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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大人,乔琦传信已经找到他们了。”

“很好,速速召集人手,天亮之前一定要彻底将他们诛杀。”

“是!”

曾松看着手下递上来的纸条,心中的急躁舒缓了几分,过程虽有波折,好在亡羊补牢,为时未晚。

向来以沉稳著称的曾松此刻却忽略了一件大事,贾诚一行为何舍近求远改换乡道,是否已经察觉到蹊跷。

若是往常,曾松一定留意到此事的疏漏之处,可眼下他被仇恨蒙蔽了双眼,脑中全是自己受辱的画面,根本想不到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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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诚在得知陈锦澜指令后没有丝毫拖沓,指挥众人再次变换行程,重新回到官道上来。

尽管众人有些不解,但官道总归省时省力,大家收钱办事,能轻快一些自然不会多嘴。

鲁官一人缀在队伍最后面,嘴里叼着一根狗尾巴草,优哉游哉走着。

盯梢人的下场他懒得揣度,深谙帝王心术的陈锦澜亦不是温室里的囚鸟,此人多半是活不成的。

接下去的路程波澜不惊,暗中再无人窥伺,一直到了幽州都没遇到任何情况。

显然,鲁官提出的方法很成功。

幽州据洛阳城不过百里之遥,路上不停的话,一日即可抵达。车队来到幽州时,队伍中多了十来人,鲁官在他们中惊奇的发现了一位筑基境的修士。

看来陈锦澜也不是毫无准备,至少幽州这十来人都是她提前布置的,为的就是以防万一。

临近洛阳城沿道官兵众多,曾松一行再无下手时机。

陈锦澜再也没私下找过鲁官,又恢复了往昔高冷,躲在轿子里很少出来。偶有休整两人视线对上,陈锦澜迅速避开目光,就像是看待陌生人一般。

鲁官无奈,却乐得自在,他也不想过多的干涉朝堂是非,虽然正魔两道的制衡管不到他一个中立的逍遥门弟子。

原以为接下去的行程会消停一段时间,可鲁官偏偏是个闲不住的性子,时不时戏弄一下情窦初开的李响,再跟身边的镖师们聊聊国都艳名远扬的当红歌姬。

他其实想奉劝李响不要入戏太深,公主身边的婢女什么地位,就算陈锦澜大发善心恢复其民籍,也不是他一个世俗武夫所能供养的起的。更何况小丫鬟知晓不少公主秘辛,公主怎么可能会轻易放手。况且陈锦澜为了确保消息不外露,是否会对李响下手也难说。

终归是一段无疾而终的两厢情悦罢了。

可话到嘴边鲁官又迟疑起来,自己又有什么权利去对别人的人生指手画脚呢!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路要走,人情冷暖,世间百态,谁又能躲得过呢?

鲁官自嘲的笑了笑,自己烦心事一堆,偏偏见不得世间疾苦。

隔天,队伍进入洛阳城。

洛阳城不愧是隋国国都,无论是繁华还是人口规模远超其他城池。百丈宽的主街车马不息,人潮汹涌。各式商铺金碧恢弘,百姓热情开明,衣着艳丽,气象万千。

贾诚引着车队在一个客栈落脚,而后匆匆跟着陈锦澜的马车去往皇宫方向。

几日风餐露宿,鲁官嘴里快淡出鸟来,跟着镖师们抡开膀子胡吃海喝,喧哗声响彻酒楼,惹得周围食客叫骂连连。

酒足饭饱,鲁官美美洗了个澡,本想去镖师们口口相传的教坊司见识见识,不料被李响极力阻止,口若悬河教导一些圣贤道理,由于学识不够,漏洞百出,总之就是不愿鲁官流连烟花之地。还口出狂言要为日后的妻子守身如玉,鲁官耳朵被磨出老茧,头大如斗,不愿听他絮叨,索性关上房门呼呼大睡。

这一觉一直睡到黑天,鲁官起来时微感头皮酸痛,难不成洛阳城也卖假酒?

推开屋门,外面已是万家灯火通明,星星点点,偶有炊烟袅袅升起,夹杂灶火味飘向远处。街边的伙计卖力的招徕宾客,楼上小娘子衣着露骨轻遮秀面,媚眼含情的欲拒还羞惹得周遭男子口干舌燥。

到底是不夜城啊,鲁官趴在栏杆上出神的看着,他有时候会想自己是个凡人就好了,生活在市井中,凭借自己的努力开一间酒馆,吸引江湖豪杰畅快痛饮,聆听他们的故事,不求大富大贵,但求赚的钱足够自己吃喝玩乐。年岁大的时候娶个小娇娘,混的好再添几房美妾。也会跟街坊吵架,也会受到妻子抱怨,也会因为朝廷征税闷闷不乐......

