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仲夏,温度已经高起来了。
天色逐渐放亮,阳光透过洁白的云朵照在小山上,山上的树林郁郁葱葱。
乡间的黄土路上早早的出现了一行人影。
“这是什么破地方,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
当头一人骑在一匹马上,手里扯着衣领想要爽快些,嘴里不停的抱怨着。
这人看着年纪不大,皮肤白皙,身宽体胖,穿着一身丝质衣物,一看就是没怎么受过罪的富家公子。
“老王,老王,还有多远到啊?我快饿死了。”
罗思祖看着前方好像永远没有尽头的黄土路烦躁的喊道。
后方另一个骑着一匹马的老头轻轻在马肚子上磕了两下,快走两步来到那小胖子身边回话道:“少爷,快到了,快到了,转过这个弯就能看到县城了。”
“娘的,你这老货都说了多少回快到了,这次要是再忽悠少爷我,等到了地方把你皮扒下来。”
老头留着一把山羊胡,穿着一件文士袍,笑眯眯的装作没听见的样子。
“快点,快点,加快的速度,等到了地方,少爷我带你们吃香的喝辣的!”罗思祖回头对着后面喊道。
他们骑在马上倒是还轻松些,可苦了后面那几个甩着双腿赶路的家丁,一个个苦着脸吐着舌头一副要累死了的样子。
“少爷,管家,小的们实在是跑不动了。”其中一个家丁大声嚷嚷道,其他几个家丁也是附和着。
罗思祖坐在马上回身看了下后面的情况,一个个气喘吁吁的样子,知道他们确实没什么力气了,只能把提速的想法放下了。
“哎,这趟可真是遭罪啊!等到了地方,少爷我一定要把路上受的罪好好的补偿回来。放心,也少不了大家的。”
罗思祖坐在马上畅想着日后的幸福生活,同时还不忘了给后面众人画个大饼。
这时,那个老头又紧着缰绳凑到少爷身边问道:
“少爷,咱们这回上任,东西都没带齐,人手也就这几个,是不是走的有点太急了?”
“哼哼,你以为我愿意啊。”
罗思祖明显有点打不起精神,但还是解释道。
“我原本还想着赖着不走呢,上京多好玩啊,我放着好日子不过,干嘛要来这种破地方受罪,但你也知道我那姐夫看不上我,巴不得我早走,老王你是没有看到我姐夫那两天看我的眼神,我敢肯定,我要是再不出发,说不了哪天走道就被人敲一棍子直接绑到不知道哪去了。”
说完,罗思祖脸上竟然还露出得意的笑容,一副我早已料到的神情。
“不至于,不至于,侍郎大人最疼爱娘子了。”那姓王的老头干巴巴的笑着,心里也不禁诽谤,就你这样的,不待见你正常,光是逛窑子不掏钱然后被人找到府上这事儿就离谱,要不是你有个好姐姐,嘿嘿。
“那可不好说,我感觉姐夫不待见我也有我姐的原因,肯定是她一个劲儿的在我姐夫耳边念叨着给我弄个官当当,把我姐夫惹烦了,真是的,成天在我耳朵边上念叨我也烦。”
罗思祖不禁回想起早些年姐姐带着自己,一有空就念叨自家祖上也是有名的书香门第,说是要让自己争口气,早日金榜题名,后来见自己确实不是这块料,才打消了心思的样子,不禁打了个寒战。
等到姐姐后来嫁到侍郎家里,她又想起来光耀门楣了,于是就一个劲儿的吹枕边风,希望身为吏部侍郎的丈夫给自己弟弟整个官儿当当,可以说是为了弟弟操碎了心了,侍郎大人也是被烦的没办法了,只能找了个偏僻小县城让那个不成器的小舅子折腾去了,谁让他对这个新纳的小妾确实中意到心底里去了。
没错,这一行人,正是要前往安定县上任的新任县令大人。
过了一会,转过弯,远远的已经可以隐约看到县城了,这行人不由得精神一震。
就在这时,骑在马背上的罗思祖突然闻到了一股迷人的食物香气,这让赶了好一阵子路却没有得到好好休息的他实在忍受不住了。
循着香气找过去,就在路边树林前方的阴凉处,一匹马被拴在树上,旁边地上还放着一个狰狞的狼牙棒,而它的主人正认认真真的注视着火堆上的烤鸡,时不时地翻转一下。
一行人闻着空气里的味道,两眼放光的盯着火堆上方的烤架,艰难的忍住眼泪从嘴角流出来。
罗思祖闻着空气中愈来愈浓郁的香气,忍不住驱马向前。
“汝是何人?在此地作甚?”
李岷昨晚从山上下来,随便找了个地方眯了一晚,刚睡醒,逮了只野鸡正准备慰问慰问自己的五脏六腑,就看着眼前一群人奔着自己过来,二话不说就先盘问自己。
李岷懒得搭理,头都不抬的继续盯着自己的烤鸡。
跟在罗思祖后面的老头见状立马赶上前去,大声道:
“大胆刁民,此乃新任安定县县令罗思祖罗大人,吏部侍郎大人的小舅子,还不快快前来拜见!”
