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老三带着乌泱泱一大帮人此时也赶到了陈家集，结果刚一进村就被发现了，村里人一看，这刀枪棍棒的，绝不可能是来走亲戚。

嗷唠一嗓子：“快来人啊，有人打进村儿里了，放火烧房子了。”

小村不大离得近的听到烧房子，立马拿出了家里的各种趁手工具，更有村里猎户抽出弓箭拿出火油，看那架势，如果要是真的发生冲突，马上就要扔出火油射出箭矢。

“我是齐老三，孩子丢了！”齐老三急吼一声，不急不行了。

看着对面拉开的弓弦，吓得他差点儿蹦起来，这是来救人的，可不是来火并，要真是哪个愣头青放出一箭伤了人，那今天不打也得打。

“都不要动，听老头子一句话。”陈家集的村老趿拉着鞋急忙跑了过来，半道掉了一只都来不及捡。

这场景太吓人了，倒不是怕打架，而是怕打群架，此时两拨人都是武器对峙，就等一个信号，只要有人一动，马上就要和炸营一般。

对面光是拿刀枪棍棒的就有五十来人，自己这边儿也有小五十口子，真打起来，以灌口这边儿的刁民习性，今天不放躺下十几口子绝对无法善了。

“村老，您还认识我么？咱们打过照面，大家仔细看看我，我是齐老三啊。”齐老三也是见大伙儿稍微冷静下来，拿近火把对着脸上照了照。

“齐三哥，你这大半夜的什么意思？这一大帮人，刀枪棍棒的，吓死个人，还以为来了什么贼人呢。”村民一看，这人熟啊，菜市口旋子齐老三啊。

“大家听我说，一句话，孩子丢了，跑到咱们村儿冯二家了，村老，快去看看吧。”齐老三也是无法，只能连蒙带骗，反正达到目的就行。

“看看也好，这么大动静也不见他出来。”村民左右一看，果然这冯二不在。

小院中的赵昱虽然嘴里吐血，可还是提刀在地上猛跑，一刻也不敢停下来，这要是让冯二抓住，三两下就能给自己捏吧死。

可也不敢往外跑，据赵昱观察，这冯二应该有什么顾及，不敢大摇大摆在外面冒头儿，结合着之前屋里的猪胎，和刚才他话中的意思。

那小翠就是邪修，这冯二应该就是和那个艳情话本里说的天鹅舞姬狐妖少女一样，都是妖族，只不过这妖是只猪。

这猪在小院中尚还有些顾虑，觉得没人发现，还存着侥幸，显然是不想放弃冯二这个身份。

可自己要是把这丝顾虑给他撕开，那就是逼着冯二破罐子破摔，那这就不是求生而是找死了。

何况赵昱此时的想法不是跑，而是杀，之前被冯二的手段惊到了，现在看来，他除了力量大速度快，倒也不是真的无敌，那一手大棍子虽然虎虎生风，可根本没有章法。

自己中了一击，虽然受伤严重，可倒还没严重到马上就死，既然不能秒杀，那就有击杀的可能，哪怕缺胳膊断腿，今日也要换了冯二的命，所谓除恶务尽，不然以后这日子没法过，天天被人惦记，早晚崩溃。

