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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国.盛京

作为一国都城,盛京占地辽阔、人口繁多,内外城墙三重。

城中坊市足有一百余处,每日间往来百姓络绎不绝。

而燕国王宫则建于整座城池的正中心,坐北朝南、负阴抱阳,四周被宽阔的金水河所环绕。

王宫外朝,太和门内东侧的南庑,有一处独立的宫苑,门向北开,内中有大小房屋共五间。苑内屋舍虽然不如太和殿这种正殿那般高大雄伟,但也是朱墙黄瓦,雕梁画栋。

此处为专供燕国王室的王子王孙们上学的地方——上书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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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书房最大的一间屋舍内,由东向西,依次并排摆放着两排书案,桌上文房四宝一应俱全,在各张书案后坐着的,则是一群未过束发、及笄之年的少男少女。

而房间四周则是陈设典雅、素炉焚香,架上藏书也非常丰富,更有地板下铺设的地龙驱散了寒气。

平心而论,这绝对是一处研读修习的绝佳去处。

不过,坐在左边最前方一张长条书案后的赵晏,心思却明显未放在面前的书本上,眼神空洞,目光迷离。

只见那双手捧着一本典籍的少年,穿了一身杏黄色衮服,上绣一四爪雏龙,脚穿镶绣口毡靴,束发梳鬓,头上插着一根碧玉簪子。

年纪看起来约莫刚到舞勺之年(少年的十三至十五岁),皮肤白皙,五官精雕细琢且线条柔和,双眼略微狭长上挑,隐约透出一股俊俏之气。

不得不说,这一副皮囊绝对堪称上等,但唯一美中不足的是,个子似乎矮了那么一点,比起身边其他的同龄少年都有所不如。人坐在椅子上,那双脚离地面的距离足有一拃还多.........

“咳!”

突然响起地一声咳嗽,顿时把赵晏的思绪给硬生生拉了回来,目光下意识朝着前方看去。

而映入眼帘的,是一张漆黑生硬的老脸,眼神犀利如刀,正在那直勾勾地盯着自己,气氛一时之间有些尴尬。

赵晏嘴脸抽了抽,想了想,到底还是站起身来,先是对着坐在自己左手下方的老者行了一礼,然后说道:“张阁老,孤昨夜未曾休息得当,因而方才有些跑神,是孤的不是。”

虽说是出言解释,借口,哦不,理由也找好了,但具体能有多大作用,赵晏对此持悲观态度。

果不其然,话一出口很快就得到了回应,“哦?殿下方才神游天外,果真是因昨夜未曾休息得当的缘故?我看未必吧。依老臣之见,只怕是殿下心中有事牵挂,否则就必不是神游天外,而是早似往日般昏昏欲睡了!”

“............................”

“哼!殿下,读书是给自己读的,不是给老臣读的。现在不好生研读,日后殿下如何治国理政?而且,老臣还有一言要告知殿下,殿下的肄业大考在即不错,但通过与否可还在两可之间呐!”

紧接着,老者又开始谈论起他教过的其他学生如何如何,尤其是当年陪太子读书时,太子爷又是如何如何。

按照赵晏自己的理解,说了那么多,总结起来无非就是一句话——你是我教过的最差的一届学生!

对于这一通冷嘲热讽,赵晏早就习惯了,以往的日子他可绝对没少听,而且他向来也没法还嘴。

他是燕国太孙,身份尊贵不假,但放在这里却并不怎么好用。

要知道,这里是上书房,而且来充任师傅的不是内阁大学士,就是各部院重臣,还都是奉了旨意的,若敢惹事,绝对分分钟就会被“镇压”。

以黑脸老者为例,老者名叫张敬林,现官拜太子太师、文华殿大学士以及礼部尚书,是位列燕国朝廷最前列的一批臣子了。

同时,也是上书房的三位总师傅之一(上书房总师傅一般有三人,至于其他的师傅人数则不固定,但也均以贵臣充任)。

这张敬林,就是在赵晏六岁那年,由老燕王下旨,再次入值上书房,负责教授王子王孙们的学业。

从那以后,张敬林每日照例上早朝,而且大多数日子也都会与其他大学士一样,在内阁处理政务,只有特定日子才会到上书房来。

至于部里的事情,则基本完全交由礼部左侍郎代为掌管。

而今天,正好轮到此人在上书房执教。

“是,孤受教了。”

闻言,张敬林本还想再教育一番,但到底跟以前一样顾忌君臣身份而不好太过,只能把想说的话又咽了回去,暗叹了一声,无奈道:“殿下言重,咱们继续吧。”

于是,老头又开始滔滔不绝地给他的学生们,讲解起经文注释来。

至于刚才全程旁观的人,暗自幸灾乐祸者有,为之担心者也有,但碍于是在课堂上,都没敢有多余的动作。

略过刚才的小插曲,一切,又重新回到了正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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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边,略微翘起屁股,重新坐回到椅子上后,赵晏表面是专注了不少,但实际上还是听不进去,如坐针毡。

不过,好在这种日子也快要熬到头了,暂且再忍耐一二,而一念及此,心中又不禁回想起以往这些年水深火热的日子来。

不知不觉,来到这个世界也已经七年了啊!