李岷真没想到,自己吃个饭竟然都能碰上事儿,这个新任的县令来的倒是快啊。没办法,县令大人的面子还是要给的。
随意报了个拳,李岷回道:“在下李岷,安定县小山村人,拜见县尊,肚子饿,吃东西。”
说完后,李岷看着烤鸡烤的差不多了,连忙从架子上拿下来。
老王管家看到李岷这个敷衍的态度,刚要发火,却被罗思祖摆了摆手拦下。
罗思祖看着烤鸡被李岷拿下来,也顾不得装腔作势,一个翻身从马背上下来,还别说,别看他身材肥胖,动作倒挺灵活的。
勉强保留一丝县尊的威严,说道:“罢了罢了,本官还未上任,不必如此,只是在下奔波劳顿,不知可否分些吃食?”
李岷看了看手里的烤鸡,又看了看罗思祖,这身材,嗯,吃货无疑了。
将烤鸡一分为二递过去,李岷端着自己的半份吃了起来,看着罗思祖强忍着口水又将半份烤鸡分了一半给其他人,不由得暗暗点头,众人拿出自身携带的干粮,就着烤鸡吃了起来。
也许是美食拉进了距离,两边人一边吃,一边交谈,等吃完了之后,李岷不仅将这伙人的来历打探清楚了,双方就连称呼也变成了李兄,罗兄,这时,一个念头在李岷脑海中升起。
吃饱喝足,一行人正要启程,却见李岷欲言又止的样子,罗思祖忍住不开头询问:“李兄,如果有什么事儿请直言。”
李岷犹豫了片刻,说道:“罗兄如果有其他出路,尽量还是不要在安定县久居,否则…”
罗思祖听到这,皱起了眉头:“李兄此话怎讲?”
李岷表情变换了一番,一咬牙说道:“罗兄若是在安定县上任,切记不可违背城中范家的意思,否则在下怕罗兄有生命危险。”
李岷的一番话,让罗思祖一行人脸色冷了下来。
“李兄这是何意?”
“大人,你觉得这安定县是谁的的安定县?”
罗思祖皱着眉头说道:“当然是大燕的。”
李岷摇了摇头,“不,这时范家的安定县。”
李岷猛地将身上的衣服扒了下来,罗思祖看着李岷身上露出的伤疤,有的还在往外渗出血迹,大惊。
“这是为何?”
“在下这身伤疤,就是和范家作对的下场。”
“实不相瞒,在下原名李二牛,家住小山村……”
李岷慢慢的将小山村被屠杀,接着自己上山报仇,从山贼口中得知这一切都是范家指使的经历说出来,罗思祖一行人越听越愤怒。
“可恶至极,为了一己私欲,竟然草菅人命,做出这种丧心病狂的事,还有没有王法。”
看着氛围差不多了,李岷又开口说道:“罗兄,这还不是最严重的,你可知上任县令大人是如何去世的吗?”
“不是郊游时被…”
话刚说出口,罗思祖面色大变,
“难道?”
“没错,上任县令大人正是被范家指使山贼杀害,这都是在下拷问得来的,千真万确。”
李岷咬牙切齿的说道,
“范家在安定县可谓是只手遮天,肆无忌惮,实不相瞒,在下家破人亡,此番正是要前去县城,向范家报仇,死不足惜。”
看着李岷满身的伤疤,罗思祖一行人不由得信了几分。想到即将上任的县城竟然如此凶险,罗思祖不由得打了几分退堂鼓。
“所以说罗兄,如果可以的话,能调走还是尽量找关系调走吧。”
看着李岷一副为了你好的样子,罗思祖不乐意了,想到自家姐夫对自己的态度,要是自己灰溜溜的回去,嘶~
“李兄这就太看不起在下了,我是朝廷任命的官员,岂能坐视不理!”
“李兄,在下不才,原为你讨个公道,希望你助我一臂之力!”
李岷看到罗思祖上钩,开心极了,脸上露出一副敬佩的模样。
“固所愿也,不敢请耳。”
就这样,两方一拍即合,双方混作一队,一起往县城方向行去。
安定县城。
县城的城墙大约五米高,用黄土浇筑而成,但经过岁月的侵袭,墙体已经斑驳不堪。人工挖掘的护城河围绕在县城周围。
东南西北四面城墙各开一个城门,门两边,散着三两兵丁。
城墙之上,好久才有巡逻的士兵经过。
天色已经不早了,城门下方,陆陆续续的行人穿过,开始一天的生计奔波。
就在这时,南门外,一行人来到了这里,打头三人骑在马上,后面跟着五六随从。
守城的兵丁上前盘问,却被一纸官告打了回来,
“瞎了你的狗眼,这位是咱们安定县新任县令大人,赶紧让开。”
守城的兵丁也不敢阻拦,赶忙跑进城里去传话。
李岷看着城墙上刻着安定县的字样,心里暗暗想到,范老爷,我进来喽!
“进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