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嘟~”

清晨，冕州城北，一辆蒸汽火车沿着铁轨正在向着它的终点站，同时这里也是这条铁轨的尽头——冕州城北部的货运站缓缓驶来。

大风的决策者不知道出于什么样的考虑，没有在修建这条铁路的时候把终点放在中云，而是放在了冕州。

哐当哐当的火车还有一个小时就会到达冕州货运站，一节一节的车厢里堆叠着一个又一个鼓鼓囊囊的袋子。

这列火车上载着各种各样的物资，小到铁钉铁锤，大到拆解完成待组装的工程器械，其中最多的还是粮食，还有食盐，糖，酒之类的物品。

冕州自己是解决不了大量流民所带来的日常消耗的，所以只能从北方运送物资。

在火车朝着冕州驶来的路上，楚轩也已经醒了，外边已经有人开始活动。睁开眼睛看了一眼头顶的小窗，天空中仍然布满了点点繁星。

天还没亮，但是已经有人起床了，楚轩坐起身子，舒展了一下身子。他借着月光起身，推开门，正巧看到斜对面的屋子也被人从里面打开。

两人对视一眼，楚轩冲那人笑了笑，是昨晚面摊的那个老板，那个古怪的蒙着面的女人。

女人看到楚轩冲她笑了一下，点了点头，因为下半张脸藏在堆在脖子上的粗麻布后面，楚轩看不到她的表情。

女人拿着一个木盆，走向北方的水井，楚轩跟在后面，开口说道：“这位姑娘，那个，你家还有没有多余的木盆或者木桶，能不能分我一个，我着急用。”

女人转身看着楚轩，说道：“有，20文。”

楚轩急忙说道：“当然，没问题。”

女人返回去又提了一个木桶出来，递给楚轩，楚轩从口袋摸出20文，说道：“20文，点好。”

到了水井处，前面已经有四五个人在那里排队打水。

这个水井有专门有住在水井附近的两户流民看管，两户人家派人轮岗看守，每天都能从官府那里领钱，算是官府雇佣人员。

等了一会儿，终于轮到女人，只见她将水井绳子上的木桶丢进井里，然后抓着绳子稍微拉动两下，等水桶灌满了水之后，摇动摇杆，将水桶摇了上来。

她将水桶里的水到倒自己带来的木盆里，转身看了一眼楚轩，无声走开。

楚轩转头看着女人的背影，总觉得哪里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可是又说不出来。

提着一桶水回到自己的小房子，楚轩将上衣脱下，然后用手捧起一点水，开始洗脸。条件简陋，一切只能将就，等今天工作有了着落，然后置办一些东西。

在屋子里洗漱完毕之后，楚轩将上衣翻过来把水擦赶紧，然后把衣服铺到床板上，等着晾干。

渐渐的，小窗外的光线越来越足，天空开始泛白，楚轩穿好衣服将门锁好，前往昨天招工的地方。

路过昨晚的面摊，发现女人已经开始干活了，摊位上稀稀拉拉坐着两三桌客人。女人抬头看着一眼楚轩，然后低头继续做事。

楚轩在女人看向他的时候微微点头打了个招呼，然后朝着招工点走去。

到了地方，楚轩看到昨天那个官吏正站在那里抽着烟卷，旁边拥簇着几个人，同样在那里吞云吐雾。

“长官好，您昨天让我来这里报到。”楚轩走过去说道。

那名官吏吐了口烟，点点头说道：“我姓周，你以后就叫我周头，这几个和你一样。”说完，他又转头和那几个人说道：“唉唉唉，你们几个，这是新来的伙计，你们不总说忙不过来嘛，给你们招了个新人。”

楚轩冲着那几个人笑着说道：“你们好啊，我叫楚轩。”

那几个人同样自我介绍了一番，等几人寒暄完，周头将烟屁股一扔，然后说道：“好了，时间差不多了，走吧。对了，楚轩，你会骑马吗？”

楚轩说道：“会一点。”

周头点点头，抿着舌尖将嘴里的烟丝啐了出去，然后说道：“会骑就行，也不用你骑马打仗，赶路用。”

说完，招招手，来到一旁的木桩上旁，这木桩子上拴着几匹马，楚轩等人一人骑一匹，然后跟着周头飞奔而去。

一路上几人骑着马跑一段走一段，一方面是为了不让马儿太累，一方面也是把控时间。

周头骑着马和楚轩并排而走，说道：“每半个月，就有一批货物抵达，火车停留时间不长，你们要在别人卸货的时候记录货物的种类和数量，眼疾手快，不能出错。听明白了吗？”

楚轩点点头，说道：“明白了，然后呢，这种工作半月一次，平时我该做什么呢？”

周头说道：“冕州正在动工，过段时间规模会更大，到时候物品流通会非常繁杂，你的工作就是把你负责的那个地方的工具发放和归还情况记录下来，还有每日晌午放饭的时候，对人员和放饭情况记录在册。这个工作还是比较繁琐复杂的，好好干吧。现在缺的不是劳力，缺的就是你这种人。”

