年男子见状也只能连忙跟了上去。二人费了不小的功夫,才凑到了人群前面的位置。只见那官榜之上张贴了一张告示,告示如下:

了尘宫贼人,勾结外敌,十恶不赦。为顺天意民心,已于昨日斩慕凌尘于寂魂幽谷,灭了尘宫于忘尘山。慕凌尘及其党羽虽已伏诛,然其妻儿子嗣仍然流亡在外,未防其祸乱百姓,特发此告示。若有知其行踪举报者,凡线索有效,赏银百两,有生擒贼人者,赏银千两。

看至此处,台下百姓议论纷纷。

“这了尘宫的宫主不是替咱守过元州嘛?我还以为是好人呢…”

“哎,当今世道,这人还有一成不变的嘛?”

“那这了尘宫没了,以后那些鞑子谁来挡啊?”

“这不有应天盟了吗,还有百花宫,云熙宫呢。”

“哎!这安稳日子怕是也没几年咯…”

“这世道,过一天算一天吧!”

台下百姓你一句我一句地说着,而那刚刚凑过来看热闹的两个年轻人此刻却是如遭雷击般惊在当场。

那个被称作“少主”的年轻人正是告示之中所谓流亡在外的了尘宫少宫主慕祺安!

这个叫慕祺安的年轻人双眼血红,身形踉跄,嘴中还在自言自语地说着:“不可能,不可能!了尘宫怎么会…这是假的,了尘宫怎么可能被灭!?父亲天下无敌,怎么可能被杀!?”

少年呆在当场,幸亏被身后的顾少殇及时拉出了现场。

二人到了一处僻静处,少年浑身止不住的颤抖,嘴里依旧是在自言自语,仿佛魔怔了一般。顾少殇无奈,只得一边照看他,一遍警视周围。

“我要回了尘宫,我要回去!”那位少年宫主突然开口道。

“少主,你先冷静一下,如果那告示是真的,那了尘宫现在一定有九派的人在里面驻守,回去等于自投罗网!”

“走开,别拦着我!我要回去,了尘宫没灭,我娘还在等我回去呢!”

说罢,少年宫主一把推开了挡在他身前的顾少殇,可刚迈出一步,顾少殇又一把抓住他的胳膊。

“你冷静一点,我知道你现在的感受,但你现在回去,只会白白送死!”

“我不怕死!我要杀了他们,杀光他们!”

慕祺安双眸血红,所有的话此时都已听不进去,顾少殇见劝说无果轻呼出一口气,平静道:“少殇职责所在,不会让少主以身犯险的。”

慕祺安青筋暴起,狂吼道:“顾少殇!”

随即猛地一跃,跳至半空,掌心凝气,一掌轰出!

顾少殇眼中尽是无奈,只得出手抵挡,一掌递出,二者对掌僵持不下,但显然慕祺安用出了全力,而顾少殇却似乎还未发力。

“少主,听我一句劝,行吗?”

慕祺安哪能听得了劝,自己的家人被杀,宗门被灭,老窝都被人给端了哪有闷不作声的道理!

慕祺安左手蓄力抵在右手手背上,双掌合力。单掌与其对峙的顾少殇竟被他生生推得后退了几步。

“今日要么我死要么让我回去!”

“既然如此,少殇只好冒犯了!”说罢,顾少殇掌心发力,一掌便将慕祺安击退数米,还未等他站稳身形,顾少殇便已欺身向前,慕祺安一拳刚要挥出,却被其顺势借力反推,摔倒在地。慕祺安刚要爬起,顾少殇又是一脚直击慕祺安腹部,又是摔下老远。这次顾少殇没等他起身便一把拽住其衣领照着慕祺安的面门就是一顿暴打。

约莫打了半柱香的时间,顾少殇将魅离狂推到在地,慕祺安许是被打的精疲力尽了,躺在地上除了呼吸便不再有其余动作,顾少殇也是累得不轻,双手叉腰,问到:“还去吗?”

慕祺安没有言语,痛苦地挣扎起身,缓缓向了尘宫方向踉跄踱步,顾少殇见状气不打一处来,冲过去就是一记重拳将其打翻在地。

“你连我都打不过,你凭什么去报仇?!”

“凭我这条命!”

顾少殇一脸不屑,“凭你这条命?你以为你是谁?”

“了尘宫八千多条性命指着你来替他们报仇,你就是这样报仇的?你对得起了尘宫,对得起宫主吗?”顾少殇声嘶力竭地喊着,慕祺安也已是泪流满面。

“我除了这条命什么都没有了,什么都没了…”

顾少殇听罢也是心酸难过,他十六岁时随着大量难民逃来了元州。那时战争刚刚爆发,御龙身为五强之首,所有人当时都以为即便是边境守不住了,国家也有能力把它们赶出去。谁料战火漫延之快,不出半年,三国铁骑东西合围,竟是硬生生地将御龙国境打穿,一分为二。

流亡百姓或是北上或是南下,当时的元州远不如现在这般富足。地处南北两境交界,饱受战火侵扰。且战争初期大量难民涌入,本地百姓自己温饱都成问题,哪有人情顾得上他人。在元州靠乞讨为生的顾少殇处境可想而知,毫不夸张地说,与狗抢食都算是好的,只记得那时为了吃那一口狗食被狗咬了一口,吃完还觉得美滋滋的。

直到那个人的出现…

他说:“小子,你人不错,以后跟着我吧。报酬嘛,包吃住怎么样?”

那时候,饭就是命。

想到此,顾少殇看向地上的慕祺安,眼神坚毅道:“你还有我,还有和我们一样外出未归的弟子,只要了尘宫还有一个人在,了尘宫就没亡!只要你还活着,我们就认你这个宫主!”

慕祺安泪眼惺忪,他呆呆地看着眼前的顾少殇,一时间不知所措。

顾少殇见状猛地单膝跪地道:“从今天起,少主便是新任了尘宫宫主。属下顾少殇参见宫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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