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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纯对他心满意足的表情全然不解。

“小寺虽然香火不旺。有时几个月都没有香客光临。但难得清净,更易于修身养性。”觉明向远处一指。“那里原是荒芜之地,极难开垦。我们用了半年才修整出现在的红薯地。红薯地不大,所产红薯勉强够吃。但寺内每个人都将此地奉为宝地,倍加珍惜。每年在这里耕种、施肥、除草、收获,别有一番乐趣。”

秦歌盯着觉明双手:“你手上茧子这么多?”

刘纯想用手指去触摸,又怕觉明拒绝。觉明爽快地伸出双手,两只大手舒展开来,比常人的手大很多,几个茧子自然地点缀其上,没有半点异样。刘纯好奇地用指尖依次点过一个个泛着黄色的老茧。“我要是去干,肯定满手是泡。”

觉明微笑:“我第一次也是这样。那时还年轻,第一次干这样的活,不光是得到满手泡,还掉了几滴眼泪。如今回想真是好笑,觉得真有意思。如果当初自己因此放弃,那现在的我还不知是个啥样子。”

“我还以为出家人整天就是打坐念经呢。”刘纯说完,看了一眼秦歌,她似乎对自己的说法并不意外。

“打坐念经是修行,耕地、种薯也是修行。”

“念经不累吗?”刘纯本想问的是“念经真的对修行有用吗”,话到嘴边,觉得唐突,便变成这种幼稚的询问。

“刚开始会觉得特别累。只有全神贯注,静心感受经典的精髓,才变得身心轻松。念经也不是僵硬、刻板地重复经文。我们出家人,对不同的内容也有各自领悟,有的内容需要深入咀嚼,才可能品出其中的精妙所在,所以每天诵经的感受都是新鲜的。”

边吃边听,秦歌、刘纯也填饱了肚子,同时对佛法有了一点肤浅了解。刘纯越发觉得自己就是一个酒囊饭袋,百无一用,浑身充满世俗之气。秦歌久在山林,自有一颗豪放不羁之心,听闻觉明看似平常的话语,却犹如醍醐灌顶,神清气爽。

谈话间,传来一声猫叫。那只听经的猫赫然出现在眼前,让秦歌、刘纯精神又是一振。

“安安,快来吃饭。”觉明把盆里的红薯都端给那只橘黄色的猫。

“它每天都来听经吗?”秦歌摸了一下安安的尾巴,安安眼皮都没抬,直奔红薯而去。

“每天都来,而且听得痴迷。”

“它能听懂吗?”刘纯想伸手去摸它,犹豫了一下,还是作罢。

“它如此投入,想必是从中获得难以描述的快乐。施主,你说它懂不懂?”

“它不需懂。”刘纯在心里回答,脸上以微笑回应。

安安一口一口吃着红薯,连皮一起吃,吃得那么香甜,吃得那么彻底。吃完之后,愉快地伸出小舌头,舔着自己的毛,缓缓地来到觉明身旁,蹭着他的裤脚。秦歌、刘纯看得两眼发直。

“它不去捉老鼠吗?”

“它出现之后,寺内再没有鼠害。有时它也会去林间去捕杀田鼠、竹鼠,但从不把一只老鼠带进寺里。”

“寺内食物如此短缺,天天都有安安的份吗?”

“我们每天只食两顿,顿顿都有它的份。它也和我们出家人一样,过午不食,吃过午饭从来不再次讨要。”

“安安是野猫,还是寺里养的?”

“它由我带到寺里。十二岁的时候,我跟父母流浪他乡,靠乞讨为生。安安一直跟着我们,即便是吃了上顿没下顿,它也没有跑掉,我们也不忍心抛弃它。在一个寒冷冬天,我的父母双双饿毙。当时我站在冰冷的雪地里大哭,安安一直蹲在旁边,不肯离开半步,直到净心寺住持发现我们,我们才得救,那时我和安安都已冻僵。”

“住持现在还在寺里吗?”

“他已圆寂。入灭之前,他依然叮嘱我继续专心修炼。当时我对自己没有一点信心,觉得自己没有慧根,不会修成正果,怎么修炼也是浪费光阴。但住持却说,从那个雪夜看到人与猫不离不弃,他就认为我有修为的福报。我的救命恩人圆寂后,众人多次推荐我担当住持,我觉得自己修行不够,一直没有接纳。至今寺内还是没有住持,只是由我来操持各种事务。众僧同甘共苦,相处和谐,没有辜负住持的期望。”

“安安在这里也生活了很久?”

“是的,弹指间已有十年光阴,安安已经是只老猫。”

“一点都看不出。”秦歌和刘纯把目光再次投向安安,它的闪展腾挪还是那么轻盈,看不出衰老的样子。

“它确实没有显出老态。有时动作有点迟缓,但精气神还是很旺,听经的状态没有一丝懈怠。安安执著听经,也给予众僧潜心修行更多激励,不少年轻僧友,因此变得更加沉静和执著。”

“净心寺地处偏僻之处,也难得清净。安安也不会受到惊扰。”秦歌忽然想起寺外还有三只猫,忙对觉明说:“非常抱歉,师傅,我们还有三个小友没敢带进来。”

“为何不一同进来?”

秦歌指了指安安:“它的同类。”

觉明笑了:“快带我去把它们请进来,小猫们一定饿了。”话音未落,人已经奔向寺外,速度之快,动作之敏捷,令秦歌、刘纯目瞪口呆,两人稍一迟疑,连忙跟上,此时已经落后十余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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