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怪了，那小子昨日还在我孤鹤阁纠缠着要回他的藏锋崖，这么快就开了窍，想起自己还是剑宗的大长老来啦……”师父不解的喃喃道。

身旁的目光愈加刺痛，本来凝霜就是我和师父半推半就拉过来领月例的，天知道她等会儿能蹦出什么话来。

“兴许是师叔想收敛剑心在剑宗修习一段时间，也能腾出手帮着处理宗门事务……”好容易搪塞过去，按规矩领了月例便离去了。当然，师父领的是长老的那份。

“小殇这几年怎么也学去了那群老学究的装腔作势了？多给师姐几两银子有什么关系啊。当初他趁着掌门授课去田里摸红薯，我可是挡着去浊让他没去弄是非的啊……”师父捏着薄薄的一张银票满脸沮丧。

“毕竟师叔负责着银库收支，出入不能有误啊……”明知师父只是在发牢骚，还是象征性赔笑解释道。话说还是很难相信蓄着八字胡，眉峰常年舒展不开，素色的青袍浸着熏香和书墨气的五师叔也曾有过偷桃捉鸟朝气蓬勃的年少。

“更何况今年不是还有凝霜的一份月例吗？这个月应该不用再喝那搀着各类杂色豆子的残羹了……”

“先说好啊，这个月孤鹤阁随我去留，无尘哥不许抱怨——这里面可有我的十两银子，别想赖过去。”

“……”

去换了零散三两银子，师父拎着钱袋哼起了不知名的小曲，满面春风。啃了大半个月的面饼，唯有月初才能尝点荤腥，清苦到让人泪下，哪怕只有一两银子，也要赖上几百文钱拿下一些劣等灵符药草去炼器，丝毫不考虑明日早饭是晨露残霜还是萧瑟风雨，这便是师父的处事之道。听一师叔的说法，在我被捡到雁丘峰之前，师父还曾辟谷过好些年——所有开销都在炼器上。

“苋菜苦，稀粥廉，无酒无诗奈何天；银两轻，簪钗贱，赊了明月换酒钱……”

死死抓住师父的肩膀，脚下的深谷似有千百丈，无论和师父御剑出行多少次依旧无法低头看脚下一眼，师父也心照不宣的捏出避风咒让山间的风不至于把我卷至谷底。日上三竿，秋日的阳失了七月流火的烈，但这艳阳依旧息了归南的雁，缥缈的流云，满眼是一碧如洗的蔚蓝，白川涛涛，横贯山峦原野，汇入天际，云边。至于脚下的层林尽染，实在是没有勇气低头去看那万山红遍的锦绣河山。

庆幸着不远处已经升起了袅袅炊烟，到城镇了。

“小无尘，小凝霜，今儿师父付账，看上什么稀罕物了莫要客气！“说着师父拍了拍鼓鼓的钱袋，丝毫不见平日里省吃俭用的模样。”正午时候了，先吃酒去，下晌再去镇上逛逛。”

“我要吃烧鸡！这几日咸菜面饼吃的嘴里淡出鸟了。”

“布衣暖，菜根香，咸菜稀粥可是修剑心的良方……”

“那你修你的剑心吧，我要去大快朵颐涮涮嘴了。”

“我又没有剑心，何谈修心？”

“好啊，去离姐，无尘哥捉弄我……”

“无尘，不许欺负凝霜妹妹……”

“……”

嬉笑打闹着走进了一家酒楼。雕梁画栋，明瓦飞檐，流苏缀着朱木漆桌，琉璃花灯悬于堂前，几扇古色古香的屏风分隔着桌椅。走进大堂竟不见食客，却能听到谈笑声阵阵：合著声交错，持匙声叮咚，觥筹交错铮铮，嬉笑怒骂声声，行酒令喝着小二的吆喝声，热闹非凡。

“师父，银子……够吗？”本以为只是寻得一家小酒楼，不料青云观的大户小姐一眼相中了这家鎏金牌匾的酒楼，这种店面的饭菜怕不是寥寥几两银子就能应付得了的。

凝霜似乎也注意到我面露难色，微微蹙起了眉，示意我靠过去一些。

“要不换一家吧，我也没想到这家店里面这么，嗯，气派。”矮下腰，她扶着我的肩头耳语了几句。

“凝香坊好像试菜桂花莲子粥，虽说桂花糕还没开始售出但这新菜应该也是当季的雨前清桂，要去尝尝吗……”迅速理了理思路，记起来沿途看见的凝香坊招牌，轻声说道。

“……那傍晚去带点回去吧，中午只吃糕点怎么行。”我忘记了师父对食宿方面开销完全没有认知，在她看来三两银子都能买两三张正经的灵符了吃顿饭完全没问题。

“小二，点菜！”师父依旧沉醉在拿到巨款的欣喜中。

“好嘞，三位爷这边请！”跟着店家小二七拐八绕的进了一处屏风遮挡的漆桌前。

“四两清叶酒，芙蓉酿雪，醉蛟吐珠，小无尘还是要白玉缠金吗？小凝霜我记得你小时候可爱吃鱼池藏玉了，还要开水白菜……”师父纤指轻点着下颔思索着各种菜名，“……就这些了，小二先去备着吧，等会儿想起来了再添些。”

小二用褡裢擦了擦额上渗出的汗，满面堆笑簇拥成了一朵菊花：“啊，仙姑见笑了，小店地僻人贱，这几种珍馐只听过开水白菜，还望仙姑海涵，小人自作主张，给仙姑备着一桌上等酒席，您看可好？”

师父柳叶眉微蹙，咬了咬唇，招了招手：“那你就看着办吧——不会差你钱的。”

“诶仙姑您这就拒人千里了，您能来就是敝店几辈子行善积德修来的福气，哪能让那铜臭脏了仙姑的手了……就是您能在各位神仙道爷那儿提一句也是咱这破店的福气了，瞧我还搁这当木椽子呢，我先去备酒席了，各位道爷仙姑们随意，随意哈。”

师父看着要吃白食了连忙给那小二招手，谁知一个转角那小二就一溜烟跑了，“这地儿人都好生热情啊……”师父喃喃着回来了。

给凝霜使了个眼神，她眨巴着眼点了点头：“去离姐我和无尘哥再去找找，您先等等不必着急，吃完付给他就行。”随后拉着我的衣袖七拐八绕走出了大堂。

“话说你还真能找到路出来啊……”

“你使眼神让我出来不只是问这个吧。”只见她垮着两道眉埋汰着。

小心的张望着门口，俯过身对凝霜耳语道：“这家店好像不太对劲……”说着给凝霜使了个眼神，“香料铺子……青衣……”遮住面庞暗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