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无菌室的她只要玻璃裂开一条缝,就有可能死去。
心电图的曲线在微弱的波动着,织田作有些自欺欺人的想到,至少细川还活着。
“拜托了……不要死啊。”
双手握拳砸在玻璃上,织田作对着那边的细川轻声的请求被密不透风的玻璃尽数拦下。
在织田作拯救细川的同时,他也是被拯救的那个。
然而,那个拯救了他的人,他的家人,此时正躺在无法触及的那一头。在密密麻麻的医疗仪器的包围之下。
听不见他的呼唤。
……
奇迹只属于生者。
也就是说,只要活着,便会有奇迹的可能。
所以比起细川,一直生死不明的坂口安吾其实是更危险的那一个。
织田作仰起头看着面前现代化的大厦,那就是坂口安吾所居住的酒店,有着和他高端上档次的外观所媲美的高安全性,再加上有港口黑手党的镇守,直接冲进去带走坂口安吾是不可能的。
更别说有细川的保护了。
坂口安吾居住过的房间有着港口黑手党要员都有的特点,低调奢华却空旷而没有人气,织田作并没有开灯,独自坐在正中央的椅子上,橙色的夕阳透过巨大的落地玻璃洒在他的身上,半明半暗,看不真切。
坂口安吾,神秘而富有知性的……善良的人。
织田作缓缓深吸了一口气,转过头看向自己身后的通风口。
空气的走向有点不对劲,有什么东西堵在了通风口吗。
织田作垫着椅子拆开了屋顶的通风口,果然在通风口里面找到了一个银色的盒子。将盒子拿了出来发现是个保险箱,手指顺着保险箱的交合处转了一圈,只发现一个钥匙孔。
“这是安……?!”
天♂衣无缝瞬间发动,织田作猛地向后跳开,在躲开射来的三发子弹后在地上顺势打了个滚,然后依靠天♂衣无缝顺利的躲开之后接二连三射出的子弹冲出了门外。
“太宰!”
织田作一边抱着怀里的保险箱追击着阻击手,一边给太宰治拨通了电话。电话那头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带着浅薄的笑意,低沉而漫不经心,“真是稀奇啊。织田作居然给我打了电话。”
“我在安吾的房间里遭到了狙击!地点是在旧巷子图书馆对面!”
“……我知道了。”电话那头传来衣料摩擦的窸窣声,好像是太宰治站起了身,“我去夹击他。”
织田作想到了什么,补充道,“对了,我手里有银色手谕。必要的话——”
“省省吧。等着我哦,织田作。”
织田作挂断了电话。侧身跑进巷子里,原本一味逃跑的敌人猛地停下了脚步转过身向自己冲了过来,织田作向后小退半步躲过了刺向自己的刀刃,然后侧身从腰间拔出枪直指敌人的脑袋,“不要动!”
砰——
枪响声突兀的响彻在窄小阴暗的巷子里。子弹擦过织田作赤棕色的头发,织田作往后瞥了一眼,发现身后还有个敌人正拿枪指着自己。
……被包围了吗。
就在织田作感知到身后的敌人摁下扳机的同时,太宰治急切的声音传了过来。
“蹲下织田作!”
织田作应声蹲下,与此同时接二连三的枪声响起,待枪声结束,织田作轻呼一口气站起身。瞥过身中数弹倒在地上一动不动的两个敌人,看向逆着光向自己走来的太宰治。
太宰治停在了织田作的面前,看了眼倒在地上的两人,再看向死里逃生却依旧平静无波的织田作,“他们都是些实力强劲的原军人,就算是织田作你也不可能活捉他们。”
……果然又要对自己说教了啊。织田作叹了一口气,随意的应付道,“我知道。多亏了你啊太宰。”织田作有些自嘲,“否则我可能要去陪细川了啊。”
“明明只要你想的话,瞬间就能秒杀他们。”太宰治的眼神黯了黯,语气因为不满而变重,“……明明取代我坐上干部的位置也可以。”
“这样的规劝我已经听腻了。”织田作低着头看着自己手里的枪,随后将他别回腰间,“不过我是绝对不会再杀人了。”
一时间,黑色无机质的眼睛注视着织田作,平静蜜棕色的眼睛回望着太宰治。
“……真是败给你了。”最终败下的太宰治叹了一口气,目光软化,“父女俩一个德性呢。”
“不。”织田作一脸认真,“是兄妹。”
“……重点是这个吗。算了。”太宰治好奇的指了指织田作怀里的保险箱,“这个是?”
