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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日的余晖下,鲁官躺在青竹山的草地上,双手背在脑后,嘴中叼着一根狗尾巴草,眼睛眯起,仍沉浸在先前的失落中。

鲁官时年二十三,逍遥门三代弟子,青竹山掌舵林彩韵的关门弟子,与其说是关门弟子,倒不如说是整个青竹山上下只有鲁官一名弟子,连干活的杂役都没见一个。诸如首座关门弟子,青竹山大师兄,七脉首徒...之类的名号用在鲁官身上都不为过,主要也没人与他争。

鲁官入门二十三载,出生被遗弃,恰逢师傅林彩韵下山历练,偶动恻隐之心,将其收养,后又收作麾下,四季变换,已有二十多个春秋。时至今日,鲁官也已长成一个大小伙子,相貌平平无奇,筑基修为,于逍遥门内来说,比上不足比下有余。

鲁官自小性格跳脱,顽皮捣蛋,于修行一道无法静心,喜好钻研旁门左道,门内上下人神共愤的事总少不了他的身影。落霞山的灵羽鸡产下岩狼的幼崽,守门神兽夜半腹泻掀翻主殿,小鹿山的师姐们的亵衣流传到番阳城内拍卖...背后都有他的参与。反正只有你想不到,没有鲁官做不出来的。

这也难怪鲁官,实在是穿越而来太过无聊,修行一事本就枯燥乏味,更逞论一个后世朝气蓬勃的年轻人,一身精力无处宣泄,只能在门中找找乐子。

为此师傅林彩韵软硬兼施,什么法子都用上了,奈何效果甚微。鲁官认错态度诚恳,那边师傅尚未惩处,这边已经跪倒在三清祖师爷像前声泪俱下。只是转头就忘,错是该犯就犯,一点不含糊。林彩韵头疼无比,无所不用其极,禁闭鞭打都成了家常便饭,怀柔更是助长其跋扈气焰。其余几座掌舵时常劝诫这个天资卓越的师妹能再收一门弟子,每每这时,鲁官便老实本分几日,悉心服侍在师傅跟前,佯装可怜。林彩韵也怕徒儿心生嫌隙,迟迟未肯再动收徒念头。

这不,刚消停两日,鲁官又整出幺蛾子。门内小比之后,公然求爱小鹿山大师姐沐容音,被当场拒绝,仍纠缠不休,甚至无视门规半夜溜进小鹿山,恰逢沐容音正在天池沐浴,当场被抓了个现行。

执法堂狠狠处罚了一番了鲁官,甚至有人提议将其丢入无风洞历练历练。好在林彩韵及时赶来,否决了这一惩罚。

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林彩韵知晓再放任鲁官这般下去,迟早要捅出一个大篓子,权衡之下,决定令鲁官去往青蝠山历练。

林彩韵是个外冷内热,刀子嘴豆腐心的人,她是最不愿自己这关门弟子下山的,以往的惩处再狠厉,也没让其下山历练过一回。如今世道崩坏,危机四伏,魔教伺机复辟,妖族虎视眈眈,可谓是群狼环伺。只是今非昔比,她深知这个弟子再不打磨打磨性子,早晚要吃大亏。

鲁官得知这个消息,伏倒在师傅裙下痛哭哀嚎,求其收回成命,保证绝不再犯。奈何林彩韵这回是铁了心要鲁官长长记性,半点不松口。

其实青蝠山算不得危险之地,处在正道魁首天机门地界,往来皆是正道修士,只要不刻意招惹是非,保得小命应是无虞。

上天无门得鲁官只得接受这一决定,却也暗暗伤心,他不知为何明艳动人的沐师姐要拒绝自己,还说什么一心向道,心无旁骛,不想过早的寻找道侣。难道是自己不够英俊?还是自己修为天赋比不得主峰大师兄?

