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里有数，大家别被这种事打扰了。”顾明悦表现得很淡定。

她让队员们当做没看见就行，反驳也暂时不用，等需要处理的时候再一并算账。

“但是这个破帖子热度蹿升好快，”戴妍琦既生气又无奈，一脸糟心的表情，“刚好碰上了前几天那个话题……”

“买了水军吧，有备而来，”顾明悦伸手捂住她的手机屏幕，“听话，别再看了，影响情绪。”

“明悦你别小看网络暴力啊，要趁早说清楚！”

谁小看我也不会小看啊……顾明悦心想，说：“说完了呢？这人一看自己掰扯的太离谱了，没有搞头，抽身就能跑。”

她拧起眉头，慢慢地说：“我肯定是要告他的啊。只不过这种自诉罪名都比较麻烦，我恐怕一丁点儿网络言论还不足够。他自己想办法炒起来就随他，捏造和散布贬损他人人格、破坏名誉的内容，情节严重是会判刑的……你知道吗，妍琦？”

“哇！你果然是心里有数！”戴妍琦震惊，“可是在网络上这种……警察可以追踪到他吗？”

“所以啊，得先立案，”顾明悦长长地吐了口气，“怎么样，转发过五百了吗？”

戴妍琦点头，脸色变得很难看，“很多人都说得很难听。不光是这个……一些垃圾营销号也趁机含沙射影。”

“不意外，所以让你们不要挂心了。”

并不是顾明悦就这么招人恨，一个负.面消息就引得人人不分青红皂白地唾弃，而是这个造谣者肯定雇佣了一些力量。事实上，网络上为她争辩的人也很多，顾明悦的粉丝并不少，凭借她在雷霆这一年的表现，足以挣得忠实的支持者。

许多看客原本是路人，被那些煽动性更强的言论说服之后，也凑热闹加入战斗，过程中也可能发生其他意外，总之就是渐渐构成了双方的吵嚷。短短一天，这个事件就白热化了。可抹黑者有“证据”，分辩者只能说相信顾明悦的人品，不得不处于劣势，一看，官方怎么还保持缄默！是你们要面子还是我们要面子啊！顾队长你怎么也安静着呢！

联盟自然也被惊动了，当天下午就打来了电话，冯主席亲自过问，了解情况后，对马经理语带埋怨：你们雷霆办事怎么总是慢一拍？舆情如火，也是拖得的吗？

马经理说哪儿能呢，已经去过一趟派出所了，受理立案了，正在侦查。

冯主席快急死了，问那怎么不说，不下场跟人掐架，也得立马表个态啊！

多大年纪了还相信清者自清？沉默在一般情况下相当于默认好不好！

然而雷霆确实不是这样一点智慧都没有，而是觉得顾队长这个委屈受大了，不准备轻轻放下，另有谋划。

晚上七点，顾明悦坐在屋子里，编辑微博，头又有点疼，不知道怎么样才足够有戏剧性。她咨询了孟城，这位雷霆的铁杆支持者，也是顾明悦个人的朋友，已经气了一天了，却还是很冷静地给出了建议：不用再吊大家胃口，发照片，两个字说清楚就够了，然后保持缄默，谁的话也别回，你受了委屈，什么都不想说。

其实顾明悦觉得有点荒谬，从昨晚到现在，心情已经变化了几度了，惊惧，恶心，然后烦躁，慢慢地又变成无奈，哭笑不得，现在心里很有点荒凉的意思。

网页停留在微博编辑页面，顾明悦缩小窗口，打开了企鹅。

现在职业选手们普遍下训休息，在网络上活跃的都晓得有这么件事了，有人先来群里艾特了顾明悦问情况。她还没回答，看到有人帮她反驳：神经病，那有什么好理的。

相熟的选手，比如刘小别，都毫不犹豫地表达了对瞎八卦的鄙夷之意，一看就是造谣的东西，看这些玩意儿还存疑，丢不丢人。

大群里有两百来号人，顾明悦也不全认识，虽然说没有结仇，但也不可能全是朋友，那个提问的人被这么一呛自然不高兴，酸不溜秋地说了两句，大意是正主都没回应，谁知道真假。

“人怎可与狗对吠。”袁柏清突然冒泡，说了句非常犀利的话。

那人说：“骂谁呢！”

