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摩严却是并不知道这些的,只是觉得这女子明明直接跟他说叫他查明就可以,却拐了如此大弯,用了如此可怖的手段让他知道,实在是够残忍和心狠手辣,不由得对她多了一分厌恶。他虽从来都不待见花千骨,更憎恨她带给白子画太多麻烦,那么多年,却究竟是看着她长大,嘴上虽硬,心里头多少还是有点情分的。

只是如今,却让他知道她居然爱白子画到了这个份儿上,无论如何再留她不得,否则必成大患。

“子画知道这个事情么?”

霓漫天摇摇头:“应该不知道,否则以尊上的性格应该早就不会再留她在身边了。”

摩严长叹一声:“给她个痛快吧。”听着牢房里一声比一声凄惨地唤着师父,他的心也不由得揪了起来。

霓漫天一听要杀她,本来应该欢喜雀跃的心此刻却微微有些不忍了,或许是自己那一瓶水泼下的结局超出了她所预期的惨烈,不由得微微生出一丝愧疚来。

“师祖,若她就这么死了,到时候尊上追问起来该如何交代?”

“哼,我就说是我杀了,他还想怎样?”

“尊上是不会为这事与师祖闹翻,但是师祖也知道尊上的脾气,若只为了一个花千骨,伤了师祖和尊上二人的感情,就太不值得了,还是从长计议比较好……”

摩严皱眉想了片刻,的确,白子画宁愿为了她受六十四根销魂钉,就知道这个徒儿在他心目中的地位是不可小视的。这一切都太出乎他预料了,若是花千骨再惨死,还指不定他会有什么反应,没必要拿二人关系冒险。但是花千骨,也的确再留不得……

摩严狠了狠心,杀了外面两名弟子,将一切事交代布置好,自顾回了贪婪殿。

霓漫天依旧在仙牢之中,完成摩严最后交代的事情。只是知道花千骨一向福大命大,自己如今害她成了这个样子,却又没斩草除根,总有一天会遭到报复。

绝情池水的腐蚀终于停止了,花千骨已经面目全非,不见五官,只有大块大块鲜红色的烂肉,就是丢在白子画面前,他也不一定认得出来。

霓漫天又是一阵想吐,别过头去,慢慢向她靠近。

“谁?为什么要害我?”花千骨有气无力地瘫在地上,像砧板上一条被剔了鳞片、血肉模糊、任人宰割的死鱼。

“没有人害你,这绝情池水在平常人身上和普通的水没有两样,是你自己心里有鬼,害了你自己!”霓漫天争辩道,仿佛这样能让自己心里好受一些。

花千骨苦笑一声:“早该想到是你,如此恨我,想置我于死地,又能在仙牢里来去自如……还有一人是谁?”

突然想到什么,她的心里涌起巨大的恐惧。

霓漫天看她可怜又可悲的模样,突然觉得有些好笑,蹲下身去。

“你说呢?你以为你让那臭书生如此对我,我便没办法将你的丑事告知于人了么?”

花千骨浑身又开始颤抖起来,不知是因为疼痛还是因为惊恐。

“你……”

“刚刚来人是尊上哦,我没办法向他禀明实情,于是特意将他请到牢里,看到你受三生池水刑,一面打滚一面哭喊着师父师父的,相信傻子都知道你在想什么了吧。”

花千骨脑中轰的一响,什么也听不到了。她如此辛苦地隐瞒了那么久,终究还是全露馅了么?师父看到这一幕,该是怎样嫌弃她?

“尊上可是大发雷霆,怎么都想不到自己疼爱的弟子,竟然会对自己存了如此卑鄙龌龊又可耻的心思,一个劲地后悔怎么就没有逐你出师门,留你在世上苟延残喘。”

一个字一个字狠狠剐着花千骨的心,她只恨自己刚刚为什么没有死在诛仙柱上。

毫不犹豫地挑断她浑身筋脉让她成为废人,又眼睁睁地看着她受绝情池水刑,师父对她的失望和愤恨一定到了极致,才会残酷狠心至此吧?

她曾经千百万次想象过如果师父知道了她对他的爱慕会如何惩罚她、厌恶她,却没想到竟惨烈到如此地步。可是绝望心灰中,却又隐隐有一丝释怀,终于再也不用瞒着他了,罢了……

“师父想如何处置我?”事到如今,她早已求生之意全无。如果他真还对她有一丝师徒情分的话,死,是她唯一的解脱了。

霓漫天喜欢看她绝望的样子,比她受刑更加叫她开心。只是为确保万一,她不得不再狠心一次。

她捡起地上的银瓶,再次将剩下的一点绝情池水倒入花千骨口中,强逼她喝了下去。东方彧卿不是用咒术控制了她的舌头让她不能说么,她就叫花千骨永生永世都开不了口!

花千骨的喉咙受到绝情水的剧烈腐蚀,这次疼得连惨叫都发不出来了,只有一阵呜呜隆隆的怪异恐怖的沙哑声,像野兽在低声呜咽。

看到她成了瞎子又成了哑巴,霓漫天总算微微放下心来。她应该感激她的,若不是她在世尊面前替她求情,她早就小命不保了。

“尊上说,他再也不想看见你,但是毕竟多年师徒一场,饶你一条贱命!即刻起将你流放蛮荒,永不召回!”

