性是对死亡的遮蔽。

读到这句话的时候的诧异，赵晓楼已经记不起来了。

当母亲的头颅被那颗冷枪打碎的时候，李叔已经带着他们跑得远远的了。

子弹的碎片带着余波震碎了车窗，赵晓楼怔怔地瞪大了眼睛，看见一个黑衣人远远的吞食了他的母亲。

他啃开了母亲已经被打碎的头颅，血腥味随着汽车远去的轰鸣蔓延到他的脸上。

血染在大地上，黑衣人在母亲的身上啃食着，夜里的枫叶在沙沙地抖动。

啃食。

血肉的腥味在夜里弥散，他看见母亲的身体还在动。

动的那么的狰狞。

似乎她还在挣扎。

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为什么？

住手，给我住手！

赵晓楼大喊道，他掰开车门，却发现车门上了锁。

为什么？

赵晓楼觉得自己想吐，他看着这个画面，他没有想到死亡来得那么快。

不，不只是死亡而已。

他想到了一个滑梯，一个布满灰尘的滑梯。

以及一个从未见过的女孩。

不知道为什么，大脑里这些要素被瞬间连串起来，就像一道闪电串起来了这几个要素。

可是他却什么也想不起来。

是什么呢？

惊恐的叫声充斥着黑夜，这个夜晚没有人醒来。

赵晓楼往后方大叫了起来，可是李叔的车没有停。

眼泪从惊恐的眼里流下，赵晓楼觉得空气冷得刺骨，他嘶吼着叫李叔停车，他要回去看母亲，可是李叔一言不发，载着他们继续往前跑。

空气里闪烁着一道一道的树影，赵晓楼的拳头打在车窗上，车窗咚咚地响着，车窗上洒落了泪花。

这一天，赵晓楼才真正感受到了什么是死亡。

死亡是发生在瞬间的。

一个瞬间，就能让一个鲜活的生命离开这个世界，就能让养育了他十五年的母亲彻底消失不在，消失在黑夜里。

巨大的恐惧包围着他，他迫不及待地想回去查看情况，却发现自己的身体在发抖。

妹妹呆呆地望着窗外，她冷冷的看着赵晓楼一次又一次地敲打着车窗玻璃，眼睛上的一圈血还没有干。

她在发抖。

“为什么，他们要吃掉妈妈？”

注意到这个不和常理的点后，赵晓楼猛然耸动了一下。

他突然意识到母亲的死亡不是一般的死亡。

这死亡的背后可能潜藏着别的东西。

是什么呢？

他发现自己的脑袋突然疼了起来，钻心的疼，疼到骨子里。

赵晓楼的动作停下了，他跪坐在后排的座位上，语言带着哭腔：

“是啊，为什么，为什么他们要吃掉妈妈，为什么，为什么！”

“食物是肯定够的，毕竟供给部会发超量的食品，那么，他们为什么要吃了妈妈？”赵婷的双眼瞪得大大的，眼泪混着血，她的表情变得是那么的狰狞，“为什么？”

“我知道，”赵晓楼大哭了起来，他颤抖着抹着眼泪，说道，“因为这是梦，这一定是梦，我一定没有醒，我醒过来妈妈就会回来了，这肯定是噩梦，这一定是噩梦！我要醒过来，我要醒过来！”

赵晓楼拍打着自己的头，劈里啪啦的声音混着哭腔静静地响着。

醒过来啊，给我醒过来啊！这不是真的！这不是真的！

赵婷在死死地盯着后方，她的眼里充斥着一种难以捉摸的恐怖神色。

那是一种让人胆寒的神色。

“为什么，为什么，他们要吃了妈妈？”

......

