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结束了一天的工作，楚轩愈发感到枯燥乏味，他不是一个静不下心来的人，他是对现在这份工作没有盼头。

这个工地的工程结束，然后转移到下一个工地？他不明白他的晋升渠道在哪里，现在的他仿佛就是单纯的官府编外人员，一个没有编制的临时工。

走在回家的路上，楚轩还在为自己要干多久再辞职而思考。

等习惯性走到流民安置点外边的面摊旁时，楚轩终于回过神来，他看着面摊柜台里站着的是一个粗实的汉子。

楚轩皱了皱眉头，心想女人不会是找了个男人过日子吧？或者说是因为身体不适还有有事外出而找一个人来顶班。

走到面摊前，楚轩坐下，然后问道：“之前那位老板呢？”

粗实汉子冲楚轩笑了笑，说道：“走了，她把铺子盘给我，然后走了。”

楚轩愣住了，她没想到自己早上和她的那一次见面是最后一次，那个女人口口声声说什么过安稳日子，还对自己不安于现状而不屑一顾，没想到她才是真正的行动派，说走就走。

楚轩点点头，淡淡地说道：“原来如此。”然后要了一碗面。

没一会儿，面就被端上了桌，楚轩拿起筷子搅拌一下，然后夹起面条吃了一口。

嗯，不一样的味道，虽然也很好吃，但终究不是楚轩吃惯了的那个口味，和女人做的比起来，偏咸一点，汤汁也更加浓稠，面条更粗了些。

快速吃碗面条，楚轩没有习惯性地排出6文铜钱，而是开口问道：“老板，多少钱。”

“呵呵，和之前一样的价钱，6文。”男人笑着说道。

楚轩点点头，熟练地排出6文铜钱，然后说道：“老板手艺不错。”

男人麻利地收起铜钱，然后笑着说道：“以后常来啊。”

楚轩没有作声，他默默走进安置点，进了家门，点燃煤油灯，然后顺势躺在床上，脑子里不停在想：女人怎么说走就走？她不是陪她丈夫吗？她之前的话语也没有透露出要走的意思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楚轩想着自己平日里和女人只见的接触，细细想来，却只有早上路过面摊从她点头打招呼，虽然她从没回应过。还有就是晚上的那一碗面。再就没有什么接触的画面了啊。

不对，还有来到这里的第二天早上，家徒四壁的自己还买了她一个二手木盆，花了一手货的钱，那木盆就在自己睡着的这个床下放着。

还有吗？

记忆从那一天开始慢慢往后梳理，接下来几天就没什么可说的了，然后昨天……

楚轩猛得坐起身来，昨天晚上。深夜那诡异的脚步声，悉悉索索的，现在回想起来，仿佛还在自己耳边环绕。

然后，就是自己开门查看，斜对面女人的房门也开了条缝，自己看过去的时候，又悄悄闭合了。

她昨天晚上肯定也察觉到了什么，和自己一样，同样从门缝里窥探着外边的街道，她肯定也看到了自己打开了门。

嘶。

今早还和自己装傻充愣，说什么也没听到。她如果不这么突然消失，自己可能也不会深想，但是现在，他越品越不对劲。

回想起她那奇怪的造型，关于如何来到流民之家的理由也是漏洞百出，什么为了陪伴丈夫，应该也是假的。

越想越想不通，楚轩干脆不想了，说到底，两人才认识几天，虽然是自己在这个流民之家里说话最多的人，可是也只有短短几天罢了。

有了这女人说走就走的示范，楚轩也下定决定干满一个月，拿到一个月的工钱就走人。

想到这里，他翻身下床，开始煮水洗漱。

很多决定，都是在选择之前折磨自己，一旦做出选择，那么便不会受其影响，楚轩现在就是这样，之前的他一直犹豫不决，考虑要不要走人。现在的他一身轻松，想着的都是每一天赶紧结束，然后领钱走人。

走在路上的楚轩，冲着面摊新老板点头打招呼，老板冲他一笑，说道：“上工去啊。”

