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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歌无奈,只得含泪暂停寻找,就近找到一个安全的山洞,用火镰燃起一小堆篝火,给刘纯弄点吃的,她自己一口也吃不下,眼神空洞地看着洞外茫茫的夜色,心中翻涌着一阵又一阵悲凉。

“你大哥心真狠!”秦歌的语气,让刘纯吓了一跳,他能想象出,如果此时大哥刘锋出现在秦歌面前,刘锋肯定会被她碎尸万段。

“人若是疯了,什么事情都干得出来。”刘纯清楚自己的解释有些牵强。

“他不是已经被立为太子了吗?为什么还这样贪得无厌?如此穷凶极恶,他是怕你当太子?”

“我也想不通。我可没想过当什么太子。想必是大哥想早点登上皇位吧?你还听闻宫中有什么事情发生?”刘纯很想知道陈柏约的情况。

“说是有个姓陈的太监被万箭穿身,还被株连三族。二皇子刘恒被送往乾地做了乾王,只给侍从三百,配以一定数量的兵器以备防卫,但决不允许设立正式军队,没有朝廷旨意不得返回京城。”

刘纯内心无比悲凉。一向温文尔雅的二哥,被赶出京城,很难东山再起。不过只要听话,至少能保住小命。可那位整日陪伴自己,从不发火的陈柏约,还有他无辜亲族,都死于非命,刘纯变得异常愤怒,同时也发现自己如此弱小,什么时候能为陈柏约,还有秦伯,报了此仇?单凭自己,他觉得没有一点胜算。想到自己无能,刘纯低下沉重的头颅。

“现在怎么办?送你回宫吗?”

“现在回去,就是送死。恐怕连皇宫都进不去,就被大哥拿下,再也见不到父王。”

“找不到我爹,我心永不安宁。”

“我陪你一起找。”

刘纯的话让秦歌心里一暖。“可你不能总在外面漂泊啊。你的父亲也需要你尽快回到他身边。”

刘纯沉默不语。没有找到秦伯,他内心也非常沉重,看着眼前热泪盈眶的秦歌,他能理解父亲下落不明带来的巨大痛苦。

秦歌终于狠下心来:“你的事不容耽搁,我们先去乾县找你二哥,路上也可继续打听我父亲的下落。”她的话语里还包含着最后一点希望。

这倒是个可行办法,兄弟联手对付大哥,或许还有一点胜算。刘纯点头同意。

在山洞里三只小猫已完全没有敌意,在一起玩耍起来。

“你那只猫怎么那么凶?”

“他原来是一只野猫,有一次在山上我把它救下来,它就一直跟着我。这么久了,身上野性一点也不少,每次遇到我狩猎,它都会尽力助战。为了让它能够乖顺一点,我给它取个名字,叫‘小乖’。”

刘纯笑了:“它不发威的时候确实挺乖。”

秦歌把带来的弓箭、几张兽皮和一些肉干翻出来。

“我们以售卖兽皮为名,这样路上可以有个遮掩的借口。我还是女扮男装,我们扮作猎户兄弟,我叫秦明,你叫秦亮。明早再出发,现在可以好好休息一会儿。”

刘纯抚摸着柔软的兽皮,问道:“这皮都是什么野兽的?”

“狐狸、狼。”

“售价很高吧?”刘纯想起自己10文钱买两个黑馒头的事情,随口问道。

“猎户冒死换来的兽皮,却卖不了几文钱。官家把收购价压得很低,这几年收税越来越高,很多猎户有兽皮都不想拿出来,又不敢私卖。如果被官家发现私卖,那就不只是重罚,有的还要被关进大牢。”

以往,刘纯冬日铺的、穿的都是上好的皮褥、皮裘,要比秦歌手中的好很多,此刻,他才了解自己冬日的温暖是无数猎户用不尽辛苦与心酸来支撑的。

“这也不能全怪父皇。近几年,我国与西面戎国多次交战,致使国库空虚,只得向百姓多征税收。希望以后有机会,我可以把自己多日所见所感讲给父皇,让他体恤百姓的艰难与困苦。”

刘纯忽然想起《道德经》里的话:“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人之道,损不足而益有余。”父皇的做法虽可理解,但的确是不明之举。刘纯随之也想到另外几句:“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他羞愧地低下头。

父皇确实有不仁的地方,但为国操劳真可谓呕心沥血,这几年内外交困,所付出的努力,并没有带来任何起色。眼下,大哥将朝廷闹得天翻地覆,让这个国力本就不强的国家雪上加霜。

秦歌:“我们猎户都知道一个简单道理:不可将山上野兽赶尽杀绝,遇到小兽、有身孕的动物,我们都会毫不犹豫地收起猎刀。”

“父皇也多次表达过这种意思,只是到了下面,有些地方官吏借机强取豪夺,搜刮百姓。”

秦歌没有继续这个话题。地方官吏滥用公权,中饱私囊,已经屡见不鲜。很多猎户活不下去,只得拖家带口跑到终南山深处,以山为家,与兽为伴,虽然度日艰难,但也比山下安心得多。她也很难相信久居宫中的皇子,可以打通高高在上的皇帝与底层百姓之间的隔膜。她目前最重要的事,是护送皇三子平安抵达乾县,与二皇子汇合。没有父亲在身边,她也想去戎国寻找十多年没有见面的母亲。

刘纯看见阿狸、福临、小乖静静吃着肉干。阿狸、福临奔波了一天,此时晚餐虽然晚了一点,但让它们大开眼界,它们第一次吃到这么好吃的肉干。

小乖开始不乖了,在洞里抓到一只大老鼠,惹得阿狸、福临一阵怪叫,白色胡须随之不停颤抖。刘纯与秦歌看着它们戏弄着那只可怜的老鼠。

“小乖,收手,别再玩了。”秦歌呵斥道。

小乖躲到一旁,阿狸、福临也停止戏耍,老鼠奄奄一息,连逃跑的力气都没有了。

“小猫为什么不直接吃掉它?”

秦歌拎着大老鼠的尾巴,把它扔到洞外,“它就像老虎,不饿不吃。与老虎不同的是,它会把老鼠当作玩具,以此练习各种技能,也可能是表明自己很开心。”

“这不残忍吗?”

“可能只有人才有残忍这种感受,动物一般都是按照本性行事。它们一般没有同情心,只是在主人的命令下,才会停止虐杀。”

刘纯想起两鬓斑白的父亲,想起凶相毕露的大哥,“人类似乎更喜欢虐杀。”

秦歌把小猫们驱散,让他们各自找地方睡觉。“动物有时也与父母抢夺食物,那多半是他已经不认识眼前的就是父母,可人明明知道眼前是自己骨肉同胞,也会残忍地举起屠刀。”

刘纯至今也不明白皇权为什么值得大哥如此痴狂,如此不在意身败名裂。

两人陷入久久的沉默,看着三只小猫安静地睡着,内心充满迷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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