截止现在,其实凌云已大概猜出,昨日白天至夜里,事件之间隐秘而重要的联系。因此,脑中的一切已经足够解释整个恶梦。
但担忧的是不知道拿自己现有的知识怎么办。
某种意义上讲,自己的狗命可还是危在旦夕,还没到彻底安全抬头装逼的时候。而目前掌握的真相,并不一定保证会让自己的明天更安全,或者更危险。
“想什么哪小云,吃饱了吗?饱了就过来,陪姐姐好好聊聊。”
“呃,好,楠楠姐,话说,你工作以后怎么安排?”
“工作么?我手里拿的股份够花啦,上不上班都无所谓。别的你都不用管,重要的是,小宝贝你要乖乖陪我开心,不能再拒绝我下单,不然你会让姐姐很生气~”说着楠楠姐翘起二郎玉腿,习惯性地试图抱起胳膊,装出高贵冷艳的样。
可惜胳膊上传来的疼痛使得她龇牙咧嘴,半途而废。凌云没心没肺地嘿嘿坏笑起来。
忽然一道寒芒自美人双眼射出,没好气地斜了他一眼。
“问你昨晚上都怎么着了,你一直吞吞吐吐的,现在怎么鬼鬼祟祟地笑?小坏东西,快老实交代。”楠楠姐嗔怒道。
凌云也是躲来躲去终究无可奈何:“罢……我这脑子编谎也编不圆。那就还是老实跟楠楠姐你彻底交代了吧。”
“这么困难吗,就跟在逃杀人犯似的?”
“哎~潜逃罪犯的命都不一定比我硬比我惨,都不一定能逃过昨晚上螳螂女妖的追杀。”凌云轻声叹了一口气。
“你……什么意思?”楠楠姐听着,从好奇转而开始不安起来。
“姐姐我好吃吗?快看,我这么个青春纯情男孩子,还特别擅长唱跳Rap篮球,姐姐你要是把我这么个宝贝抱在怀里,是不是觉得特别好吃?”凌云又开始嬉皮笑脸。
“逗姐姐玩是嘛?嗯嗯,小宝贝你最好吃了。”楠楠姐笑着顺杆爬。
“想吃掉我,姐姐你只用做三步。
第一步,把我压在身下;
第二步,对我说‘我的小宝贝,小丈夫,小可怜蛋~看你往哪逃,让我吃掉你,哈哈,这样你就永远和我在一起了~谁都不会离开背叛谁’;
第三步,狠狠地咬断我的脖子,把头咬掉,嗯,嘎嘣脆,鸡肉味,蛋白质,高五倍。
然后,把我一口口吃掉,是不是我们就永远在一起了,谁~都~不~会~离~开~背~叛~”凌云止住了嬉笑,静静地望着楠楠姐。
“不是……这……这个……”她的惶惑不安在加剧。
“有没有感觉这些事,仿佛已经做过了?在哪做的呢?比如,也许,可能……在梦里?”
这回换成了楠楠姐,在嗫嗫嚅嚅的疑惑中,她缓缓讲述了自己昨夜的梦。
“梦里,好像我还在方舟游戏里那个小家里抓螳螂玩,一大一小俩螳螂配对好了正要交尾,雄螳螂长得绿油油地嫩,可惜死活不听话……我就看着母螳螂在家里一直追他……临到最后我就要抓住他时候还要被推开……”
“所以你梦里,那方舟游戏的小家,我估计,和楠楠姐你现在这个家,布局很相似?”凌云冷不丁问道。
“呜,好像是哎……”
“你有没有注意到,你的视角和立场在变化和融合,一会儿好像是在旁观母螳螂,过一会又好像自身即为母螳螂?”
“这个……我还真没注意到,确实是啊。”
“刚才的问题只是帮你回忆重温一下整个背景,因为这个梦的真正主题,就是一直折磨楠楠姐你的主题。关键字:爱欲,融合与孤独。你愿意听吗?”
楠楠姐瞪大了眼睛,“说吧,我听着好奇。”
“说的不对的地方,姐姐你听了请原谅包容,我们再一起合力分析纠正。”凌云犹豫迟疑了一下,补充道:“还有,不管怎样,姐姐你可不能再伤害我了。”
“我怎么会呢,看你个小东西被吓得,哈哈。”楠楠姐傻乎乎地大笑,浑然不知她自身梦境的沉重分量。
……
“姐姐您明确是一个强势的女人,已经处在离婚半年的孤独煎熬里,这是梦境的根本起因。
强势女性在为人处世上有一个易犯的错误,就是容易把生活里其他地方咄咄逼人的态度,带到婚姻里来,比如,像个上司领导工作一样训斥指挥家属,而从不共情体贴。
这就尤其导致其人与配偶的关系,无法形成正常夫妻的互助平等关系,而是畸变成了上级指挥支配下级的不平等关系。
温情会从此逐渐磨灭。因为这种关系中的男性,不管迟早,终究会意识到自己并不是一个拥有独立意志的丈夫,而被逼只能是一个被她人意志压制支配的工具。
强势的女性本能地会寻找更愿意理解让步、换位思考的男性做配偶,因为只有这种类型的配偶,才能满足她的支配欲望。
姐姐你的爱欲,混合有强烈的压制,吞噬,毁灭与融合欲望。一方面你确实强烈地渴望与对方永远融为一体,互不背叛。另一方面,你并不忌惮排除消灭对方的个人生命意志,以满足自己支配指挥的权力欲望的贯彻。
为了彻底表达与贯彻自己这种单向度的支配欲望,就必须彻底消灭他人的意志和欲望。
姐姐你喜欢这么想,也喜欢这么做。所以逼我不准有自己的反驳,玩游戏时候,只能无条件执行你的伐木命令,受你支配。
我想你的丈夫应该也被逼面对过类似场景更多次。
那要怎么消灭他人的意志和欲望呢?
