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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路崎岖,云翳晦暗。

夏衣爬过半山腰已经时过晌午。

天上雨云翻卷,虽说今儿不是讲经的日子,可眼下渡厄寺外依旧十分热闹。

不少善男信女聚在山门外焚香点烛,十分虔诚地朝寺院方向叩拜。

瞧见众人姿态,夏衣腹有疑问,连着问了几人却没一个人搭理她。

少女干脆径直走向渡厄寺的山门,想要寻根究底,还是得亲自进去探查一番。

登时,没等夏衣靠近,她就被前方一个手持烧火棍的武僧拦下。

这武僧生得却是高大,个头类比熊罴,满脸苦大仇深,只见他单掌作礼,俯身朝夏衣道:

“本寺今日闭门修缮佛身,还请施主改日再来。”

夏衣眉头轻锁:“改日是什么时候?”

“改日便是改日,总之不在今日。”

武僧瓮声瓮气地说。

“大和尚,我是来给你家庙宇添香火钱的......”

夏衣眨巴眨巴杏眸,用试探的语气问:“我只进去上炷香,可否行个方便?”

面前的武僧始终面无表情,只管低着头默诵佛经。

见此,夏衣柳眉微蹙,故作讶异着轻声自语,又恰好能让那武僧听到:

“真是稀奇了,天下间竟还有拒收香火的寺观,倒还听闻有什么活佛出世,不料是个连银钱送上门都不敢要的地方,怕也没什么真本事......”

谁知武僧忽地抬起头,神色威凛,只是看向夏衣的眼神冷漠依旧,好似在看一具风蚀已久的骸骨。

俄顷,武僧开口:“施主切忌祸从口出。”

这和尚突然抬头,一直在暗中留意他的夏衣忙地后退小半步,又见武僧朝她身后指了指,神情漠然不动:

“阿弥陀佛,寺里的规矩便是如此,施主若是有意,不妨去前处膜拜亦可。无需阿堵物,佛祖有言心诚则灵,心若不诚,便是再多的金银也是作了无用功。”

夏衣侧身细看,原来武僧指着方才她路过的那群跪拜之人,莫非也是同她这般想要入寺而不得的香客?

少女若有所思,见这大和尚拦在身前,就是不准她踏入寺院山门半步。

本想再寻他法。

忽地。

转身匆匆一瞥间,夏衣抬手指去:

“大和尚我问你,为何我不能进,他却能进?他总不能是你们庙里的和尚吧,还是说你们这儿有俗家弟子?”

“何人?”

武僧转身,顺着夏衣手指的方向望去。

就见着不远处,一个身穿白袍的年轻公子施施然往山门走去,动作轻缓,脚下落步无声,神色自若的模样。

眼瞧这年轻人踩过阶梯,半只脚已经踏入了山门——

武僧见状,脸色顿凝,断喝出声:

“居士止步!”

武僧将手里的烧火棍横了起来,怒形于色,一副如临大敌的架势,抬脚奔去。

“可是贫僧此前与你所言有差?还是你有意悖逆不轨,存心要坏了寺里的规矩?”

这一吼,不仅那个年轻公子听得见,就连不远处还在跪地叩拜的众香客也听得到,齐刷刷扭过头来。

被大伙儿井然盯着,年轻人也稍有赧然,不愿触了众怒。

无奈之下只好收回已经踩进去的那只脚,离开山门,重新走了下来。

武僧冷着一张脸,越过这白衣青年,径直走到山门旁拦着,以防再有宵小之辈悄悄潜入。

今日轮到他值守,若是放了人进去,再看到些不该看的,事后可就不是罚饷钱、挨板子那么简单了。

......

双方并未发生真正的冲突,瞅见无热闹可看,夏衣正欲转身离开。

“姑娘?”

忽闻身后传来男子嗓音,这声音温润清亮,让人如沐春风。

夏衣回望,与来者四目相碰。

却是那位年轻男子踱步而来。

刹那的对视,夏衣神色自若,轻声问:“何事?”

“姑娘,我可曾得罪过你?”

李长卿这会儿可谓是心头闷闷,若不是眼前这丫头多了一嘴,自己又岂会被守门的武僧抓个正着?恐怕早已悄然入寺了。

再看着面前的“始作俑者”,李长卿琢磨着自己应当不认识她,也未有得罪于她的地方?

可方才自己没听错没看错的话,分明就是这姑娘故意提醒那武僧。

如今入寺不得......

他抬眉看了看头顶上逐渐堆积的雨云与躲在其后的微弱日光,寻思也只有等到入夜后再找机会进去了。

夏衣不知对方心中苦闷,她正稍稍仰头打量身前的年轻男子。

此刻离得近了,倒也能够看清楚他的相貌。

看容貌大概是在双十年岁左右,以木簪束发,浓眉、挺鼻、双瞳清湛具神,脸部线条略显柔和,却又不乏刚毅之气。

此等皮囊,若是出家为僧,定骗得了小姐夫人们的香火钱......

没来由的,夏衣脑子里冒出了这个古怪的念头。

“不曾。”

听见对方的问话,夏衣淡定摇头,甩走脑袋里的些许驳杂,同时收起注视眼前人的目光。

闻言,李长卿心有不解,继而诘问道:“既然我与姑娘无冤无仇,你方才又为何——”

为何要多管闲事,提醒武僧他悄然入寺的事儿,虽未说出口,话里话外倒是透着这个意思。

可惜李长卿没等到解释,眼前的少女对此置若罔闻,转过身去留给他一道看似纤弱的背影。

但他分明在少女转身的瞬息,瞥见了她那双好看的眸子里面,仿佛有着一丝狡黠若有若无地划过。

“......”

见“始作俑者”转身离去,李长卿暗自思忖。

瞧她的模样不似寻常香客,好像同自己一样也是个外乡人。

嗯?

那包袱里装的......是刀兵么?

她朝那群人走过去了,想要做什么?

看着少女的背影数息,又在她肩头的包袱上停留两眼。

瞧见她走向那群香客,李长卿饶有兴致地抬脚亦步跟上。

夏衣走到还在山门外叩拜的众人面前站定,抬起眉眼环视起来。

见此地唯一的僧人正虎视眈眈地伫立在远处,身后仅有那个白衣男子跟了过来。

轻描淡写地瞥了他一眼,不在意得将视线拉回到前方的善男信女们身上。

从得知活佛一事开始,再联想刚才那武僧有些反常的言行,堆积在夏衣心中的疑惑愈加厚重。

此地正好有不少的香客,那就不妨试他一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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