楚轩骑在马上思索着自己的工作，说白了就是管理人员，随着冕州大动工，管理必须到位，不然会混乱不堪，严重影响施工。

冕州货运站离得不算远，几人骑马十几分钟就到了。这个时候，远处山谷里隐隐约约传来了鸣笛声和火车运行时候哐哐的响动。

楚轩几人将马拴在离站台比较远的位置，以防或者把马儿惊了。

来到站台上，这里站满了人，站台下边还有茫茫多的牛车驴车，还有手推车。

随着火车进站，车上的人跳下火车打开车厢，在工头的吆喝声中，站台上的劳工们开始卸货，而楚轩被分配到了第11至第20车厢。

楚轩先走到第11车厢前，看着一袋一袋的货物从车上扔下，问道：“这里装着什么？”

“布料。”

楚轩低头拿笔记录下来，来不及查点数量，他需要先搞清楚后面几节车厢分别装着什么，然后先分类，再统计。

将自己负责的十节车厢的货物全部记录在册以后，他顺势数了一下落的整整齐齐的两堆物资，然后记录了一下数量，然后指着这两堆货物说道：“先把这两堆搬走，现在卸的放旁边，等这堆搬完了卸货以后再放这里。两个地方轮流堆放，明白了吗？我先去那边统计。”

说完，又来到了旁边一节车厢，按照刚才的设计，让他们分两个地方堆放，自己先统计堆起来的这一堆，然后拉走，让他们另起一堆。

这样做的好处就是卸的货物分批次统计，可以边卸边统计，完后相加即可。

但是有的货物是呈现不规则的形状，没法整整齐齐码成一堆，所以数量不好统计，只能等全部卸完再一一查点。

按照这种方法，楚轩在十节车厢旁来回跑动，等货物卸完的时候，往往已经被运走了大部分，而运走的，楚轩已经记录在册了。

只留下两个车厢卸下来的货物没法短时间数清然后拉走，全部堆放在站台上，等着一次性查清然后拉走。

周头见楚轩不再那么忙了，走过来递出一支烟卷。楚轩接过烟卷含在嘴里，凑过去点燃吸了一口，呛得他咳嗽了好一会儿。

周头笑着说道：“第一次抽烟？”楚轩点点头，周头摇摇头说道：“那我可做了一件错事，我给你你怎么就接了？”

楚轩又尝试性地抽了一口，还是受不了那刺激性的味道，然后将烟卷捻灭装进了口袋，然后说道：“我只是想尝一下什么滋味。可能不太适合我。”

周头点点头，说道：“不说这个了，你观察了你整个工作的流程，发现你的这个方法快速有效。怎么想出来的？”

楚轩笑着说道：“就像行军打仗，点人头，总领兵不可能一个一个去点，肯定要分成几个部分，让几个部分分开点兵，然后再汇总统计。就是这个道理。”

周头愣了一下，然后点点头，说道：“说的很有道理。等这事儿完了，回去以后找时间把你这个方法写下来，我到时候让他们几个看看，学习学习。”

“没问题，周头。”楚轩点点头说道。

然后周头便挥挥手示意楚轩继续去干活。

楚轩将剩下的物资全部清点完毕，让人装车拉走，那几个和楚轩干同样工作的伙计还在清点。

楚轩走到周头旁边，学着他的样子坐在一块大石头上，挽起袖子说道：“周头，我能问一下我的工钱是多少吗？”

周头看着站台上忙碌的情景，说道：“一天80文，一个月2400文，也就是2两银子零400文。当然，那2000文到手的只会是两贯铜钱，而不是2两银子。”

楚轩愣了一下，说道：“这有什么区别吗？”

周头看着看向楚轩，说道：“虽然他们说起来是一样的，但是银子终究是银子，它不光能花，它本身也是货物，懂我意思吗？”

“意思是说，如果有人卖2两银子，虽然它和2000文是等价的，但是我不可能花2000文买到它，必须额外花钱，这部分多出来的钱就是它作为货物的价值。”楚轩举了个简单的例子。

周头思索一会儿，然后点点头，说道：“是这个意思。你小子不愧是能读会写的文化人，脑子转的就是快啊。”他拍了拍楚轩的肩膀，然后说道：“你去帮一下那几个，虽然说那是他们的事，但是他们看你早早干完在这里和我说闲话，免不了心里不痛快，你去帮一下，能得个好印象。”

楚轩觉得有道理，于是起身跑上站台，对着一人说道：“张哥，我来帮你数这些吧，咱早点干完回去歇会儿。”

姓张的伙计听了这话，脸上露出欣喜的表情，连忙点头道：“楚轩，谢了啊，抽空哥们请你喝酒。”

楚轩摆摆手，说道：“再说再说。”

帮这人数了两堆货物以后，又旁去帮下一个人。再楚轩的帮忙下，几人的进度明显加快，没到晌午，东西就清点完成。

周头招呼几人上马，然后众人骑马赶回冕州。

看着冕州城近在眼前，几人在城外停马伫立，周头对楚轩说道：“你跟着小张，让他领你去另一片工地，你以后就负责那里，帮着那里的工头管理人员和器物。”

说完，他顿了顿，继续开口道：“我这会儿要回衙门汇报工作，顺便把你的身份信息给记录在册。把你民牌给我，我完事后派人给你送过去。以后每半个月到官府领取薪水。”

楚轩听了这话，急忙把民牌从衣服里掏出来，扔给周头，然后跟几人道别，跟着姓张的伙计骑马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