虽然时间上已经过去很久,但如今回想起来却仍有恍然若梦之感。

前世的他就是一普通的大学生,却不想因为一场俗套至极的意外而来到了这个世界。

刚开始时,突然摊上这么件事,自然是免不了经历了一番迷茫、错愕、慌乱,到最终接受了这一事实的过程。

好在前世的他从小在孤儿院长大,年纪又小,没结婚更没孩子,倒没什么好牵挂的。

回肯定是回不去了,本着来都来了的心态,赵晏当时自是先了解了一番此身原主,包括这个陌生世界的信息。

然后,他就沉默了。

怎么说呢,根据当时所掌握信息而得出来的结论表明,自己这趟穿越的质量好是好,但不多。

首先一点就是,不知是机缘巧合,还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原主的名字竟然也叫赵晏,与自己同名同姓,倒是省却了一些麻烦。

年龄上嘛,貌似小了点,个子也“稍微”矮了些,整个人返老还童了属于是。

另外还有这身皮囊,虽然有些不太愿意承认,但确实是比原先的好上不少,毫不夸张(厚颜无耻)地说,那真是男女老幼通杀,谁看了不犯迷糊啊?

如此种种,都挺让人满意,但最令人满意的一点,那还是要属原主燕国太孙的身份。

这条件,还是非常不错的,最起码不是穿越到了那种骡马跪族家庭,锦衣玉食、尊荣富贵至极这些自不必说,日后不定还能继承大统,爬到那龙椅上去坐一坐。

好家伙,这最起码也得是个老燕国正黄旗啊!

而除了这些以外嘛,赵晏也发现了一些小问题。

这个所谓的燕国啊,它竟然并不是一个大一统的国家!恰恰相反,在这片名为“九州”的大陆上,除开北部草原、西域等外族聚居的区域外,还存在着大大小小共计十一个国家。

由此也可以想见这片大陆上的世道,虽然称不上是什么太平盛世吧,至少也可以说烽火连天,各国常年在物理上打成一片,并且已经持续了好几百年。

赵晏观察和翻阅史书后发现,除开一些差别外,这里大体上跟自己前世当中的战国时代很像,甚至更接近于战国末期的那种状态。

由此可以得出什么结论呢?

那就是燕国的国家政权并不稳定,虽然直到今天为止,燕国还一如既往地存在着,但赵晏知道,这种分裂的局势只是暂时的,总有结束的一天,因为统一是必然的趋势,甚至可能就在不远的将来。

面对这样的乱世,燕国只有两个选择,要么一统天下,要么就是最终被扫进历史的故纸堆里。

可据赵晏来看,这燕国虽然表面看起来强盛,但实际上内忧外患很多,更没有展露出统一九州的气象。

将来的哪一天万一国破家亡,自己到时候说不定还得光着上身、口中含玉、披麻戴孝地投降献城,能不能保住一条命都是两说,能被圈禁圈养起来就是最好的结局了。

一念及此,赵晏差点没高呼一声“兹事体大!”,然后两眼一黑昏倒过去。

而且,别说什么统一九州了,自己这个太孙想要顺利的即位,感觉都很有难度,竞争压力不小,燕国的政局也可谓是相当复杂。

总而言之,在了解清楚这些情况和自身处境后,赵晏就一直压力山大,生怕哪天燕国就亡国了,自己这个太孙也跟着覆巢之下焉有完卵。

可偏偏年纪太小,尤其是刚穿过来的时候,完全就是一孩童,再小点都能穿开裆裤的那种,想做些什么也有心无力,只能老老实实天天来上书房读书,默默等待着。

顺带一提,赵晏前世是个理科生,但这个世界就是一妥妥的封建社会,师傅教的是经史子集,他一个理科生,从头开始就不说了,还成天跟着一群老学究学这个,这福分能小得了吗?

不过,好在他是太孙,不用去参加科举,书只要能读得差不多,过得去肄业大考就成。

直到后来,一个人的出现,才成功缓解了赵晏的焦虑,并将他引向了未曾设想的道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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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赵晏在课堂上又开始胡思乱想之际,京师城外宽阔的官道上,一骑驿卒正驾着马车打西边儿疾驰而来。驿卒身上背着亮黄色的包袱皮,细看的话,会发现其身上还有不少血迹。

路上每遇有路人车马当道,驿卒便大声呵斥道:“忻州八百里加急!御赐金牌,阻者死,逆者亡!快快闪开!”

普通百姓自是避之不及,其他有身份的路人,无论身份高低也都不敢挡路,见那驿卒飞奔而过,倒是纷纷猜测这忻州是出什么事了。

驿卒畅通无阻地入城以后并未停留,而是继续一路飞奔,直到王宫宫门前才堪堪停下,跳下马车,将身上的包袱取下交给禁军。

至于其本人,则是在交差无误以后,就被带去休息领赏去了。

而这封从忻州而来的八百里加急的奏折,将会给燕国朝廷,带来一点小小的波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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