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刚破晓。
报晓的鸡早就为了补贴家用成了银子,之后又掰碎了换成面饼祭了五脏庙,吃干抹净一点也没剩下。
把摔在地上的凝霜搬到床上,也得亏是她,这样都没醒过来。整理完蒲团被褥,热了些昨日剩下的红豆粥,就着腌萝卜草草应付掉早餐,月底经济拮据,又摊上购置灵器豪横无比的师父,每月月底都是面饼咸菜度日,偶尔还会腆着脸去其他师叔那儿蹭一顿,每每看到其他师叔桌上的珍馐顿时悲上心头。
将师父和凝霜的份先闷在锅中,确保不会因为他们起的太晚变成冷粥。
师父的住处在较偏僻的孤鹤阁,听她说是一眼相中了遍山红叶,整座山不会显得太过清冷。但由于疏于打理,各类树木混杂丛生,整座山只显得斑驳无比,并没有满山红遍的如梦如幻。
不过还是有一片枫叶林没有添上杂色,大致整理后成了一处不错的幽境,除过蚊虫肆虐外也算是一处福地了。无人时,这儿变成了我的修行场。
舒展些筋骨,还好昨日保住了被子,并没有染上秋寒,扫开空地上的白霜,摆起剑诀起势。
所谓的修行便是重复的练习剑诀,从所传授的剑诀中悟出适于自己凝神运气的剑势,再将其重新加入剑诀来创作出适于自己的剑诀。所谓的修炼便是感受气在体内的运转,收敛外界的气,让气在体内运转得更加迅速,调动气更加熟练,更加轻松。
而在如何运用所调动的气上也有不同种类。一是最基本的将气富集于躯体来强化身体的机能,以达到日行千里、御风而行的境界,或者将自身作为媒介将气凝结后轰出体内,去影响环境中的气,干扰他人对气的支配,这种用法简单暴力,却也很有效果。其二是将自己的气附于物件中,短暂的附着可以一定程度上强化物件,无论是韧性、强度上都会有质的飞跃,对于对气的把握非常精妙的修士甚至可以做到对物件的操纵如臂如指;还有一种是将气永久赋予物件,让物件自己支配气,这便是所谓的炼器,炼器对气的把握更加精妙,我所知道的可以炼器的只有前辈们,同辈中并没有炼器翘楚,所能做的也不过只是让气附着时间更长一些罢了。
而第三种对气的运用已经达到了登峰造极的程度,那便是唤灵,给言语、字迹、符号等赋予气,让气强行改变因果。而能达到“唤灵”的少之又少,最近的记载唤灵是妖族覆灭,传说妖山附近的樵夫听到了天边传来的一声“罚”,顷刻间天地变色,黑云覆城,洪浪倒灌,妖山轰然分崩离析,妖族竟从那天起没落了。
这种强加因果的逆天行径,千百年里也只窥见过寥寥数次。
我修炼剑诀已经过了十个年头了,让我费解的是这十年来,我从未感受过体内有气的流动。
一开始师父安慰我也许是灵基微弱还未成型,慢慢感受总会有变化的,而三年过去后我依旧不会敛气入体,师父带我去拜访了掌门后得到了惊人而合理的发现——我没有灵基。这也就意味着我无法感受到这大千世界中一丝一毫的气。
也因为没有敛气入体,我身体的生长和未修行的人速度相同,在十二岁时身高便超过了已经修习三十余年的凝霜,也从那时起凝霜对我的称呼从“小无尘”变成了“无尘哥”,不出意料的话等我尘满面、鬓如霜时师叔们依旧形貌如此。几近五百年的寿限让时间在他们身上刻不下丝毫踪迹。
纵使如此,他们仍允许我作为剑宗弟子,即使我连御剑都做不到。
而每日的剑诀修行我依旧每日坚持着,风雨无阻。
也许今天就可以敛气入体了……几乎已经成为了一种执念,我不想只是作为短暂的回忆存在,我有想要去守护的人,有想要一起去的远方。
坚持着这份执念,我修习着剑诀。即使感受不到任何气的流动,看不到任何希望。
直至日上三竿,直至残阳如血。
西坠的斜阳隐入山峦,枫叶间洒下点点碎金。鹤鸣声起,一袭白衣携着如锦的流霞略过云霭,“无尘哥,还在练剑气啊,”凝霜知晓我不会御剑,很快便意识到说错了话,一时语塞。“无妨,何况我没有灵基这件事也不是什么秘密了。”淡淡的叹了口气,苍白的笑了几声回应道。
拾起放在一旁的大氅裹在身上,回身向似乎还在懊恼的凝霜招了招手,“饭点了快走吧,师父已经等的不耐烦了吧。”女孩这才给仙鹤拱了拱手,跟了上来。
“去找二师叔请教琴瑟了?”顺手摘掉了她肩头沾上的几粒桂花,她一脸惊奇的回过身来。
“唉?你不是在山上呆了一天吗?你怎么知道的?”
“我可是你无尘哥诶……”她一脸鄙夷的看着我。
“不说这个了,今天怎么有心思去二师叔那儿转悠啊,之前不都是偷摸到三师叔那儿看剑法修习的吗?”不禁想起来当初她爹千里迢迢的把她押来想拜于二师叔门下修习琴瑟,她却呆在剑宗两年没习得拨琴鼓瑟,却练就了一身好剑法——甚至在剑宗论道上力压半数内门弟子,在几位亲传手下也颇显锋芒。当然,为了安全起见,论道时我只用参加笔墨试不用去论剑。
“不是许久没见二师叔了去看望下嘛,顺便顺点桂花茶,你们这孤鹤阁就准备点又苦又涩的蔫叶子来泡水招待客人,舌头都快苦掉了。”
“那也有白水啊,这些茶可都是在每月银子里抠出来的,有就不错了……”
一路上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晃悠着走回了道观。
刚推开门一只残破的道袍袖子便挥了过来,“去离姐,今天你必须得给我把那老疯子从我的藏锋崖那儿弄出去,不然我就把小尘子一并拉到我那洞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