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童李幻真推门而入,映入眼帘的是姹紫嫣红一片开,蝶蜂迷乱花丛间,一点翠绿衬花妆,悠悠苍天真缀底色。
李幻真呆愣住,这里竟然有只在梦中存在的花海!鬼使神差,孩童迈出右脚,踏入这方人家一直禁止他进入的院门。
左顾右盼,李幻真不忘关上门。风轻云淡,蜂鸣蝶舞,细流纵横,花香四溢,混杂于氤氲着的丝丝水汽。孩童喜悦,忽见一蝶扑腾着越过他的身侧,目光追随着它,脚也跟着动了起来。带上怎么也藏不住的笑容,与之几番交手。
他从花海追到一片树林,横穿树林到一条小径,小径通幽,不复先前明媚光亮。曲曲折折,总有树叶正好遮挡住往前的路。蝴蝶还在往前飞,李幻真却不由慢下来,几番交手未能拿下,心有不甘却也气喘吁吁。
慢下脚步,小心翼翼,李幻真缓缓前行,避开路上的木枝,跳过堆积的树叶层,似乎在怕惊动小径深处的人家。终于到了尽头,孩童却见只有一张圆桌,两个石凳。
李幻真长舒一气,放下心的同时有些疑惑,暗道:“花海虽大却别无异处,景致极佳且并无危险,为何这家中的长辈不将之公诸于世?又为何这家的人连本家的子弟都不可入内?”
略加思索,便将之抛之脑后,如此美景衬天明,正是乐事无疑,何必琐事扰心。微风吹拂,透过树叶缝隙的阳光斑点摇曳着。
李幻真坐到石凳上,靠在圆桌趴下,却为腹部一物挤压到。他连忙起身,取出硬物,原来是好友苏月偷偷交给他的那串钥匙。正是凭此,他才有机会打开院门,来到人间奇境。
他一边搓揉腹部,一边打量钥匙,大多古朴,泛着青或黄的幽光,大抵相似,不易分辨。将钥匙放到桌面,李幻真再度趴下,不久,便觉风轻云淡,神魂飘然。
不知多久,似是万年,似是转瞬,总之,天上洒下了雨。李幻真正走在林间的小径上,雨迫人行,不容他慢下脚步或小心翼翼,转过一道拐角处,却见两位苍髯老者各坐一石凳,靠在圆桌旁。
为左者锦衣玉袍,金饰银簪,一手玩古石,一手握青瓷;为右者便衣阔装,以草束发,腰悬长剑,身前置有一木杯。二人似不觉风雨,泰然自若。李幻真这才发觉,那石桌及周围的小块地域内,似乎并没有雨落下。
为右者言语:“花香留蜂蝶,蝶引客人行,行到水穷处,方见境中境。”
为左者云:“真灵入幻境,假雨惑人心,迷踪隐虚实,幽径莫前行。”他指向身边的空地说:“来者是客,请君入座。”
李幻真就像被施加命令一般,无法控制地来到那方空地,然后坐下,让他意想不到的是,自己并没有滚落到地,而是真似坐在了凳子上。
雨果然没有落在这周围,他好奇地四处张望,却见雨丝就如同幕布一样垂在四周,似将三人囚禁于牢笼中。
三人围桌而坐,不发一言。终于,佩剑老者语:“小友姓甚名谁?是谁家之子?可有从师?现今你又身处何地?”
李幻真连忙回答道:“晚辈李幻真,星梦古国华阳南居士李妙之子,师从隐世苏家守门人苏迷隐,受家人之命南下,现处隐世苏家内。”本欲再言,却见二老者对视一眼,似有话要说,自己便打住言语。
“请问李小友,现今几世几年?”
“已是新历57年六月三日。”李幻真回答。
“可知晓煜帝之年?”把玩古石的老者似是忍不住了,急切询问。
李幻真连忙点头,但又摇头说:“煜帝?只有耳闻,其余都不知晓了,后世也没有记载。”
二人忽然放声大笑:“哈哈,他也有今天!”只消片刻,又归于安静,只有雨点滴落之音。
李幻真鼓起勇气询问:“敢问两位老先生名号?”
佩剑者轻敲剑柄说:“闲散之人罢了,哪有什么名号。我名陆蝶,至于那个老头,哼,姓苏名花舞。”
李幻真连忙起身行礼:“初来乍到,扑朔迷离,礼数不周,见谅见谅。”
二老微笑着点点头。陆蝶开口:“小友以为,得永生者如何?”
李幻真皱眉苦思,良久,道:“抱歉,晚辈不知。但晚辈认为,得永生者应是无敌也!毕竟,时间足以抹杀一切,而只要是不能被时间抹杀的存在,一定是无敌的存在。永生者,则是如此。”
陆蝶又问:“小友以为,得永生者应做何事?”
李幻真答:“既得永生,应当追求一切靠努力,靠时间就可以追求到的一切东西,学习一切对自己有用的知识,见闻一切有趣的故事,思索一切困扰自己的故事!还要……呃,唉,太多啦!”
陆蝶只是点头,最后说:“那你必须要去旅行,从一个地方走到另一个地方,从一个时间走到另一个时间,见证一切变迁,欣赏不同风景,遇见不同的人。不然不足以达到你所说之追求。”
“旅行?”李幻真琢磨着,“可我不喜欢远行,太累啦!之前随师父南下,颠沛几日,几度累死。”
苏花舞忽然插话,指着李幻真的腹部位置说:“有种熟悉的感觉,小友,可否能将此物取出,让我观摩一二?”
李幻真从中掏出一串钥匙,钥匙表面闪着古朴的幽光。
“果真是他!”苏花舞怒吼道,连天地似都有几分震动。
陆蝶冷笑道:“都这把年纪了,还生什么气?钥匙在此确凿无疑,我们的机会不就来了?只要将钥匙的现持有者除去,就……终于……唉,先送李小友回去吧!”
陆蝶抓起孩童的手,在掌心画下一道歪曲的纹路,微笑道:“适才与小友谈话,倒觉有趣。我已赐予小友长生道石,若不出意外,可得永生矣!但请记住,永生者只是活得久些罢了,并不存在无敌一说。但永生者,或许和无敌者一样,都寂寞聊赖吧!”
李幻真忽觉眼前之人、物变得虚幻起来,两位老者还在交谈,明明近在咫尺,却听不真切,声音朦胧飘渺。自己好似离天地越来越远,越来越远……
风卷木叶声飒飒,初醒梦乡人。李幻真睁开眼,夕阳下西山,飞鸟归林间。只是愣神片刻,想着那是多么真是的一个梦啊!
他一手抓向古朴的钥匙,握在手中,长舒一气:“还好还好,钥匙还在,要是弄丢可就惨了。”
说罢,他又踏上小径,这次是返程。
灿烂的花海绚烂多彩,夕阳为它镀上金辉,蛰伏的生机将宁静留给此刻。
置身花海中央,他回首眺望。这才发觉那片树林是如此茂密,在外都看不见缝隙。若没有扑蝶人未能扑到的蝶,怎么能见藏在密林深处巧妙设计的幽幽小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