花千骨陷入永恒的黑暗中,心慢慢向下沉去,什么也不知道了。

第二天,杀阡陌夜袭长留山,并劫走罪徒花千骨之事惊动了所有人。白子画醒来,听了这个事情,面无表情地咯了口血,又昏昏睡了过去。

落十一和轻水等人倒是显得松了口气,如果是杀阡陌的话,定会好好待小骨的,总比一直被关在不见天日的牢里强。

只有东方彧卿,始终眉头不展。

不对,哪里不对,验生石虽然证明花千骨还没死,但是以他的力量居然都完全寻找不出她的大致方位。

一定出什么事了……他心里满是不祥之感与担忧,现在要做的就是去魔界一趟,尽快找到杀阡陌。

更深,摩严门前又悄然无声地站了一人,低沉着声音道:“世尊,弟子有要事求见。”

摩严皱眉,最近怎生这般事多?

“进来吧。”

来人战战兢兢地推门而入,神色惶恐,惴惴不安,摩严一看,却是弟子李蒙。

“有什么事?”

李蒙扑通一下跪倒在地:“弟子有一事……不知当说不当说……”他左顾右盼,样子十分为难。

“别吞吞吐吐的,有话快说。”

“是……”

李蒙这才将那一夜在绝情殿所见白子画与花千骨两人亲热之事结结巴巴地说了出来。

摩严越听眉皱得越紧,房间里顿时乌云密布。

“你所说的句句属实?”

“回世尊,弟子有天大的胆,也不敢污了尊上的名,拿这种事乱说啊!后来我被花千骨施了摄魂术消去了那段记忆,一直到她受了十七根销魂钉,仙身被废,我才隐隐约约想起了那些画面,吓个半死,但是又不敢确定。一直到昨天晚上终于全部回想起来,十分肯定了,犹豫很久,这才敢来向世尊禀报。”

摩严眯起眼睛,这事非同一般,如果真像他所说的那样,这就不仅仅是花千骨暗恋白子画的事情,而牵涉到师徒□□了。可是白子画的性格他怎会不清楚,他若早知花千骨对他有情,定是早就避她于千里之外了,又怎会和她如此亲密?不过那时候子画身中剧毒,若是一时意志薄弱,受不住那孽徒勾引也未可知。

李蒙是断不会说谎的,既然他的记忆可能被花千骨抹除,那白子画亦有可能,但是他的修为高出李蒙这么许多,如果是忘了的话,也应该一早就想起来了。

他突然忆及白子画用断念剑废花千骨的时候,当时还觉得有些蹊跷,却原来是这么一回事。

摩严眉头皱得更紧了,李蒙见他久久未语,明白自己知道了不得了的大事,心下突然有些后悔,吓得趴在地上一动不敢动:“世尊……弟子的意思不是说尊上会与花千骨有私情,只是……只是……”

摩严下榻扶他起来,语气和善地问道:“你家中可还有何人需要照顾?”

李蒙腿一软,跌坐在地上,再也站不起来了。

大清早,摩严踏上了绝情殿,看着满院芳菲的桃花,美归美,却冷冷清清,丝毫没有生气。

远远的,便听到白子画隐忍的咳嗽声。摩严推门而入,见他正坐在榻上看书。

“你大伤未愈,就躺着好好休息。”摩严取下一旁挂着的袍子披在他身上。

白子画望了望窗外,未语,神色中却有一片萧索之意,又快要入冬了……

摩严将一些瓶瓶罐罐从袖中掏出放在了桌上。

“师兄,你不要再到处帮我寻这些药来了,没用。”

“怎会没用,你尽管吃了就是,以你的底子,要恢复如往常又有何难,只要多加时日……”

摩严眼一扫,发现他正在看的书竟是花千骨的字帖,忍不住一阵火起夺了下来扔在一旁。

“把药吃了。”

白子画面无表情,依旧罩着薄薄的一层霜雾。他一边吃药,一边运真气调息。他的身子不如往常,近来还常常头痛。强逼着自己快些好起来,因为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明知自己撑不住,何苦硬为她扛那六十四根钉?明知自己不忍心,又何苦向戒律堂授意,给她如此重的刑罚?你为仙界牺牲那么多,自己弟子,就算护短了,旁人难道还说得了我们长留什么么?”

白子画知道他在心疼自己,却只是缓缓摇头:“不上诛仙柱,不受销魂钉,又怎么平得了这天怒人怨?虽是无心,那些死伤,她终归还是要负责的。”

摩严凝眉从桌上拿了仙丹仙露什么的打开了递给他,却突然手一抖,将其中一小瓶打翻了全洒在白子画臂上。

摩严慌忙替他抚去,手过处,已然全干。白子画依旧面无表情,正在调息中,淡然道:“没事的,师兄,我想休息了,你请回吧,不要担心我。”

摩严大松一口气,点点头,出门离开了绝情殿。

刚刚打翻的,不是什么圣水仙露,而是摩严专门用来试白子画的绝情池水。看到他没有任何反应或是异常,甚至没察觉到那是什么,仙心依旧稳如往昔,并未生出半分情意,他总算放心了。他也不用再追问之前之事,有些话说出来,反而伤感情。

摩严长叹一声,俯瞰整个长留仙山。

不是师兄不信你,实在是你太多举止太过反常。师兄不惜徇私枉法,布下如此之局,都是为了你为了长留,希望你有朝一日能明白师兄的良苦用心。

放眼望去,四海之内,没了花千骨,锁了妖神,六界似乎又恢复了一片歌舞升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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