精神分析中,在梦境的语言里,头是一个人独立意识,思考,理智,独特创造力的象征,梦中削掉摧毁一个人的头部,就是隐喻着消灭一个人的独立意识。
这是咬去雄螳螂头的梦境象征含义,就像白天我必须被消灭自我的想法,必须受控制,无脑配合你。
但很明显,我根本不是第一个被姐姐你吞噬掉脑袋和独立意志的男性。在我之前的那个男人是谁呢?
被消灭意志的身边男性,本质上已经不是人,不是生命,只是一具用来顺服你供养你的躯体奴隶,所以把无头的雄螳螂尸体整个吞吃下去,就是吞噬占有身边男性整个生命的欲望隐喻。
包含着去头与吞噬两个主题的雌雄螳螂的交尾仪式,是你过去整个人生,对夫妻男女关系的理解的整合。
爱欲,支配控制,毁灭,吞噬。你觉得自己强大处于支配地位,自己的丈夫相比下,可有可无的弱小,处于低位。
你对男性的感知异常矛盾分裂,一方面,您对男性不自觉的调侃中,其实根本不掩饰轻蔑,嘲弄与羞辱。
从之前破裂的婚姻,到工作,到与我玩游戏,您自己其实已经强占了居高临下的发号施令位置,仿佛试图自身成为男性,强势地试图挤占掉其他男性可能的存在位置。
但是另一方面,您又异常强烈地渴望,能够获得男性的生命与能量,并炽烈地与其交尾,融合。你希望阴阳两者相合永不背叛;
这种融为一体的永恒渴望,强烈到了你喜欢用吞食对方这个意象,来表现出来。可以见得这种孤独的渴望已经异常强烈。
简言之,您在男性这个主题上,又贬斥排斥男性,又贪爱渴望男性,是叠加式的拧巴。而这种拧巴直接导致了与男性情感交互中高频的冲突、痛苦与失败。
我想您的丈夫也应该感觉到了自己婚姻爱情里包含的隐藏命运,是被吞噬被吸收被毁灭,而自我将不复存在。
最终这种反复重演的失败痛苦,导致了更加强烈地渴望和男性亲密融合的欲望,直到在梦中必须强烈到用吞噬融合的意象,表达出来。”
楠楠姐望着凌云,咬着嘴唇,面上表情真看不出是在愤怒,还是痛苦。
凌云轻吁了一口气,沉默少许,轻声道:“不管怎么说,我希望,走到我身边的人,能因为靠近我而更完整圆满,而不是更破碎毁坏。如果姐姐你不想听,那我就再不讲了。”
面对凌云的,是无尽的沉默。
不是每个凡人都喜欢真相,不,凡人并不喜欢真相,凡人喜欢的仅仅是可供娱乐的轻松真相。
如果真相太过难以接受,那我们宁愿逃避或麻醉。
就比如凌云这样的抖音小王子,每天都要看妞,没有别的想法,只是为了心情愉悦~
女性可爱的奶子大腿跟美酒一个样,都能换来迷醉遗忘的一夜。
所以说没心没肺地活着也不难。
望着默然失语的大美人,凌云突然想起来另一个必须说清楚的问题:“关于你的胳膊……这是昨夜最可怕的故事。”
“呃,对啊,我怎么被弄成这样?你倒看着全身无恙。”思绪被拉回来的楠楠姐,也升起了好奇心。
“我无恙是嘛?哈,这脑袋脖子都快被你生生咬断下来。”苦笑掩盖不住凌云的尴尬。
“不是,你怎么说得好像,我一边做梦一边就动手动脚了怎么着?”看来楠楠姐真的根本不能回忆昨晚自己的行为。
这就让凌云犯难了,除了砸碎的玻璃,动过的工具,基本没什么东西能复述昨夜的血腥盛宴。
“……对了,姐姐!你这小富婆的家,八成得有点什么监控摄像头吧?让我们看看能不能记录下来什么。”
“唔,好主意,家里除了自己卧室没有监控,再的地方基本都覆盖了。”陈姐直接拿出手机,联网家庭网络端,开始查阅安保摄像。
“这……这东西是啥?!跟鬼一样!”楠楠姐在怀疑恐惧中失声惊叫,“不对,这个被追的人……竟然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