“从安吾的房间里找到的。”织田作将怀里的保险箱递给了太宰治。看着太宰治捧着保险箱不断摸索的样子,补充道,“似乎要用钥匙打开。”
“哎……没想到安吾是那么传统的人啊。”
太宰治发出恶趣味感叹,笑眯眯的从口袋里掏出两根针,插进了钥匙孔开始摆弄。
织田作帮太宰治拿着保险箱,看着太宰治蹲着身摆弄的样子,问道,“对敌人已经有了解了么。”
“行动有组织注重配合等等,尽是一些军人留下的习惯,既然是一些受过训练的原军人,光用拷问也问不出来什么。”太宰治一边用针拨动着锁芯,一边悠闲的说道,“唯一知道的就是组织名叫Mimic。”
“以及,他们腰间别的那把叫做‘灰色幽灵’的枪。对他们来说是像信物一类的东西吧。”清脆的咔哒一声响起,太宰治弯了弯嘴角,小心又激动的打开了保险箱的盖子,“让我看看安吾那个闷骚男藏了什么东西——”
太宰治嘴角的弧度一僵,最终抿成了一条线,黑色无机质的眼睛就像是深夜翻滚着波涛的海面。
察觉到了太宰治的不对劲,织田作疑惑的看向保险箱,发现里面躺着把老式的□□。织田作看向太宰治,下意识的因为他周身突然散发出的冷的气息不适的皱了眉,“怎么了太宰。”
太宰治的语调压抑,“……这把就是灰色幽灵。”
“这就是?!……等等,这是安吾的保险箱,难道——”
“现在下结论为时过早。这有可能是安吾抢到的,也有可能是其他人想陷害安吾。”太宰治看向猛地放松了肩膀,松了一口气的织田作,意味不明的补充道,“但是。织田作。告诉你一件我察觉到的事吧。那天我们三人一起喝酒的夜晚,安吾说谎了。”
对着突然愣住的织田作,太宰治低声解释,“湿掉的雨伞,包里物品的摆放顺序,安吾的衣服……在见我们之前,他和谁密谈了两小时。”
“……安吾是港口黑手党的秘密情报人员,有一两个无法公开的秘密会——”
“那么只要简单提一句就可以。”太宰治微低着头,看不清他的表情,织田作只能听见他用平静的声音说道,“只要说出来,我和织田作,都会选择相信他。”
太宰治抬起头看向织田作,明明是俊秀的脸庞,却无端的令人感到可怕,低沉的声音终于降到了冰点,“这之后织田作和安吾又会面过了吧……在酒吧里。那时候他有什么不对劲吗。”
“……并没有什么不对劲。”织田作顺着太宰治努力回想,恍惚间想到了一个细节,“唯一异常的话,那天安吾喝了很多的酒。”
坂口安吾算是三人之中最不常喝酒的那个了。那人一丝不苟的性格导致他办公时坚决不喝,开车时坚决不喝,因为这样的性格还经常被太宰治抱怨成“来酒吧只喝果汁的未成年”。
但是那天他喝了很多的酒,还是后劲不小的威士忌。
“不过。”织田作不解的看向太宰治,“你知道我们去了的话,那天为什么没来。”
身为干部的太宰治和坂口安吾偶尔有见面的机会,但也是极少,身为港口黑手党基层人员的自己就更少有时间能碰到两人,虽然太宰治不说,但是织田作知道,他是最珍惜这短暂三人时光的人。
“……那天我很开心。”太宰治的语调平静到冰冷,夕阳映得黑色的眼睛微微发着红,“人生至此最开心的一瞬了吧,因为细川小姐的话语。太开心了,就忍不住在自己出生的地方走了走。”
“真的……太开心了。开心得我不知该怎么回应细川小姐。”
“但是,当我终于想好怎么回应她的时候。她却躺在了重症监护室里,生死未卜。”