赵昱打定主意，左突右闪，拼着又挨了一下，装出不支，马上开始疯狂的跑向院门。

冯二见他到了门口，自然不能让他跑掉，直接就追了上去，手中棍子一扬“飞身跳斩”，势必一击必杀。

那碗口粗的木桩子自上而下，在空气发出嗡鸣，威势一时无两，这一棍子要是抡实了，脑袋估计要陷进胸膛，痛快点儿估计就直接爆掉。

赵昱欣喜若狂，跳这么高？可真是个蠢猪。

瞬间回身脚一蹬地，开始往冯二怀里钻，因为这地方不好发力，乃是木桩子的末端，不着力。

木桩子抡了下来，这要是换个人来，必然无法抵挡，可赵昱相较别人来说还是有优势的，或者说老赵家比别人有优势，这天生神力，也不是白给的。

赵昱猛地一口，屏住了呼吸，使出全身力气，将刀横在身前，左手推着刀背，卯足了全力往侧面一架，紧接着长刀一收，木桩子顺着刀往下滑。

借着空隙，间不容发之际，找到一丝破绽，赵昱半跪在地手运“巽刀式”腰身一拧，靠肩变脸，右手长刀像风一样，在身前一划而过。

这一刀虽然只有招式，可隔不住他力气大，也隔不住家传宝刀锋利，赵昱感觉这一刀斩中的不是肉，而是几层晒干的牛皮，阻力非常大，可万幸的是，这几层皮革铠甲被割开了。

冯二感觉肚子一凉，低头一看肠子腑脏直往下流，连忙后退，用手捂住，可终归是受了重伤，无法维持人身。

赵昱将冯二开膛破肚，心中一喜，这种伤势放在谁身上都能要命，还没来得及上去补刀，那冯二在他眼中现出原形，变化成一只瘦弱的大公猪。

“吭吭！”

大公猪嘴上留着腔液，左脚刨了两下地，猛地冲了过来，速度虽然慢了，可气势犹盛三分。

眼见猪妖轰隆隆冲来，赵昱虽然心惊胆战，可绝不会坐以待毙，身体左移，长刀顶在右肩，在猪脸上划到前腿。

虽然也被猪身撞出半丈远，可心里却踏实了许多，猪妖的肠子全顺着伤口往外流，拖在地上，刚才那一刀运气好，正好划烂了猪妖的一只眼睛。

猪妖心中恨得厉害，小翠的摄魂玉封印了他，还不停压榨，刚刚得以解脱，实力远不如从前，本以为杀个普通人族，不需要费手脚，可谁知露了破绽。

现在身受重伤，必须赶紧跑，猪妖连停都没停，顺着早已被撞破的院门向外跑去。

赵昱心中着急，这猪妖肯定会回来报复，可现在身受重伤，能不能保命都还不好说，更没有力气追出去。

村老和齐老三刚赶到门口，就看见了这只丈长猪妖，在院内冲了出来，吓得刚要跑，就发现猪妖受了重伤，怒骂中拉弓射箭，又将猪妖逼回院内。

赵昱本来已经放弃了，结果外面一阵惊呼，紧接着此起彼伏的喝骂声响起，只见猪妖身上插着几根箭矢又退回院中。

“拉弓，射箭，这是猪妖，射死他，拿石头砸。”村老让开院门，一帮青壮冲了进来。

这么大猪，是个猎户都能射中，不知道是谁拿了一瓶酒扔在了猪妖身上，七八个火把在门口扔了进来，院子里一股燎猪毛味，猪妖被烧的皮开肉绽。

赵昱吓得连忙往墙根躲，院门口的位置一大帮人，乱箭齐飞，他可没有冯二那两把刷子，这要是被误伤，死的可就太冤枉了。

猪妖嘶嚎一声，心中有苦难言，他本是一只被放养的家猪，因为机缘化形成人，还没来得及高兴，就被官差捉拿，那些人的速度快愈奔马，纵跃间就将自己逼到悬崖边上。

猪妖吓得直接在悬崖上跳了下去，结果也是命好，掉入水中，几经辗转，才躲到这个北地小镇，心中深知官差强悍，只得隐姓埋名，做起了泼皮闲汉，起初几年也倒还好，吃喝不愁很是快活。

