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盟包括南部庆安府秦氏、东部高丘堡罗氏、西部仙来邑霍氏、北部天门寨段氏、东北角崇远城贺兰氏和鹤鸣堡蒙氏、西南角白鹿邑展氏、西北部流风岛万氏以及东南角栖凤谷桑氏。
九地当中,唯庆安府坐拥繁华之都,而其余八地则皆为穷乡僻壤,甚至是窝在山沟沟里。穷则思变,正所谓光脚的不怕穿鞋的,这也是八地迫切想要举事造反的重要原因之一。
此次前来秦府吊唁的,都是八地的实权人物。因为大殷王廷多有忌惮,曾明令禁止地方诸侯私自聚集,故而八地家主不便亲自出面,由其副手或者嫡长子作为代表。
九盟成立时并无盟主,但自初代元亮公开始,庆安秦氏便俨然已是九盟之首。元亮公军功最大爵位最高是其一,还因为后世的庆安府最富有,实力也最强。
庆安府从最初的蛮荒之地,在秦家百余代人的苦心经营之下日益繁荣,随之而来的便是财源滚滚。而秦氏家族生财有道,所控制的商号遍布天下,堪称是富可敌国。
相反,八地却是苦不堪言。须知养兵最耗钱粮,而为了不被大殷王廷吞并,唯有倾尽一城一地之所有,去供养一支常备之师,以此作为立身之本。
虽说八地的军中将士,多半都是本族子弟兵,闲时下地干活,战时上马杀敌,如此也能节省不少军费开支,但终究底子太薄,维持起来仍然还是很吃力。
唯独秦氏家底厚实,不仅只是养兵,而且还实行了强军之策,打造了一支三万精兵,足可与同等人马的大殷铁骑军相抗衡,战力相当了得。
秦氏不仅会赚钱,也舍得花钱。其深知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道理,所以时不时地还会接济一下八地盟友,帮助他们渡过难关。如此一来二去,庆安秦氏在同盟中的地位,自然也就不言而喻了。
而秦老爷子在位四十三年,德高望重,更因为他对八地盟友一直照顾有加,深受八地爱戴,早就被视为了同盟领袖。
因此,当秦老爷子的噩耗传到八地后,众首领皆如丧考妣般痛心疾首,当即号令全体军民佩戴黑纱以示哀悼。
还有更糟心的是,信中还特意提到,老爷子生前察觉到东部战事或为大殷王廷针对九盟设下的陷阱,故而举事计划需要从长计议云云。
须知此事谋划已久,而且投入颇巨,如此一来岂不是前功尽弃?众首领顿时就坐不住了,纷纷派人奔赴庆安府,希望能尽早商议出应对之策来。
庆安府城东,春江湖。
秦家别出心裁,将此次九盟会议设立在湖心岛上。岛上已被彻底清空,岸上则有重兵把守,保证绝对的安全。
正值初夏,阳光普照,气候宜人。在秦家新主秦望岳的带头下,八地代表也同样脱了个精光,只在下身裹上一条遮羞布。
此时的湖心岛上,除了九盟的九位代表之外,还有一个戴着脸谱面具的神秘男人,据秦望岳介绍,此人是他的谋士“九先生”。
至于为何不以真面目示人,主人秦望岳却未作解释,众人自然也就不好多问,万一是因为长相丑陋有碍观瞻的缘故,岂不是要让大家都尴尬。
岛上早已备足了美酒佳肴和各色水果点心,在正式会议未开始之前,众人各取所需,一边吃着一边和身边的人闲聊。
孟初阳的面具是他在集市上偶得,一张类似于京剧老生脸谱的皮质面具,当时觉得有趣就买下了。恰好秦望岳让他隐藏身份,而这次会议又必须到场,所以也就索性戴着面具来参加了。
至于对外称呼他为九先生,则是孟初阳给自己起的名。其实本意取的是“酒”先生,因酒九同音,便定下了九先生。
等到众人酒饱饭足,略事休息后,会议便开始了。
作为东道主,秦望岳当仁不让地做起了会议主事人。
虽然秦老爷子离世短短不过半个月,秦望岳却已然是脱胎换骨了一般,再不是那个任性使气的大男孩,而是大权在握的一方诸侯,举手投足之间,尽显大家风范。
没办法,人家本身坯子就好,铁塔一般的身躯,铜铃似的大眼,硬朗帅气的面部线条,加上一副大嗓门,谁见了都难免会自觉矮上他三分。
不过也还好,自己的这副皮囊也不赖,除了比秦望岳矮了一个头,其他方面还是不差的。
孟初阳藏在面具背后,看着秦望岳正襟危坐的模样,竟做起了这种无聊比较,连他自己都忍不住笑了。两世为人,加起来都四十好几了,还流于这些皮相,真是贻笑大方啊!
不过不可否认的是,好皮相终究也是有用的。就比如秦望岳,若换做是一个猥琐男,此刻坐在这里,怕根本就镇不住场子吧?
瞧瞧在场的这些九盟后人,一个个彪悍中透着桀骜不驯,一般人休想能压制他们。而此时此刻的秦望岳,却凭借着皮相出众的先天优势,轻轻松松就将他们拿捏住了。
会议刚开始时气氛还很轻松,大家有说有笑的,但是进入到实质性话题时,有人就没那么心平气和了。
首先是鹤鸣堡的蒙有信站出来抱怨:
“秦老弟,在座诸位,容蒙某先说两句掏心窝子的话。之前我九盟谋划反殷大计,我蒙氏一族最为犹豫,实在是因为太穷,缺衣少粮的一群饥民,又如何能与殷军正面抗衡呢?”
实际情况当然不是像他说的那样,最积极的恰恰就是他蒙氏。但谁又有那份闲心和他去计较这些细枝末节呢?重要的还是要看看他真实目的何在。
“……但当时就得到了秦公许诺,钱粮由庆安一力筹措,让我等无须顾虑。如此我举族上下才信心百倍,纷纷请战,欲与那殷军一决高下,哪怕拼死也要啃下他一块好肉来!”
别看这位蒙有信一副莽夫形象,口才却着实不赖,情绪也很到位,颇有些慷慨激昂的味道。只见他略为顿了顿,话风却急转直下,却是叫起苦来了:
“我蒙氏全族动员,为迎接大战日夜操练,以至于农事荒废,而今已到了无米可炊的地步!诸位说说,眼下这种情形,突然又说不打了,让我蒙氏又该如何是好?”
说一千道一万,终究还是利益。但凡一个团体,只要是内部有争议,都必然是利益之争。
蒙有信说得再怎么冠冕堂皇,言下之意无非有二:
一、他们还是希望能按原计划进行,他们蒙氏都穷到这个地步了,没有什么输不起的,或许没准就能给搏出个新天地来;
二、如果确实决定不举事了,那你老秦家也应该兑现秦老爷子的承诺,不仅要给钱给粮,而且还要给足,才能弥补他蒙氏的损失。
蒙有信说完就落座了。经他这么一起头,场上的气氛顿时就异样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