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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后。

江白跖杵着拐杖走在青山镇西市的街道上,时不时进个店里转悠一圈。他是去找工作的,商郁一家又不富裕,他总不能一直白吃白住。但是谁会要一个腿脚不便的人来做工啊,无一例外,刚开口就被人赶出来了。

“古代就业这么难么?”江白跖唉声叹气地坐在面馆门墩上休息。

“就业?这词有点意思。”

江白跖抬头,只见眼前这人一身衣着极为华贵,再往脸上看去,肌肤白嫩,杏目红唇,琼鼻高挺,胡须柔顺,呸!男人?!

“能说出来这词,想必你对文字颇有研究。为何不去考个功名?哪怕只是个秀才,也不至于需要到面馆……嗯……就业。”

得,听这声音还是个女的,伪声段位太低了。

江白跖抬了抬眉毛,“你怎么知道我没有功名?我是大学生。”

他也是闲得无聊,调戏那姑娘。

“大学生?”那人合上扇子拍了拍头上的冠帽,思索着。

想吧,想破脑袋你都不知道是啥。江白跖乐呵呵地望着她。

这时走来一位五大三粗的汉子,将那男装女子推搡开,嚷嚷道:“别挡道。”说完就进面馆去了。

男装女子站稳身子,气呼呼地对那汉子的背影翻了个白眼。

这一幕落到江白跖眼里,还真是有些可爱劲儿。不过得先P掉嘴巴上那两撇小胡子。

男装女子转头就消了气,蹲到江白跖跟前,好奇地问道:“大学生是什么?”

江白跖没有理她,真要解释也给她解释不清。坐在门墩上揉起来走得酸痛的伤腿。

“什么是大学生?”

江白跖煞有其事地摇摇头,深深叹了口气。他觉得还挺有趣,装装样子吊下那男装大佬的胃口。

“快说啊。是什么?”男装女子不耐烦了,推了推江白跖搭在膝盖上的臂膀。

腿一晃扯到了伤口,江白跖“嘶”得叫了出来,愠怒道:“你这性子穿男装还真没错了。没看到我是残疾人么?”

“哦。”那女子听声连忙松开手,忽然又贴近脸瞪着江白跖,故作阴沉地说,“什么叫穿男装,你怎么知道我是女的?”

“你自己说的啊。”江白跖望了望近在咫尺的两撇小胡子,翻了个白眼,“怎么?要杀人灭口啊。”

“哼。你这人好没教养。”女子转了转灵动的杏眼,“本来还想请你到我家教书。现在看来……”尾音拉的很长。其实她早有教书先生,这样说只不过是为了呛这小子。

“你哪只眼睛看到我没教养了?”江白跖打岔道。

“是我找教书先生,我觉得你没有你就没有。”

“哦~”江白跖阴阳怪气地应了一声,一副“原来如此”的表情,随后微笑地对那女子说:“我也没说要做你家的教书先生啊。”

“你!”女子捏紧了粉拳,咬牙切齿地说,“青山镇除了我爹就我说了算。你不去也得去!”她心里正盘算着该怎么整眼前这个死残废,一定要让他帮我打扫卫生!

“你爹是镇守?”

“是啊。”女子得意洋洋地盯着江白跖,“这下怕了吧。”

原来是官二代,惹不起我还躲不起,溜了溜了。

“好,我做了。不过我得先回家交代下。”江白跖道。

“好,给你……一炷香时间。我在面馆里吃个饭,吃完之前我要见到你。”女子叉着腰吩咐道。

“嗯嗯。”江白跖连连点头,杵着拐杖一瘸一拐地走了。

商郁家的小院子在青山镇的东南方,江白跖走一炷香的时间就到了。

“那丫头到底知道一炷香是多久么,青山镇这么大,西市到镇南来回一趟我怎么也得走一个钟头。”江白跖嘀咕道。

“小跖哥哥,你先坐会儿,饭快烧好了。”小妍棚下的灶台旁,跟他挥手,随后站在小板凳上翻炒着锅里的青菜。

“你爹呢?”江白跖问。

“我爹去冷月山砍差去了。”

“砍柴为什么偏偏要去冷月山?”江白跖有些担心,商郁难不成是去冷家调查了?

“只有冷月山有血梧桐啊。”小妍理所当然地说,“我爹这几年几乎每天都会去冷月山砍柴,早上出门,晚上回来。”小妍的声音有些落寞。

不过以江白跖这粗心眼,自然发现不了。他问道:“血梧桐是什么?”