然后群里突然陷入了冷寂，想来那人能气晕过去。

顾明悦不觉得好笑，两肘撑在桌上，双手托着下巴，走神。

到底是谁呢。

不好的消息是，咨询了律师，由于那篇帖子并没有直接进行捏造，而是搜罗信息，用一些暗示性的语句引导读者，行文很高妙，要告他，从证据上来说还存在一些困难。所以才建议她等等，让事件略微发酵，造成一定的破坏，那些由此引发的言论也可以作为证据。

不管怎么样，首先要找到这个人。警察效率很高，已经反馈过来了结果，谣言发布者是一个经过转手的账号，追查IP到了一个网吧里就断了线索，再通过其他信息锁定，只找到了原号主，然而他对接手者一无所知。

继续侦查下去应当可以找到线索的，然而得等，网络案件本来就因为涉及到跨地域等因素而显得分外麻烦，这之中的不定数让顾明悦想起来就头疼。

只能说，现在确定了，那个IP所在地指向贺武所在的那座城市。

上赛季内结的仇……太遥远了，毫无印象啊，平时就是在战队里。但不管是老战队的队员还是管理层，都没有理由在快一年之后，进行如此低劣的报复。报复什么呢？老板经理或许不满，但绝没有到这个程度，最后也是吃了散伙饭好聚好散的，而且成熟的生意人，哪有这么幼稚。

自己没有嫌疑人，就只能寄希望于警方了。倒不是不相信人民警察，只是这么无力，想来很憋闷，更要紧的是拖不得，就算最后找到了这个人，不管是民事协调，还是最终决定起诉，她都不可能置身事外，而时间上容易撞到季后赛。她是绝对不会为这么个角色耽误比赛的，但国有国法，不能说你等两天我再来处理……就是抽出空来，她也担心影响状态。

走了这么一会儿神，刚刚还安静的群里消息已经翻了页。

张新杰说：“大概率指的是顾队没有在微博上理会谣言的事情。”

他回应的是那句“骂谁呢”，解释袁柏清的矛头指向，然而这话的意思，也就是说，小概率是在说你。

下面就一排的拍桌狂笑。正经人促狭起来，拿不准他到底是有意捉弄还是单纯叙述，鉴于张新杰的形象，大家觉得是后一种，反倒是更加好笑了。

然后，顾明悦看见，贺武队长武帅冒出来，说了句话：“最后两张照片里那个男的，好像是顾明悦的哥哥吧。”

群里一惊，武队长接着说：“她转会的时候来过俱乐部，见过一面。这造谣也太没有水准了。”

顾明悦十指移动，飞快地发出一条消息去：“嗯，那个，我的‘金主’，的确是我堂哥……”

刘小别迅速地甩了张图片出来：“真是滑天下之大稽.jpg。”

“哈哈哈哈哈笑昏过去，”楚队长说，圈了顾明悦，“摸摸你，无妄之灾啊。”

又说：“那人怎么拍到你那么多照片的？小心是不是有变态跟踪狂啊。”

顾明悦也发了张图：“我要报警了.jpg。”

她这一冒泡，群里忽然活了起来，刚刚也只是有几个在说话而已，突然不少人跑出来，安慰她的，说要去网上为她正名的，好像他们也都舒了一口气。

这没有什么奇怪的，大家虽说是相信她的人品，不过始终彼此不够了解，谁晓得背后有什么故事呢，不好贸然说话，也就和她关系比较好的几个人刚刚仗义执言了。

她一边回应着众人的关心，一边重新打开网页，去发出那张关键性的照片。

顾骄杨传过来的，怎么说呢……挺好看。小清新色调的滤镜下，一人一猫大眼瞪小眼，顾咩咩坐在柜子上，顾骄杨弯腰看它，黑色的针织薄毛衣领口往下微敞，隐隐露出一点肌肉线条。