楚轩一愣，然后说道：“是啊。上工去。”

说完，楚轩摇摇头，心想不是所有人都像女人那样冷漠，对别人的点头示意视而不见。

流民安置点在冕州城外东郊，这里有一条土路，基本是当初施工队和之后入住的流民们走出来的。

现在路上走着的人不少，都是流民之家一大早前往冕州城工作的人，有的在城内，有的在城外。

楚轩一如既往走在去往自己工作的工地路长，只是今日有点不同，仿佛有人在不知名的角落注视着自己。

楚轩迷茫地扭头朝四周看了看，那种感觉突然消失，直到楚轩到了地方，都没有再出现过。

晌午，啃着馒头喝着菜汤的楚轩再次感觉到了那种奇怪的感觉，就好像有人躲在阴影处注视打量着自己。

他嘴里叼着馒头站起身来，四处打量了一下，那种感觉再次消失。楚轩摇了摇头，心想道：“怎么回事呢。”

傍晚，太刚刚下山，楚轩和工头吆喝着下工。忙完了自己的事情以后，楚轩踏上了回家的路。

来到面摊，要了碗面解决自己的晚饭，突然感觉又有人注视着自己，这次则强烈的多，他猛得一回头，看到斜后方一个桌子上坐着一个大汉，那人被楚轩猛得回头吓了一跳。

他看到楚轩的脸，突然笑了起来，然后端着自己的碗走过来坐下，说道：“真的是你啊，楚工，我看着像，没想到真的是你。”

楚轩看着面前这个憨厚的中年男子，听到他叫自己楚工，便说道：“哦，你是在工地上干活的？”

那人急忙点点头，说道：“是啊。”

楚轩问道：“以前怎么没见过你。”

那人挠了挠额头，说道：“我原先在城西那片，今天刚调到城东。可能因为离这里比较远，平时走的早回来的晚，从来没碰过面。”

楚轩点点头表示明白。

流民之家在冕州城东郊，而他在的工地就在东城外。这汉子上工的时候，到了冕州城下还得横穿整个冕州城，想来确实是这么回事。

楚轩的面端了上来，他也不多废话，直接开吃。中途汉子起身告辞，结账离开。

接下来几天，楚轩没有在感受到那种被人打量的怪异感觉，就当他忘记这回事的时候。

突然，那种感觉再次降临。

上工的路上，中午歇息吃饭的时候，晚上回家的时候到是没有。

接下来几天，这种感觉又断了。楚轩不知道它还会不会来。

现实告诉他，会来。

隔了几天，那种感觉又来了。楚轩经过前两次的遭遇，这一次下定决心要好好看看是不是有人在暗中窥探自己。

他这一次没有声张，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直到在转弯的时候，他不经意向后瞥了一眼，一个身影一闪而过，随着自己走过转弯路口而消失在视线里。

楚轩停下脚步，然后退了回去。路上三三两两结伴而行的人不少，大伙儿都差不多这个时间点从流民之家出来前往冕州城。他记不起那个身影穿着什么颜色的衣服。

摇摇头，他继续赶路。

或许是他的举动让对方警觉，在往后的日子里，他没有再遭受到那种被人窥视的感觉。

日子就这样一天一天过去。很快，距离他工作已经一个月了，中途他又一次跟着周头去往货运站清点物资。

楚轩来到官府，他的工资是半月一领，上次预支了半月工资，已经走了一遍程序，这一次他轻车熟路领到了这半个月的工资。

他这一个月，除了置办了一些简单的生活用品之外，也就是每天晚上的那一碗面。所以一个月工资2400文，他还有2000左右。

领了薪水，他又找到周头，说自己有事情要办，打算辞职。周头也没有问为什么，说道：“薪水领了吧。”

楚轩说领了，周头点点头，说道：“那好，我也不多说什么。现在这情况，每天来来去去的人很多，你要走我也不留你。你去吧。”

