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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师兄,师父说今晚就不用洒扫孤鹤阁了,天冷,记得加衣服。”

“嗯,知道了,让师父挂念了。”

“哦,对了,今天要去剑阁垂训,梅婶煮了些红豆粥,多盛两碗,免得染了风寒。”

“知道了,谢谢师弟关心,我收拾完扫帚就回去。”

说罢,一袭白衣仙风道骨的“师弟”便御剑离开了。

夕阳西下,扫净了门口的最后几片落叶,该去主峰了。径直走进道观中,捡去扫帚上粘的两片枯叶,顺手关上翻新不久的柴门,卷起蒲团旁的粗布大氅,现在出门应该刚能赶上出锅的红豆汤。

青石板上又落满了新尘,不过好在梅雨季节已过,背阴处的苔藓还没生出来,前些日子石板湿滑可吃了不少苦头。晚霞如黛,层林尽染,秋意已深了,夜晚的寒气吹蔫了不久前吐艳缤纷的秋菊,遍山的枫叶映红了天边的流云,剑宗的景色真是绝美啊。

除了远处那座突兀的孤峰,直冲云霄。

师父说是上古陨剑所处,剑意寒冽,导致山顶附近寸草不生。再这七座峰齐称剑宗前这儿叫作“陨剑冢”。那也是宗门太祖当年仗剑天涯的事了。

剑宗,一处刚兴起没过千年的宗门,听说当年刚建立起没少受其他剑修宗门们的打压,还好当年的二长老得到机缘境界突飞猛进,凭一柄古剑在西夷边境划出了一道天堑让滔天的洪水改道,不管是止水的功绩还是觊觎长老的实力,天下的大小宗门还是认可了当年风雨飘摇的剑宗,再者几代掌门励精图治端正门风,专修剑道打下了坚实的宗门根基,才能使现在剑宗偏安一隅慢慢发展,得已扎根中原。

这些往事全是我软磨硬泡让师父讲给我听的。毕竟,在这山上除了天边的流云也只有这些故事而已。

半新的木板吊桥孤独而稳固的连接着雁丘峰和剑阁——也就是那座孤峰,剑阁既是七座山峰的主峰,也是剑宗宗门所在,其余峰也只能算是长老和门派弟子们的住所。板桥两侧云雾缭绕,剑阁附近一带雾气氤氲。高处不胜寒,在我几次去往剑阁途中染上寒气,熬了几碗姜汤和着几味驱寒草药才康复后,师父送给了我这件大氅,虽然这件大氅灰头土脸棉絮乍露,但遮风保暖并不含糊。顺带一提,这座板桥之所以能在空中风雨不动一方面除了本身修筑巧妙外,同时也设有避风结界,才不至于被风吹垮。

天色渐晚,门派的弟子们也陆续向剑阁进发,虽然绝大部分不走桥。也正因为如此,我能安稳的走到剑阁,之前被一些贪玩的师兄弟们从飞剑上有意无意的丢下去再捡上来的经历可谓是终生难忘,也因此有了新的门规:“御剑飞行不可嬉戏打闹。”在成百上千条的规矩条框中别出一格。

自那天起,剑宗的弟子们或多或少都知道了四长老门下的小师兄不会御剑飞行。

“小师兄,需要捎一程吗?鹤鸣台的钟声已经第三响了。”

“谢谢师弟了,没关系的,应该赶得上……”

“那先告辞了,剑阁见。”

“剑阁见……”

……

谢绝了几位师兄弟的帮助,最后赶着第五道钟鸣飞奔到剑阁的论道堂。

堂内粗算应该也不过二百名弟子,作为已有了名声的宗门来说确实罕见,传说当年拜月教的那次西讨足足有五万修士,虽然也因此导致后来拜月一蹶不振只能靠着几位大能撑着门面,但重创后的拜月教人数也有如今剑宗的几近百倍,如若没有当年的挥剑断流估计剑宗也就和山林里的零星散修一个地位了。

熙攘声渐渐停止,掌门振了振衣袖。

“近日山下求道者云集,星辰归移,将于月盈之日迎求道者上剑阁证心,望众弟子以身正道,无愧于剑宗门风,具体事宜由五长老安排,再议。”