可这些终归只是奢望,他已没有权利去畅想平凡人的生活了,自打十岁那年从秘境中出来,他就想通了。

回头时恰好贾诚走上楼梯,这厮似乎出奇的喜悦,遇到谁都主动打招呼。最后笑意盈盈的走到鲁官面前,满含深意的打量了一番,递过来一个钱袋笑道:“这里面是你的报酬,五百两,上面特地吩咐下来的。”

鲁官笑着接过掂量了一下,分量很足,陈锦澜很大方,还多给了些。

“那我就却之不恭了,贾老大。”

“这是你应得的,虽然上面没说,但我看得出来,你不是个凡人,客气的话我就不说了,往后有事吱声,能帮上的我定不会推辞。我会在洛阳城待上两个月。”贾诚其实也很疑惑为何公主给鲁官如此多报酬,一路下来,他并未发现鲁官的独到之处,反倒李响的勤勤恳恳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不过公主的决定不是他一个下人所能揣测的,照做就是了。

“那就谢过贾老大了,指不定哪天要上门叨扰呢!到时候可不要嫌我麻烦才好。”鲁官又笑着寒暄两句,抱拳准备告辞。

“唉,等等!你瞧我这脑子,差点把正事忘了,你还得在此多待上一日,上面有令,有些事情找你。你不用担心,我估摸是好事。”贾诚拍了拍脑袋,心有余悸的说道,差点耽搁了公主的大事。

鲁官歪了歪头,抿嘴笑道:“行,反正也没什么大事,先说好哦,房钱你得先付了!”

“那是自然。”

——————

料峭春风吹酒醒,山头斜照却相迎。

深夜,鲁官在与镖师们把酒言欢后,孤身离开了客栈,未同任何人告别。

身上还残存着酒气,春风拂过,酒意肆虐,脚步绵软无力,像踩在棉花上。

鲁官有些后悔卖掉那匹老马,若此时有它相伴,也不至于半夜惨兮兮的双腿赶路。可一想到那个响鼻,鲁官又不禁打了个寒颤,该走的留不住,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反正自己转手挣了四十两,大不了再买一匹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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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李响从床榻醒来,宿醉未明,懒洋洋的爬起倒了杯水,却见桌上多了一个包裹。

李响拆开包裹,里面一个钱袋,一张字条。

“小老弟,我临时有事,先走一步了哈!袋子里有些银两不多,回头请个牛逼一点的状师,争取给你父母讨回公道。剩下的讨个媳妇儿,好好过日子,没事别干镖师了。不用挂念我,有缘你我自会再见!——————鲁官。”

李响解开钱袋,里面六百两白银。

他记得曾与鲁官说过,娶个媳妇五百两,找个状师一百两。一分不少。

——————

隔壁房间。

陈锦澜天不亮就赶来了,站在鲁官屋外叩门,半晌,不见动静。

“睡得真死!”陈锦澜小声的抱怨一声。

见有房客陆续走动,陈锦澜不再迟疑,手上一使劲,推开了屋门。

床铺收拾的整整齐齐,茶具也规整的摆放在桌上。陈锦澜伸手摸了摸杯盏,早已凉透。

看来鲁官昨夜就离开了。

陈锦澜在枕头下找到一个信封,上面一个玉镯。

“藏得这麽严实,就这么笃定我能找到?”又是一声抱怨。

“寒江孤影,江湖故人,相逢何必曾相识。公主殿下的好意我心领啦!就此别过!下次见面记得给我看看你的真面目哦!——————鲁官。”

陈锦澜坐在床榻上,愣愣的看着字条,嘴中喃喃道:“真能再见到麽?”

没过一会儿,小丫鬟从屋外跑了进来。

“殿下,鲁官走了!他还给李响留下了六百两银子。”小丫鬟气喘吁吁的说道。

“六百两麽?他倒真是舍得......”陈锦澜脑海中不由浮现那个事事跟自己谈价钱的老狗。

“小怜,我们回去吧,他不会回来了。对了,让你问李响,他怎么说的?”

小丫鬟磕磕巴巴说道:“李响说还要再考虑考虑,他还有双亲的事情需要解决。”

“随他吧,等他想好了,随时来找我。”陈锦澜站起身,当先离开了房间。

小丫鬟呆呆的站在原地,她清楚殿下已经做出了最大的让步,照以往的性子,李响不应承下来,即便不死也会丧失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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