织田作不知道该说什么,嘴唇张开又合上,最后只能低声唤道,“……太宰。”
“抱歉织田作。走神了。”太宰治对织田作安抚的笑了笑,那笑容很快隐了下去,“回归重点吧。安吾是个谨慎到古板的人,就算没有任务,他也不会放纵自己喝那么多酒。”
“要是织田作的话,会在什么时候喝那么多酒呢。”
“……心烦意乱和……愧疚的时候,么。”
“是哦。安吾也是正常人,会有一两件烦心到借酒消愁地步的事也不是不可能。吶,织田作,安吾是在和你说什么的时候喝了那么多酒的呢。”
“……”
……我一定会保护好,细川小姐,吗。
“自从上次龙头之争结束后,我就发现细川小姐在中弹后会第一时间检查自己的伤口。之后向芥川问了问,原因是在和瓦里安战斗的时候,遇到了伤口不能愈合的情况。”
织田作的瞳孔紧缩了一下,“和彭格列也有关系么。”
“不清楚,但是。”太宰治看向织田作,一词一句肯定而清晰,“在细川小姐已经足够谨慎的情况下。还能攻击成功的人。”
“只有——”
□□上膛的声音突兀的打断了两人的话语,太宰治和织田作回过头,看见原本已经中枪倒地的敌人颤颤巍巍的站了起来,举着手里的灰色幽灵,指着的太宰治。
……又来?
织田作暗自啧了一声,则看见身旁的太宰治顺着漆黑的枪口看向咬着牙,坚持着的灰色敌人,原本平静到冰冷的脸上终于有了笑意。
“真是可怕的毅力啊……说实话我很敬佩你们,敢和港口黑手党硬碰硬的组织,之前除了彭格列,没有其他人了。”
太宰治真挚的夸赞着面前的敌人,身体微微前倾。
“太宰!别过去!”
织田作猛地伸出手却错开了太宰治的肩,黑色的外套微微拂过他的手,像是安抚,又像是无声的拒绝。
太宰治对着枪口欺身上前,最终停在了一个就算是中学生,也绝对不会打偏的位置。
“希望你能看见我眼里的喜悦。”太宰治一动不动的站着,声音低沉,却又带着微弱的希冀,“只要你微微动下手指,我最期望的东西就会到来。”
“……太宰!”
“反正你最后都会死的,至少在最后,带走敌方的一个干部吧……”
“……住手啊,太宰!”
“拜托了……”男性低沉的声音最终变得如孩童的泫泣一般,太宰治微颤的说出自己最后的请求。
“带着腐朽的我从同样腐朽的世界中苏醒吧。”
“太宰!!!”
砰——
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
织田作举着枪,看着被自己打中肩膀的敌人因为痛苦松开了枪,最后在太宰手下的扫射下被射成了窟窿。
将手里的枪别回腰间,织田作看着身前的太宰治转过身,对自己露出安抚的笑容,语调轻缓,“抱歉啊。让你受惊了。”
“……别说了,太宰。”
织田作制止了那些相互都知道是谎言,并且相互都知道对方知道是谎言的话语,抿着唇转过了身,径直向外走去。
“织田作。”
织田作停下了脚步。
男人的声音带着恳切。
“安吾就拜托你了。”
“……啊。”
脚步声渐渐走远,太宰治收回看向织田作的视线,仰着头,无神的注视着黄昏时,被夕阳染成了渐变的红,犹如那人的眼睛般瑰丽的天空,闭上了眼睛。
被绷带绑住的左眼缓缓渗出鲜血,顺着他的脸颊流下,滑过他扬起的嘴角,最终低落在地上。
他轻声说道。
“骗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