“树啊。血梧桐可贵了,不过也很稀有,爹去年一年,就带回来一株。卖了五百两白银呢。”小妍道。

“五百两白银?”江白跖疑惑道,“你们家不像这么有钱啊。”

经过他的观察,银子在这里的购买力和古华夏差不多,普通人家一年的花销都不会超过二两。

“我也不知道爹爹的把钱用来干嘛了,他每个月只给我300钱来补贴家用。”

“那你怎么不问你爹啊?”

“我……我不敢……”

“这有什么不敢的,你爹还能吃了你不成?”

小妍不说话,只是摇了摇头,接着又得意洋洋地说:“爹爹说凤凰筑巢就专门挑万年以上的血梧桐呢。”

真是个奇怪的丫头。

“那是。凤凰鸣矣,于彼高gang。梧桐生矣,于彼朝阳。菶菶萋萋,雍雍喈喈。”江白跖卖弄道。这是《诗经》中他恰巧记住的片段之一。

“哥哥,你说什么?”小妍听的有些懵。

“没什么。就是几句短诗。”江白跖叹了一声,“哥哥以前在XX大学文学院的时候,可是天天读这种东西的。”

小妍眼睛一亮,高兴地说道:“哥哥你能教教我么?学堂先生教得都是《颜夫子》、《楚礼》,还有《生民论》之类的。给我脑袋都读木了。”

听名字大概是哲学混搭农业的专业课。才10岁就学这些东西,也太揠苗促长了吧。不过平民女子也能入学这点倒是比古华夏强多了。

“你想学诗歌?”江白跖问,“不过《诗经》对你来讲不太适合。这样吧,哥哥教你一些唐宋诗词怎么样?”

小妍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嗯,吃过饭之后再说吧。”江白跖道,疼爱地摸了摸小妍的脑袋,“我今天已经能走动了,在我找到地方住前,我来帮你做饭吧。”

“嘿嘿。不用啦,我做着可顺手了。”

江白跖听着小妍笑呵呵的声音,心里不禁有些酸楚。

这时,一股焦味传来。

“啊呀!菜糊了。”小妍惊叫道。连忙盛起带着些焦黑的青菜。

“哈哈。”

…………

暮色沉暝,商郁才从冷月山回来,推着一车干柴。

放好柴禾,正准备去灶台找点饭吃,就听到小妍在房间里念着他从未听过的词句:

林花谢了春红,

太匆匆,

无奈朝来寒雨晚来风。

胭脂泪,

相留醉,

几时重,

自是人生长恨水长东。

”人生长恨水长东。”商郁苦涩地念了一句。他走进房门,小妍趴在小木桌上,正就着油灯读呢。

小妍听到房里来人,转过身兴奋地说道:“哥哥……欸?爹你回来了。”

商郁皱了皱眉,说教道:“一惊一乍,成何体统。爹教你的礼数呢?”

小妍立刻低下了头,小声回应道:“哦。”

“在读什么?”商郁缓了缓脸色,走到桌子旁,瞧着桌上的那张纸,带着欣赏的语气说道,“句子写得真好,字也不错。哪来的?”

“白跖哥哥写的。”小妍偷偷瞄了他一眼。恰巧这时江白跖进来,听到这句,解释道:“我可写不出来,这是别人写的。”

“这是何人所作?”

“一位末代皇帝而已。”江白跖笑着说。

商郁怔住了,随后也跟着笑了一声,道:“江兄弟,你不是来自另一个界域么?怎么会写苍州字?”

其实江白跖也是一头雾水,摇着头说道:“我也不清楚。在冷家的时候跟冷月媛学了几天,就会了。我感觉我似乎本来就会。”

商郁眼底闪过一丝疑惑,几天学会?还是生而知之?他开始重新审视江白跖的来历,其实他本是只当听个故事,无论来自哪,他都不在意。如今想来,这江白跖实在来历不明,不能再继续留在家中。

商郁调笑着说道:“江小弟,今天找到差事了?”

“唉。”江白跖摸了摸后脑的头发,苦笑着说,“我今天西市都逛遍了,没一个地方要我。都嫌我是瘸子。”

“我见你似乎有些才学,倒是有个地方能安身。”商郁道,“这镇上一家大户与我是旧识,我介绍你过去,说不定能谋得一件差事。”

江白跖眼睛一亮,而后略有惭愧地说:“那就有劳商大哥了。你先前救了我性命,如今又要帮我找生计,我……我真是无以为报。”

商郁倒是不在意,这世上他在意的事情不多,目前只有那么一件。他摆了摆手,“无妨。你先休息吧,我去热点饭菜。”

江白跖点头。

小妍读诗的兴致刚上来,生怕江白跖走了,抢着说道:“哥哥,你给我讲讲……”话刚说到一半,望了望商郁,又瞬间打住,虽然商郁并没有露出任何不悦的神情。

江白跖对着她笑了笑了,便回房休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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