结果好死不死的又遇到了小翠，这一生何其悲惨，这才刚刚脱困，又被重伤，猪妖不敢报复府衙，甚至被控制那些年也不敢反抗小翠，可心中对赵昱的恨尤为强烈。

这恨其实是怨恨，猪妖冯二根本就想不通，这赵昱不是缠了邪祟么？这外面大雪豪天的，不在暖呼呼的炕头好好休养，为什么非要跟我过不去？

猪妖眼里的恨意根本压制不住，现在就想将赵昱生吞活剥，死也要带走一个。

赵昱见猪妖不管不顾的冲了过来，强迫自己冷静，眼睛死死地盯着猪妖的脖子，右手屠宰长刀握的紧紧，杀了这么年多猪，还是有些心得。

现在猪妖受了重伤，没准就能捅中呢？赵昱觉得有必要再莽一把，合身一蹴，猛的往前一扑，迎着猪妖捅了过去。

“噗嗤！”

手中长刀齐根扎进了猪妖的脖子，赵昱根本不敢停，手上长刀不停的搅合，整个人被腥臭的猪血浇透了。

张通本想上前，可此时被吓得愣在原地，只能在旁边大喊大叫。

此时猪妖的脖子已经被掏了水桶大小的窟窿，余下的那只好眼被吃掉了，各种血管外露，烤焦的猪脸皮也被啃食下一大块，周身一丈全是鲜血染红的泥泞，一大片猪肠子就着血泥，格外恶心。

赵昱的样子，比猪妖还吓人，满脸邪恶狰狞，浑身鲜血淋漓，冒着蒸腾热气，如恶鬼夜叉一般。

周围的村民更是不敢上前，脆弱的已经开始呕吐起来。

只因那抱着猪妖脑袋连啃再捅的孩子，简直就是个疯批，那就是个神经病，这会儿更是把脑袋钻进了那个有着水桶般大洞的胸腔，吧唧嘴儿的声音，甚至压过了周围的嘈杂。

齐老三真怕赵昱疯了，在旁边疯狂大喊：“别打了，你都把它搅和烂了。”

赵昱听到熟悉的声音心神一松，这才拔出脑袋，临了又扽了一口。

齐老三见他钻出来这才敢靠近，把赵昱拖到空地，见他嘴里一边嚼，一边笑，那恶鬼面容近在咫尺，立时吓得毛骨悚然。

后面离得近的人见他这样，吐的更欢，不过这声音倒是惊醒了齐老三。

“混蛋小子，还好意思笑，怎么干什么都不知道跟人说一声呢，还有，你不是找冯二么？怎么跟猪妖打起来了？”齐老三缓过来之后也是满脸懵，眼前这信息和自己估摸着的信息，差距还真不是一般的大。

赵昱刚要说话，又牵动了身上的伤，“哇”的一口血吐了出来，不过吐出来之后，感觉倒是好受多了，没有之前那么憋闷。

赵昱虽然好奇，这会儿也没力气细问怎么都过来了，回答道：“三叔儿，我也不知道啊，到了才知道这一家子都不是人，真他妈倒霉，早知道不来了…”

还没来得及说完，就瞟见了王奶妈一马当先的往屋内冲，赵昱一愣，王奶妈子干嘛来了？救我？疑惑不解：“那不是王奶妈么，怎么也跟着来了？”

齐老三当然知道怎么回事儿，连忙说道：“就是看热闹的，跟着过来了，不用搭理她。”

赵昱觉得不对，这往屋里跑干嘛啊，没有急着叙旧，而是赶忙对着张通说道：“老张，快去房檐底下，看看王奶妈子在干嘛，这老东西直奔屋里去的，刚才猪妖冯二说过，他那媳妇儿有个什么摄魂玉，来不及解释，快…”

张通拔腿直奔房檐下，他也心中奇怪，这王奶妈子过于兴奋了，再说了，你不在院子里，往屋里跑什么啊。

王奶妈一脚迈进屋内，眼睛一瞄，吓了一跳，屋内一个开膛破腹肥猪一样的女人，旁边一堆小碎猪，炕上是一颗同样肥硕的头颅。

贪念压下了呕吐的欲望，她跟着来可不是什么好心，纯粹就是好事，刚才往这边跑的时候得知这就是冯二家，一瞬间就想起冯二说过要卖猪，于是心思一动，发什么财不是发。

王奶妈扭头想找藏钱的地方，一扫就发现那颗人头边上有个闪光的东西，拿手一扒拉人头，右手一捞就把两颗像宝石的东西塞到怀中，心下一喜，这才大喊大叫：“来人啊，屋里死人了，快来人啊。”