顾明悦收到的时候挺吃惊，对方似乎是精挑细选了这么一张骚包的照片。

顾骄杨不耐烦，说我没什么照片，难道会给你一张随便的让你发出去？你不嫌丢人，我嫌。

于是她小意地赞美：“怎么会，你的美貌没有死角。”

顾骄杨没再理她，大概是忙着自己去确认前因后果，一直到现在也没再给她回复什么消息。

顾明悦也没有想到更多。驳斥那个谣言的关键就是把他大费周章最后指向的嫌疑人否定掉，而后俱乐部的公关自然会对其他部分做处理。孟城已经在着手写一个特稿，联系到近几年里职业选手面临的非议，舆论追逼的不公，粉丝的不理智情绪，当然重点是这次的事件。这篇文稿同时也会配合雷霆对顾明悦形象的打造和宣传，联盟的新一代，看看，冷静成熟，稳重大方。之前的沉默和隐忍，除了取证需要，也是为了反转式爆发。

刚刚马经理又一次找她开会，也把这些明确了，然后她内心的情绪才很复杂，渐渐沉淀成了荒芜，楚云秀一句“摸摸你，无妄之灾啊”，都让她觉得心口被戳中了。

都什么破玩意儿，她不气了，不烦了，就是累。

还好常规赛最后几场，暂时没有那么紧张。

顾明悦上传了照片，编辑好一行字：我哥跟我侄子。

要说起来，顾骄杨才比较不幸，平白卷进来，在那么一篇帖子的最后露了脸，撰写人不知道是不是为了提高可信度，没有做一点处理。不过那两张照片中人像比较小，看不出来顾骄杨与她的相似之处，而实际上兄妹俩的一双桃花眼是很像的。

顾明悦点了发送，之后就准备按照孟城的建议，保持缄默，该干什么干什么，明天还得训练，先看会儿比赛录像吧。

她点掉了浏览器，电脑右上角冒出了消息提醒。

下意识的，心里一动。

随后却又没什么了，顾明悦自然地点开对话窗，看见消息内容，又呆了呆。

喻文州发了一个很可爱的表情，摸头杀.gif这样。

顾明悦刚好有这个表情的配套，被摸头那一方的视角，脑子一不过事，就甩了过去。

“噗，”他回复，“摸摸毛，吓不着。”

顾明悦内心大汗，立即道：“是有点吓到了……谢谢前辈安慰。”

距离又拉开了，喻文州也不以为意，说：“所以报警了吗？怎么样？”

“嗯，不太顺利。”顾明悦三言两语说了一下情况，不自觉间，还是带上了苦恼的口吻。

身边确实没有亲近的长辈，即使在三十多岁的经理面前，她莫名也是处变不惊、端正持成的样子。喻文州不问也就罢了，这么一问，她就控制不住，想竹筒倒豆子。

好歹交代完了就收住了，没有说出什么情绪化的语言。

喻文州仍然敏锐地察觉到了，宽和地说了两句安慰的话。

顾明悦心里挺软的，低下头笑了笑，再抬眼，多了一条消息：“明悦当我多管闲事吧……有一些猜测想跟你说。”

她点了一个发呆的表情，那颗吸鼻涕的小黄豆。

喻文州猜的也是顾明悦的判断，比起心理变态，或者随机的黑子，这个人更可能跟她有私怨。

“这人不一定跟你很接近，照片应该没有一张是他拍的，我找到了其中一些的出处，等会儿发给你。”他说。

“等等，前辈怎么找到出处的？”神通广大吗！

“善用搜索引擎呀。”

目前的图片搜索引擎并不那么好用，顾明悦自己也试过，不理解喻文州的“善用”到底是怎么个用法，然而还没来得及提问，对方的消息又发了过来。

“你跟随队记者的关系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