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玲珑阁是何意？”狐耳少女问道。
“只是店铺的名字……”花白老者解释道。
正坐在玲珑阁大堂中央翻看着账本的老板听到门外的动静，便立即放下手中用来取暖的碳钵，匆匆踏出了店门。
“哟！小贵客里边请啊！”老板炽热的目光锁定在了狐耳少女的白色耳朵上，连眼角的余光都没有给到花白老者的身上。
涂山悦打量一番后，童言无忌道：“叔叔，你长得可真胖！”
“哈哈！我这可谓胖虽胖，财火旺啊！我就当小姐是在夸我了！”老板笑容满面道，“在下姓苏。”
“脸皮真厚！”涂山悦伸出小手对老板做了个鬼脸。
胖成球似的苏老板不羞不恼，笑道：“在下要是脸皮不厚哪能留得住小姐这样的贵客呢？还请问您需要点儿什么？”
涂山悦听后才想起自己并不是进来调皮捣蛋的，奶声奶气道：“我想要一只人宠！”
大抵是看小姑娘年纪轻轻，口气倒不小，所以苏老板决定试探一二。
“哦？哈哈哈！”胖老板嘴角张扬而笑，露出了两颗大金牙，玩笑道：“小姐年庚几许啊？”
“哼！本小姐今年十之又四！家住城中涂山氏假面征东侯府！家父涂山宏，乃白狐圣族涂山氏假面征东侯也！”小姑娘说话铿锵有力，言语之中尽显贵族傲气。
苏老板听后先是一愣，后又连忙躬身作揖，赔笑道：“都怪小人有眼无珠，哪里识得贵府大小姐千金之躯？若是小人有哪里怠慢的地方，还请大小姐明说才是啊！”
涂山悦冷哼了一声，骄横道：“那你还不快快领本小姐去瞧瞧这里最好的人宠？”
“是在下考虑不周了……”苏老板对着小姑娘伸出袖袍，指着身后的店铺，低头哈腰道：“大小姐请随小人这边来……”
狐耳少女冷哼了一声，然后就趾高气昂地走在了前头，身后的老者见状也想跟上去，但苏老板却伸手一拦，挡下了花白老者的路。
“哼！人族，可不能进去。”
老者闻言眼睛瞪得滚圆，“你！”
苏老板不依不挠道：“这是小店的规矩！”
老者终究是败下阵来，哀叹一声，道：“大小姐，你先进去吧……老奴就在此地候着……”
涂山悦似是明白了什么，点了点头。
苏老板冷哼一声后，才领着狐耳少女走进堂房，他指着屋内五扇由帘幕遮拦起来的内门，笑道：“这些门后都是人族购置而来的人族奴隶，而其中最好的货色全都在这间屋子内，大小姐这边请！”
说完便走到一扇门前，掀起帘幕，指引狐耳少女进去。
涂山悦看了一眼黑黢黢的房间，本能地咽了一口唾沫，却又害怕被眼前的老板小瞧，弱了自己威风，于是便壮着胆子大踏步朝里头走了进去。
待她进去后，苏老板便连忙伸手招来一个面容黢黑的伙计，令他好好盯梢着外面的堂房，若有差池，定断去他两指。
伙计被吓得两腿哆嗦，但还是点了点头。
“没用的东西！”苏老板嘲讽了一番，这才取下墙上挂壁的红烛，而后又掏出火折子将其点燃，最后才慢慢走进了身后的内室。
这内室里并无光源，周遭全用厚厚的黑布遮掩，全然一片都没有光亮，涂山悦只觉得漆黑一片，只待苏老板秉烛而来时，才借着微弱的烛光大抵认清了内室的景象。
暗室内的地上铺有一层厚实的褥子，四周的地面上钉有几根粗大的立桩，稳固的样子怕是两头耕牛都拉扯不动分毫。
而立桩旁则分别拥挤着二三十位穷身赤体的少男少女，他们紧紧团簇而就。
昏暗中，刚刚还颐气指使的狐耳少女却悄悄收起了身后摇曳的白绒尾，然后畏畏缩缩地躲在苏老板圆滚滚的躯干后，只敢露出半边身子。
这一幕自然逃不过苏老板毒辣的眼睛，他嗤笑一声，然后熟练地用蜡烛点燃身旁不远处的篝火，最后一口气吹灭了蜡烛。
苏老板指着面前这些分批而坐的少年少女，龇牙咧嘴道：“这些都是我们妖族自那恶国城池中掳掠而来的人族子弟，其中身份若非王公贵族，也算达官显贵了！”
此时，狐耳少女怯懦地开口问道：“为什么他们都不穿衣服？东方的人族都是不穿衣服的吗？”
“哈哈哈哈！”苏老板显然是被少女傻乎乎的问题给逗笑了，“小姐此言当真有趣！”
看着这些手脚皆用麻绳缚于立桩之上的少男少女们，涂山悦没由来地想起了邻家院子里嬉闹游戏的孩群以及等候在屋外的花白老者，她的心里好像有什么东西轻轻地抽动了一下。
苏老板袖袍一挥，指向了前方的几堆由少男少女所组成的肉团，“小姐只管挑选便是！”