楚轩点点头，然后回到了流民之家。他先拜访了一下周围的街坊邻居，半价出售了自己按个小炉子和两个水壶。小板凳和那个矮桌子，还有木桶和木盆就留在了这个小屋，打算留给下一个住户，虽然可能会被收房的官吏拿走，但是万一没拿走呢，他可是想到了自己当初来的时候的窘境。

躺在床板上睡了一觉，第二天一大早，打包好自己买的两三套衣服，他就来到了流民之家房屋管理所在的那个房子，进去以后把钥匙交给工作人员，然后就算交接完成。

走出流民之家以后，他迈步走向面摊，坐到自己熟悉的位置上，他低着头边思索自己要购置什么干粮、该走哪条路去哪里，边说道：“老板，一碗面。”

“两碗。”

“好嘞，稍等。”

楚轩察觉到自己的对面坐了一个人，他皱着眉头边抬头边说道：“不要意思，我不喜欢拼桌。”

说完，他看清了坐在对面那人的样貌。

对面的人是一个女人，白净的鹅蛋脸，两条秀眉下满汉笑意的大眼，小巧圆润的鼻子，两片薄厚均匀的嘴唇。

女人穿着冕州城里平常姑娘所穿的衣裳，眼含笑意地看着楚轩，不说话。

楚轩下意识坐直身体，看着面前这个明显没有带着恶意的女人，试探地问道：“姑娘，我们认识吗？”

女人不说话，眼珠子滴溜溜地转着，上下打量着楚轩。

楚轩正欲开口，就看到女人将手掌挡在口鼻处，只露出一双眼睛看着他。

楚轩排出了女人那小巧精致的鼻子和红嫰小嘴的干扰，只看她的眼睛，瞬间和一个人的形象重叠在了一起。

他张着嘴巴，诧异的问道：“老板？”

“哎，客官您说。”一道粗犷的声音从旁边传来。

楚轩看着面前这个嘴角弯起的女人，然后转头对老板说道：“没事，就想问问面好了没。”

“马上好。您稍等。”

楚轩看着女人，惊讶地问道：“原来你长这么漂亮，不是说有疤怕吓着别人吗？”

女人哼哼两声，鄙夷地说道：“别人说什么就信什么？”

楚轩挠挠头，说道：“这话说的，我问这话的时候，咱俩不都熟悉了吗？”

女人看着楚轩，饱含深意地说道：“越是熟悉的人，骗起你来越容易。”

楚轩问道：“什么意思。”

女人摆摆手，说道：“以后你就懂了。”

楚轩看着老板端着两碗面走来，起身接过一碗放到女人面前，然后又接过另一碗，放到自己面前，拿起筷子边搅拌边说道：“快尝一尝，比你做的好吃，面还筋道。”

女人不理会楚轩的揶揄，低头吃了口面，然后点评道：“这是粗面，讲求重油重盐，我做的那是细面，讲求一个汤清味鲜。”

说完，她又吃了口面，抬了抬下巴，看着楚轩背上背着的那个包袱，问道：“真下定决心要走了？”

楚轩吸溜了一口面汤，说道：“当然，房子我都退了，东西我都卖了。”

说完，他又问道：“你呢？这些天干嘛去了？怎么又回来了。发现外边的世界太危险，打算回来继续过安稳日子？”

女人被楚轩的话逗乐了，她平复了下情绪，然后瞥了一眼楚轩，说道：“我回来是找你的，你不是想干大事吗？要不要跟着我？”

楚轩放下筷子，看着女人说道：“跟着你干大事？我都不知道你叫什么。”

女人哼了一声，说道：“你也没问啊。而且虽然我知道你叫楚轩，但这也不是你告诉我的啊。有本事你想办法从别处打听到我名字。”

楚轩笑着摇摇头，说道：“打听那些干什么？我现在问你叫什么，你告诉我不就好了？”

“你要是愿意跟我走，我就告诉你名字，不愿意跟我走，那咱俩真就以后都不会再见，你也就不需要知道我名字。”女人说道。

楚轩张了张嘴巴，然后低头夹起一筷子面，说道：“先吃面吧，不然就坨了，我好好想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