“哪儿呢？哪儿呢？”

在门口给王稳婆掐人中的最先冲了进来，一打眼哇哇的就开始吐：“这是小翠，冯二的媳妇儿，怎么也死了？冯二呢？”

王奶妈一听，原来冯二的媳妇儿叫小翠啊，这倒是才知道，早知道叫这名字还催个屁奶啊，可还是忍不住仔细端详了一下人头。

那人头肥胖的扭曲变形，可这张脸，化成灰她都认识，王奶妈不由自主的摸了一把凹陷的胸口，脸上表情逐渐扭曲，恨意已经压不住了。

要不是看屋里人太多，说不得还要再补几刀，但现在肯定不能表现出来，两块石头看上去倒是挺值钱的，右手悄悄在怀里一摸，突然打了一个激灵。

随后若无其事的走出门外，看也没看王稳婆一眼，在院子内稍一弯腰，藏起了什么东西，径直来到猪妖旁边，随意的一撇。

张通默默的跟在她的身后，刚才的一切都被看在眼中，那王奶妈子在炕上捡了什么东西，应该就是那个什么摄魂玉，具体是什么东西不好说，可听名字就不是好玩意儿。

王奶妈走到南墙边儿，看着已经躺在板车上的赵昱，摆出一脸担忧说道：“伤的这么重，没事儿吧，来来我也搭把手，别看我老了，身子骨还壮实。”

“谢谢王奶奶了，以前都是我不懂事，您别跟我一般计较。”赵昱张嘴就来，心中暗骂，你能安好心才怪呢。

齐老三看着王奶妈也没说话，心中也是暗骂一声，这他妈可不是什么好鸟儿。

张通悄悄在旁边绕了过来，张了张嘴，比了一个嘴形，右手比了个剑指往怀中一揣。

赵昱心中一惊，脸上不动声色，他不会唇语，可结合着张通的动作怎么都能看得出来，刀，藏在了怀里。

赵昱脸上笑的人畜无害，看起来很乖巧，对着王奶妈子笑到：“王奶奶，上次给你的肉，实在是我混蛋，我家里还有二十多斤后臀尖，您一会儿跟着我一起回吧。”

王奶妈笑着回应道：“应该的，应该的，咱们一起走。”

菜市口的都先撤了，摊子还在市场摆着，有什么回去再说，村老留下来处理冯二家的事，他在村子里还是很有威望的。

赵昱伤势过重，要回灌口接受治疗，齐老三和张通一人推了一辆平板车，这是在陈家村那里借的，此时两辆独轮车用绳子一捆，就成了一个稍微大一点儿的双轮板车。

张通拉着齐老三将赵昱抬到板车上，假意帮着他摆好姿势，实际是悄悄将刚才的一切简短交代了一下，一共六个字，摄魂玉在胸前。

赵昱食指不着痕迹的转了一圈，回了四个字，戒备！手势！

满打满算十个字，一瞬间就已说完，除了三人知道，再没有别人察觉。

王奶妈自然也没走，状似自然的跟几人一起推着板车，可她这副做派落在三人眼中就是最大的破绽，根本不符合王奶妈子的人设。

走了一截之后，几人路过一片漆黑的枣树林，只有高悬的月亮散发着朦胧微光，周围已经没有了同路人。

王奶妈看了一眼躺在板车上的赵昱，在怀里掏出手绢，笑的慈眉善目：“来，擦擦嘴角的血，我跟你说，这要是堵住口鼻可不行。”

说着就要拿手绢擦血，齐老三和张通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实则盯死了王奶妈，齐老三的手已经放在了腰后，张通双手按着板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