带着眼泪，赵晓楼从一个滑梯上醒了过来。

滑梯上撒满了阳光，五岁的云月正在滑梯的一旁歪着头站着。

赵晓楼的脸上带着眼泪，他朦朦胧胧地翻过身，看见云月在生气地嘟着嘴。

“你真是个混蛋，”云月说，“我们玩捉迷藏，你为什么睡着了？”

“是吗？”

赵晓楼冷冷的抬起头，黄昏的阳光是那么的温柔。

摸了摸手臂，他的手臂上，血管的震动有着高低起伏。

不是梦。

“发什么神经呢，”云月不满地打了打他的头，没好气道：“昨天你就没陪我玩，说你做了个奇怪的梦，今天玩捉迷藏睡觉，本小姐不陪你玩了，你一个人去发神经吧！”

“昨天？”赵晓楼有些昏昏地摇摇头，说道，“昨天我也这样吗？”

云月点点头，她的脸上很是不满：“昨天你跟我说你梦见你妈妈死了。”

赵晓楼呆呆地看着天，天上起了雾，白白的，浓浓的。

“是吗？”赵晓楼舒了舒气，他总觉得刚才好像发生了什么。

可是，根据云月说的话，自己好像一直在玩捉迷藏，碰巧睡着了。

话说回来，云月说自己昨天也不太正常，梦见妈妈死了。

昨天好像发生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是什么呢？云月说过什么吗？

赵晓楼摇了摇头，他发现自己捋不清思绪，昨天的事情就像过了好几年一样模糊，完全记不起来。

云月拍了他的肩膀。

“你怎么了，赵晓楼，”她笑了笑，说道，“我爸爸说，性是对死亡的逃避。”

赵晓楼鄙夷地看着她，一副鄙视的样子。

“你爸为什么给你说这个？”

“我把你的事情给他说了，”云月说道，“我爸爸说，这个年纪的孩子梦见死亡是不正常的，你这种人以后大概率是个色鬼哈哈哈......”

“为什么？”

“在意死亡的人总会逃避它，”云月说，“而一切都会死亡，活着的事物有什么意义？我爸爸说，沉迷于死亡的人终将走向虚无。而虚无的否认只有两个能得到解放，就是性与死亡。”

赵晓楼看着云月，心里越来越不舒服。

“你什么意思？”

云月笑了笑，这笑容让赵晓楼心头一震。

而让他感到害怕的，是云月接下来的那句话。

“我爸爸说你在逃避什么东西。”

赵晓楼摇了摇头，他擦干了眼泪，说道：“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我爸爸对你很感兴趣，”云月说，“他想研究你。”

云月的眼睛瞪得大大的，充满着好奇与灵动。

看着这双眼睛，他好像记得在哪里，他还看过一双大大的眼睛。

想继续说话的时候，赵晓楼听见母亲在大门处喊他吃饭了。

他起了身，对着云月做了个鬼脸：“云月，明天见咯。”

然后他扑到母亲的怀里，比任何时候都要开心。

“妈妈，”赵晓楼抱着母亲，说道，“我好想你......"

母亲慈爱地低下头，那双眼睛瞪得大大的，似乎直直地射穿了他的心房。

“今天你怎么这反应？这么想妈妈了呀。”

“嗯，”赵晓楼点点头说，“和妈妈在一起，我就觉得很幸福，很安心。”

......

。

赵晓楼从一个陌生的环境里醒来，他还记得昨晚在襁褓里的妹妹让母亲担心得要死，昨晚的晚饭做了一大桌。

不知道今天云月会不会和自己一起玩。

昨晚最让他留意的，是母亲哄他的拥抱。

不知道为什么，自己那么重视那个拥抱，觉得那么温暖，那么温馨。

他摇了摇头，回想着昨天发生的事情，正想着，门开了，打开门的人是一个小学女生，梳着马尾辫，她的眼睛流着眼泪。

“哥哥，我们要出门了，李叔在等着我们，快点走吧。”

“你说什么？”

赵晓楼理解不了她的意思。

“你忘了吗？”赵婷说，“我们要去协助现场调查，爸爸妈妈都死了，你不想调查清楚吗？”

赵晓楼不敢相信地瞪大了眼睛，他下意识地看向镜子，镜子倒映出了他十五岁的轮廓，而不是他五岁的轮廓。

一种巨大的恐惧侵向他袭而来，他抱住脑袋，不安地看向洒满晨光的房间，他在阳光下发抖，他觉得这个晨光下有只厉鬼在看着他。

他觉得自己快疯掉了，真的快疯掉了，梦境真的已经到了严重干扰到现实意识的地步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