在苏老板蛊惑的声音下，狐耳少女怯生生地从他宽大的身躯后走了出来。
涂山悦先是颤巍巍地看了一眼旁边的老板，在得到了他肯定的眼神后，她才鼓起勇气向前走了两步，然后对着眼下所有的少男少女好奇地端详了起来。
顷刻间，所有的少男少女都扭过头来看着狐耳少女，他们双目中透露出来的视线满是涂山悦读不懂的麻木与疲惫。
虽然狐耳少女眼神挣扎，但最后还是坚定决心在人群中认真挑选了起来。
环视中，少女忽然眼前一亮，接着便指向了一位坐在立桩旁的少年，苏老板顺着她的手指看去，只见那位少年唇色红润，双眼古井无波，当真俊逸非凡。
“本小姐想要他当我的人宠！”
可还没等胖老板点头，一位长发少女却突然冲过来，横身挡在了少年的身前，“不可以！不可以带走他！”
涂山悦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惊得小脸惨白，不经意地往后缩了一步。
苏老板气恼至极，三步作两步地来到长发少女的身前，然后提起铁掌便朝长发少女的左脸上挥去，顿时响声如雷。
“姐姐！”俊朗少年将倒地的长发少女扶起抱在怀里，然后怒目圆睁地瞪着苏老板，却一言不发。
“哼！你能被眼前这位小姐瞧上，是你这贼子八辈子修来的福气！不对这小姐感恩戴德就算了，若是你再是这般无礼的恶人模样，我便叫人将你姐姐卖去城东那等腌臜的勾栏！不出半旬，你姐姐定让那群贱民玩成一摊烂泥！我呸！”
“惺惺相惜有何用？如今还不是落得这般田地？”
长发少女连忙伸手按住俊朗少年的肩头，后者险些咬碎一口白牙，才忍住没有起身与其对峙。
苏老板忽而扭头看向怵在身后的少女，露出来两颗金牙，赔笑道：“哟小姐！实在是抱歉啊！我说刚刚那该死的贼女没惊吓到您吧？真是抱歉呐，我早晚得收拾她，好为您出这一口恶气……”
涂山悦摇了摇头，惨白着脸，她忽然发现自己也不是那么想要人宠了。
——
随着帘幕的落下，苏老板朝少女摩拳擦掌道：“……小姐，这可是咱们店里上等的人宠！品相极佳！弹琴唱歌自然是不在话下！”
涂山悦懵懂地点了点头，“那本小姐便要这一只……”
“那小人明日便派人将他送到您府上！”
“嗯……”说完，少女就埋头拉过老者，步履匆匆地离开了这里。
“小姐慢走不送！”胖老板和颜悦色地站在门口，目送着二人离开。
路上一老一小，犹如祖孙两代饭步闲庭。
涂山悦心事重重道：“总管事儿，我突然不想要人宠了！”
“哦？大小姐何出此言呢？”老者笑眯眯道。
“不知道为什么，就是不想要！”少女脸红，不好意思解释缘由。
“原来如此！”老者捋了捋花白的胡须。
“总管事儿……”狐耳少女忽然觉得鼻尖有一些酸涩。
“老奴在！”
“没事儿，我就是想叫一叫你……”
“小姐还想吃米糕吗？”老者低头眯笑道。
“嗯……我还想吃……”少女腼腆一笑。
——
暗室中，少女暗自泣声。
“姐姐……是我没用，保护不了你！害你整日担惊受怕……”少年唉声道。
“靖江，你知道姐姐从来不曾怪罪于你……”
听到少女的回答后，少年终究是忍不住酸涩的泪水，任它如何滚落面庞。
“若不是太岐山一行被奸人泄露行踪，你我何至沦落于此，叫那妖贼百般羞辱？”
少女忽然伸出食指按在少年凉薄的嘴唇上，“靖江，答应姐姐，无论如何都要活下去，好好活下去……”
黑暗中，少年忽然哽咽了，“我、我……”
“你以前可不似这般……大丈夫生于天地间，怎可郁郁寡志？”
“我答应你……定要活他个天翻地覆！”
“对啊……这样才是我们姜国的龙岩白氏恒捷左车游击将军啊！”
四下的少男少女皆应声、应景、应心而泣。
——
北陌，棘原城，城主府。
“大小姐该起床啦！”两位狐耳丫鬟滞留在门口，其中一位试探性地轻声呼唤着。
而门内却没有一丝回应。
“大小姐！该起床啦！”那位丫鬟将声音拔高了一点儿，不过也就一点儿，因为她听说上一位扰着这位大小姐清梦的丫鬟已经被贬去外房做事儿了。
不多时，一位狐耳少女便揉着惺忪睡眼，懒洋洋地推开了闺房的大门。
“大小姐万福金安！”两位丫鬟连忙屈身行了一个礼。
“嗯……”涂山悦打了个哈欠，“进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