掌门宣布完事宜后并不做停留便离开了。真是难为掌门了,明明已两鬓如雪却还是来组织这些小事,若不是大长老没日没夜的往青云观跑,掌门应该已经过上闲云野鹤、种豆南山的日子了。

几个呼吸掌门边踏出了剑阁大门,远远望着一袭青衣的掌门扶着剑柄步履生风的直奔藏锋崖方向,估计大长老的道观得再关上几天。

“那么近几日无事的弟子们稍作停留,其余弟子先自行散去了。”五长老朗声说道。

提起佩剑刚行几步却听一旁铃音阵阵,环顾四周,旁人似乎并没有察觉到。忽然记起前些日子师父兴致勃勃的向我取血炼制金铃,应该是她做的鬼。

“师父,刚刚弟子耳边铃声阵阵,不知何由,望师父解惑。”我在论道堂的一个角落见到了师父。

依旧是一袭青衣,只不过与道观时相比更庄重了些,道观里的那件已经褪色到发白的道袍实在是有辱长老的身份。今天并不是平日里用竹制发簪随意一簪的清水挂面,几缕云鬓确实没有了道观里的村姑样子,相貌并不能说出众,但打扮梳洗后冒充为相貌姣好的师姐绰绰有余。似乎师父当年去领月钱时好像差人送到孤鹤阁自己又去藏书阁那里领了一份弟子的月钱,好手段。

“小无尘来啦,看看师父近日刚炼出来的招魂铃改版,只要以血为引铸成移除了镇魂符的招魂铃,再用此铃招魂,便可以只让以血结誓的人听到了,师父我是不是很厉害~~”

并不理会师父的自我陶醉,我满脸黑线:“敢问师父这个以我血结誓的招魂铃能有什么用呢?只是听到铃声的话鹤鸣台的钟都比它有效果。”

“也对噢,你也不会御剑飞行,赶过来得什么时候……嗯,那我再做一个以我血结誓的给你吧,有什么事也不用让师弟们帮你托话了,我直接过去就行。”师父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又开始自我陶醉。

“……所以说叫我来就是给我展示你这‘独创灵器’?”

“也不全是,就是……”

“宗门的接引工作我会接的,山下的那家桂花糕应该能赶上今年的第一批,还是说你想进店里吃?”

“那当然,等你带上山不得全凉透了……好想吃那热乎乎的桂花糕啊~~”

“好的,那还有什么事吗,我要去五师叔那儿接工作了。”

“今晚是翡翠白玉和红豆粥,要不你顺手去三师叔那拿几张面饼?月底开销吃紧了,哈哈。”

“你这红豆粥也不是从梅婶那儿盛的嘛,话说你少买些灵器开销怎么会吃紧?”

“这都是必要花费嘛,总之面饼记得顺回来几个。”

“……”

……

摆脱掉师父,才发觉五长老那儿已经没有多少弟子了,不知道还能不能赶上接引的任务。

“无尘啊,还是接引的工作吗?”还未走到五长老身旁便听到长老的招呼声。

“嗯,五师叔,还是接接引的工作。”我应声回答道。

“好的,那麻烦你和师姐了,噢对了,”五长老把我拉到一旁,“桂花糕记得给我也带一份啊,最近事务忙下不了山。”

呵呵,长老们对桂花糕的执着真是非同凡响啊。

“嗯,没问题,那就拜托五师叔安排工作的事了。”对着又被弟子们团团围住的五长老招了招手,卷起地上的大氅快步离开。

虽然吊桥上施加着避风的法阵,但着秋夜的寒气依旧袭人。月光清冷,云霭忽明忽暗,不时有崖间不知名的鸟儿伴着如霜的月光振翅飞翔,一片片阴影掠过清冷月光笼罩着的山林。白日里的层林尽染重归于墨色,耳边不时有秋蝉最后的鸣叫,数年前师父铸的法器发着昏暗的光亮映照着青石板小径,不远处半旧的道观灯火昏黄,这条已经走了数十年的小径是如此的熟悉,到家了。是的,到家了。

秋夜的露水寒凉,不过这件大氅足够挡住深秋九月的寒意。不远处昏黄的灯火格外的温暖。

“师父,我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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