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没亮透,洞里已经热闹起来。三只小猫在追逐打闹。
刘纯很不情愿地睁开眼睛,埋怨小猫起得太早。
秦歌已经备好早饭,坐在地上静静地欣赏小猫们的玩耍。“猫总是比人起得早,而且早上一定会疯上一阵子,像是晨练。”
刘纯觉没睡好,加上心情糟糕,早饭吃的粗糙且没有声息。让他不快的是,小猫们不时在他身上跳来跳去,小乖甚至有一次玩弄起他的头发,弄得他草草吃完,坐在一旁生闷气。
秦歌跟小猫们相处甚欢。有时用手抚摸小猫脊背,有时给点吃的。小猫们用头在她身上蹭来蹭去,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
“他们很开心啊。”
“小猫哪有不开心的时候。除了吃睡就是玩耍。要么自己单独玩耍,要么大家追逐打闹。”
阿狸此时正玩着一个草团,一会纵身来个“饿虎扑食”,一会来个“神龙摆尾”。一招一式,真的像一只小老虎。
看见秦歌在旁观赏,阿狸似乎兴致更浓,又表演一个高难度的空中急速翻转,把“乾坤大挪移”与“猴子摘桃”两个高难度的动作在空中瞬间连续完成,整个过程不过弹指之间,却让人眼花缭乱、惊讶不已。眨眼之间,阿狸已经悄然着地,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悠闲自在地走着猫步。
秦歌拍手叫好,惹得小乖、福临对阿狸驻足而视,似乎对秦歌的赞赏表示不解:这对于猫来说,不是轻而易举?
“现在三只了,路上带着会有很多麻烦,不如我们留下两只。”刘纯不耐烦地推开眼前的小乖。
“一个也不能丢下。现在不少人捕杀小猫作为食物。听说有的食肆还用猫与蛇做成一道菜肴,叫“龙虎斗”,说是从岭南传过来的名菜,以致吸引不少百姓倾家而出捉猫捕蛇。由于捕杀数量渐多,以致商家压低收购价格。不管留下谁,都很难存活,即使它们侥幸跑到山上做了野猫,也非常危险。”秦歌说着说着,语调低沉下来,小猫不是比人更难吗?
刘纯想起自己在山上遇险的种种经历,点头认同。
“如果你嫌累,把它们三个交给我,你负责背兽皮。”
“不用。还是你带着小乖,我带着阿狸和福临。”
寒冷的晨风,吹得刘纯浑身颤抖。秦歌关切地问:“冷吧?”
“没事。走一会儿就不冷了。”
秦歌从包袱里取出一件兽皮做的背心,“先穿这个,热了再脱。”
刘纯穿上皮背心,顿时暖和很多。“这样你就是四处游走售卖兽皮的猎户了。”看着打扮有点怪异的刘纯,秦歌笑了。爽朗的笑声在寂静的早晨特别响亮。
听着如此清脆的笑声,看着眼前这位俊美、勇敢、质朴、善良的女子,刘纯内心充满安全感与勇气。以往在宫中也有许多年轻女子陪伴,但没有一个让刘纯直入内心,让自己心生敬佩。从慈祥而苛责的母后,到唯唯诺诺的侍女,他感受到的多是皇家森严的等级约束,是客套或死板的众多礼数。除了母后言行里多多少少透出真诚外,其他人更多的是客客气气而又难以抗拒的循规蹈矩。秦歌的出现,让他眼前一亮,人间还有这样的奇女子,英姿飒爽之外,还有着青春四溢的女性魅力。
刘纯心旌摇荡,默默感受着不期而至,男女之间生发的奇妙感觉。秦歌长他3岁,为人处世都比他成熟很多,他也感受到姐姐般的关心与呵护。与刘氏兄弟的情谊相比,这种姐弟之情让只身逃亡他乡的刘纯,多了许多难得的慰藉和奇妙的联想。
“这一件兽皮能卖多少钱?”
