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小厮脚底抹油，还是去找掌柜说明吧，不受无功之禄。”向门侍询问，却只说掌柜平日里并不在店里，至于问其他的，即使塞些孔方也不再开口了。
“我再去店里找找，你先去盛些莲子粥，师父可喝不惯用土腥子封的酒。”给凝霜塞了一串铜钱，抿着嘴不动声色嘱托着：“……袖口……小心……”凝霜心领神会的点点头：“那一会见啦无尘哥……”回身招着手跑出店门。
……
“这桂花莲子粥虽说清甜利口，齿间留甘，但还是少了些桂花的芬香和清凉，可不比去非姐的清桂酿——毕竟没了望月台月华天的清露，这井水多了些寒凉却杂着土气，实在是配不上这月桂啊……”师父端起空了的杯盏撇撇嘴，贫贫道。
“可师父盛赞的桂花糕用的也是这土腥之水啊，您不是说舒月前辈手艺也不比这凝香坊吗？”讪讪的笑道，整了整杯著——这小二备的也太奢了——鹿筋鱼翅比比皆是，反而是几只海鲍荤腥太重反而失了体；甜口的诗礼银杏配着丹桂清甜后的苦味更薄了，反而多了些酒糟的回甘；一道三杯鸡巧而精，反而成了满桌珍馐的翘楚；不过真让人惊叹大为观止的那道落凤，凤舌用的竟然是沉云雀，不知店家是怎么好手段，竟得了这只珍禽，让这道只在古籍里看过的名菜现世了，确实是来对地方了。
“桂花糕要用寒凉性的水，蒸制时才不会失了糕点的清口——况且这染了尘的桂花才能蒸出烟火气啊。”说着又盛了一盏莲子粥，“不过还将就，也别有一番风味……”抿了一匙，眼角便弯成了两弯月牙，痴痴地笑着——这倒也没有师父说的不堪啊。不由得会心的笑笑，多带点回去吧。
思绪翩跹，不料手腕感到一阵吃痛，低头便瞥见凝霜正拧在手背上，仍含笑着说：”能让去离姐如此盛赞，想必那凝香阁的桂花糕绝非凡品，去离姐可一定要带我去尝尝——比二师叔手艺还好的，在青云观确是闻所未闻。”
“那师父我们先去结账了。”趁师父还沉浸在莲子粥的甘甜里，拉着凝霜出了隔间。
“……”凝霜面色不知为何阴沉了些，却只是盯着我一言不发。
“抱歉，是我行事不太妥当，谁知那青衣只是沾了些风流气，看上了青云观的小天仙了……”打着哈哈想要圆过去刚刚的尴尬，可这怎能怨我啊，谁知现在的俗人都这么不知检点，竟然光天化日下随着我们走了一路。
“无尘哥，你还记得拜师礼时所诵之规吗？”谁知凝霜的脸色更加凝重，身旁的气也染上了锋锐。
“莫敢忘之——道义存心，恩情立命；背师罔道，天惩地诛。”
“无尘，你可问心无愧，重恩守道？”去了敬称，凝霜的双眸中满是凌冽。剑气凝重如山，泠泠的剑鸣声震颤着胸口——青云观论道，论的是天地之基，宇宙之道，道生于世，道蕴于世，道成于世，此刻的凝霜已染上了几分天道，除礼除心，仅为存道于天。“你可明道？”
“存道于心，立心正道，若有心悖剑宗，天地共诛！”振了振衣袖，正色朗声说道。
剑气消融，凝霜敛了气息，俯下头，几缕云鬓遮住了面庞。
“……抱歉，无尘哥……”
抚着她的头轻声说道：“无妨，如若我真成了悖师罔道之人，怕是我盼不得自戕证道呢……”似乎她并没有听出调侃的意味，拨开了遮住面庞的青丝，只见凝霜早已泪眼婆娑，眼角泛红，执起手，缓缓说道：“不怪你，是无尘哥行径出格了——几日未修心研道，竟然有些松懈了，你可不要告诉五师叔啊——我可怕师叔那把律戒了……”
凝霜抽出手，抹了抹眼泪，呢喃着：“无尘哥，对不起，我……我……不知道怎么办……”
“凝霜没有错，是我行为越界了——我怎么舍得让凝霜妹妹手刃了她的哥哥呢——如若真有一天悖了道心……”我定会请三师叔散了三魂七魄，将这颗歹心挖出来喂了那剑冢的恶煞厉鬼。
默默等了半盏茶功夫，见凝霜情绪稳定下来，小声问道：“那个青衣真的只是地痞无赖吗？”
“嗯，追他到一处小巷，刚要上前去，谁知他竟然对我说，竟然敢说……”凝霜眼角泪痕斑斑，却忆起了那个纨绔的行径，气的耳垂绯红，咬咬牙恨恨道：“不提那腌臜鼠辈也罢。”
说罢，凝霜又想到什么，补充道：”话说我回来时路上逮到那个小厮，据他说是有人先一步与我们进店，付了百两的票子，说是有几个仙姑道士朋友，让他好生招待着，不够了去城西温孤氏拿。好生蹊跷啊，那人怎知我们会来这家酒楼。”
“兴许是把这周遭买了个遍吧，哈哈……”打趣着说道。
“那还找吗？”凝霜擦干了泪迹，眼角微红却怎么也遮不住。
“嗯……”刚想说些什么，不经意间瞟见门口影影祟祟，改口道：“怕是遇到求道心切的了，想要去证心提前拿些消息找人提点提点。“
只见门口那抹身形一怔，片刻后悻悻的走了过来。
“那……唉，你个浪荡子还敢回来！”凝霜顺着我的目光看过去，吞下了嘴边的话骂道。
只见那青衣男子一愣，随即又恢复笑脸快步趋来。“哪里的话，小生只是问姑娘家住何处，芳龄几许，可有中意之人这些琐事家常，何来轻薄之说？”说罢竟垮下眉摊手苦笑道。
“师妹不晦世事，行事兴许是鲁莽了些；可听闻阁下所言，似乎举止不端的是阁下啊……”侧身挡在凝霜和那青衣男子中间，拱手正色说道。
“嗯，细细想来确实是小生失了礼数，在这儿赔礼了——小生温孤渊，微字无川，两位似乎是初入安溪镇，若不嫌弃能让在下带各位游历一番——正逢月末祭神，热闹万般，值得一游。”
“已经让温孤公子破费了，怎能让温孤公子失了雅致陪我们俩山野之人呢……告辞了。”凝霜拉着我的衣袖躲瘟般的远离着温孤公子。
“失礼了，再会。”几乎让凝霜扯了个趔趄，草草拱了拱手走开了。
“两位慢走，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