既然决定要离山,鲁官还是有一些狐朋狗友需要辞别的。符篆武器丹药之类的不用他操心,师傅早已准备妥当,全部收拢在储物戒内。林彩韵也算是相当疼爱这个徒儿了,恨不得掏空青竹山半个家底,甚至还问鲁官要不要带上灵器,被鲁官果断拒绝,他一个筑基境弟子出门带灵器,岂不成了众矢之的,别的活靶子,被人窥探到,小命都保不住。

鲁官的朋友不多,落霞山的陆羽尘算一个,别看这人名字起的斯文,骨子里和鲁官属于一丘之貉,只是这厮多半是出谋划策的角色,实干起来还得是鲁官。鲁官比较讲究兄弟情谊,出了事情也不会将他供出。没办法,谁让陆羽尘有个太上长老的爹呢!鲁官将门内弄得鸡飞狗跳还能活蹦乱跳除了师傅的偏爱,陆羽尘那个便宜爹也出了不小的力气。

鲁官更是深谙上面有人好办事,这些年来,与陆羽尘关系一直维系的不错。只是两人在门内的风评都不怎么好,曾有一次小鹿山偷看师姐洗澡时,两人都被抓获,好在那位师姐被两人装成的楚楚可怜的样子骗了过去,没有揭发他们。可陆羽尘人前显圣,背后流氓的嘴脸还是流传了出去。

事后,陆羽尘捶手顿足,懊悔不已,说是鲁官挟持自己去的,只是再无人相信,与鲁官一道,还能有好?

两人约在后山相见,鲁官赶到时,陆羽尘早已等候多时。

“真不再求求你师傅了?我可听说最近青蝠山有凶兽出没,你这点修为怕不是成了人家的口粮。要不,我跟我爹谈谈,让你留在门内。”

鲁官颓然坐倒在地,唉声叹气道:“没用的,我都求了八百回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吃了秤砣,这回师傅铁了心要将我赶出山门。”

陆羽尘拍了拍鲁官的肩膀,跟着叹了口气,以示同情。

“沐师姐也真是的,啥也没看到,气性还这么大,非要闹到执法堂去!先前我们溜下山还帮她带胭脂呢!”

鲁官嗤笑一声:“你不提胭脂还好,都是你小子非要占那点便宜,买了廉价的胭脂,弄得沐师姐满脸红疹,没找我们算账就不错了。唉...这回算是新仇旧怨赶到一块儿了。”

“你别跟我玩吃干抹净翻脸不认人这套啊,逛青楼时怎不见你有这么多意见?美得嘴角都咧到天上去了!我不省着点花,就凭我们那点积蓄够干嘛的,连人家姑娘的手的摸不着!”

说起青楼,两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的贱笑起来,似乎想起了什么美好回忆。

半晌,陆羽尘吐了口气,感慨道:“行了!你头回出远门,我也没什么能帮你的,这把玉骨扇你先使着吧,出门在外遇到个紧急情况也能照拂一二。”

说罢,陆羽尘递给鲁官一把玉扇,造型别致,流光四溢。

鲁官微愕,没想到陆羽尘竟舍得将此宝割舍给他,此物可是他爹专门为其炼制的,已属灵器范畴,上面林林总总收纳了六十四个法阵,便是金丹强者的全力一击也不能将其摧毁。

“得了吧,这玉骨扇太贵重了,我使着也不安全,你私下给我,给你爹知道了还不得把你腿打断。”鲁官摇了摇头,将陆羽尘的手推了回去。再说,他也不想欠陆羽尘那么大人情。

“让你拿着就拿着!婆婆妈妈的,一点不像个男人!怂恿你去看美女洗澡也没见你推诿过,不过是一把破扇子有什么关系,这种宝贝我多着呢!”陆羽尘不顾鲁官推辞,强行将玉骨扇塞进鲁官怀中。“外物再贵重还能重我们之间的情谊?大不了回来时你再还给我不就是了,我又下不了山,暂时用不到。”

鲁官推脱不过,只好收下,想着下山之前将玉骨扇放在青竹山上,等过些时候,托人送还给陆羽尘。

见天色不早,陆羽尘忽然问道:“你下山之事与金霓说过了么?”

“还没,想着一会儿去找她,她前几日闭关,不知能不能见到。”

陆羽尘点了点头,笑道:“还是见上一面吧,那小妮子最关心你了,你若不辞而别,指不定要暗自伤心多久呢!”

鲁官没由来的心头一跳,而后不动声色淡淡道:“伤心我欠她那八十两银子还不上?”

陆羽尘意味深长的笑了笑,背手走远,声音悠悠传来:“数声风笛离亭晚,君向潇湘我向秦......”

鲁官望着陆羽尘高大的身影愣愣出神,不知在想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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