“这个是狐狸皮做的,皮子保存完好,最高可以卖到80文。”
80文是多少?刘纯没有任何概念,他又想到在小棋摊赢来的两个黑馒头。
“现在卖不上这个价了。买家多是大户人家或者朝廷官员。普通人家饭都吃不饱,哪里会去穿狐狸皮做的裘衣或背心。”
两人边走边聊,一路上还算顺畅。这天中午,两人肚子咕咕叫的时候,才发现包袱里的肉干已经一干二净。
刘纯瘫坐在石头上,又一次皱起眉头。此处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看不到一户人家。刘纯摸摸身上的弓箭,可眼前连个小兔子都看不到。秦歌向远处山坡一指:“那山上有座寺,去看看。”刘纯只好跟着她向山上爬去。
一个时辰后,两人终于来到小寺外面。
小寺不大,建在山坡之上,竹树环抱,清净幽雅。一个破旧木牌上刻着三个字“净心寺”。在鸟鸣声中,两人听见一阵低低的诵经之声。
两人不敢直接带猫进入,就把弓箭、装着三只猫的布袋藏到附近竹林里,然后蹑手蹑脚,进入寺内。正堂之上,几个僧人,轻闭双目,趺跏而坐。轻缓的诵经声,在小寺回荡,令人心定神凝。没人注意到他们,他们也迅速地坐下来,静静地感受着佛家吟诵独有的韵味。
在简陋的四壁,雕刻着诸多菩萨,虽是粗线条勾勒,法相庄严,娴静美好。即便笑口常开的弥勒菩萨,也让人感到不尽的愉悦甜美,仿佛被他的笑带入一个美妙的世界。他的眼睛、嘴角都尽显笑意,而刘纯此时感觉他的衣褶都散发着笑意。他的坐姿似乎并不是正襟危坐,但轻松惬意的坐态,让人明了修行应在内心。
多么美妙的画面,多么惬意的时光。刘纯真的就想在这里停下逃亡的脚步,步入充满安宁、沉静的境界。
他忍住饥饿,四处偷看,忽然发现在众僧后面还有一位“怪人”。
那是一只端坐的大猫,浑身橘黄,不光是毛色纯正,浑身上下也干干净净。坐在那里,也是双目微闭,但嘴唇未动。它也在听经?
在刘纯眼神的示意下,秦歌也发现这神奇一幕。两人相视一笑,都把注意力集中到那只橘黄色的大猫身上。
诵经时间较长,刘纯已经坐不住了,双腿已经发麻,多次变换坐姿,才勉强让他不至于腰弯背驼。那只猫却如一座石雕,一动不动,微风吹拂着它黄色的毛、白色的眉、白色的须,它没有任何反应,像是陶醉于吟诵之中,沉浸于一个宁静、恬淡的境界里。
在他们惊讶与不解中,诵经悄然结束。那猫等待僧人散去,才踱着悠闲的步子在寺内闲逛,根本没有把两人放在眼里。他们俩也没敢靠前,怕坏了寺里的规矩。
有位青年僧人健步走来:“两位施主,需要帮助吧。”
两人急忙站起来以礼相迎,一时竟没有说出讨食的要求。
“二位施主想必已经饥渴,请与我们一起就餐吧。小寺虽小,但足以让施主饱腹赶路。”
刘纯、秦歌连忙道谢。“请问大师法号?”
“法号觉明。”觉明师傅带着他们转到正堂后面的一间小屋。“这里是我们恭迎过路施主的地方,请二位不要嫌弃。”
“打扰贵地了。我们是售卖兽皮的猎户,我叫秦明,他叫秦亮。”
“施主不必客套。”
小屋简陋,除了一盆热腾腾的红薯,连坐的凳子都没有。三人席地而坐。
“这是小寺的午食,请和我们一起吃吧。”
“其他师傅吃了吗?”秦歌四处张望,她看到几个僧人在远处竹林里挖着什么。
“小寺人本不多,平时大家在此进食。如果有施主光临,我们就会暂去别处。寺里存储不了太多东西,所挖的红薯刚好够一天两顿的量。如果吃食不够,有的僧人就要少吃,或者再去地里现挖。”
刘纯苦着脸,尽力吃掉两只红薯。“请问师傅,你们平时只吃这个?”刘纯觉得这种食物过于粗陋,难以下咽,如果不是饿急眼了,他不愿多吃。这次,他虽然吃了两个,但吃的费神又费力,且小心翼翼地逐一剥去外皮。
秦歌用眼神暗示刘纯,想制止他的“剥皮”行为。刘纯却没有看到。秦歌只得向觉明苦笑一下,大口吃下手中红薯。从小到大,她同父亲一样,吃煮红薯是无须去皮的,去了皮,不只是浪费,而且味道也差了不少。
觉明微笑地带皮吃下手中红薯:“如果每天能有两次这样佳肴,夫复何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