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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把背包还给他,出去逛街了。

细细地把彭安的话一想,信息量颇大,就是因为如此,而且他正好搬来成了她的邻居。过多的巧合让她生疑,彭安是为了那一刀来报仇的吗?当然,这仇报得有理。她自己都睚眦必报,没立场苛求他人宽宏大量。

她需要利用彭安的某样东西对付彭箴,于是决定静观其变,再随机应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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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均能和陆姩的火锅之约改到了第二天。

张均能调查了彭安。

彭安以休养为由,向公司申请了长假。说是休养,放着大别墅不住,反而搬到陆姩的小区。

再一细查,彭安和陆姩还在同一层楼。

张均能觉得出乎意料,仔细一想,又在情理之中。陆姩应该和酒吧案有关。

张均能继续询问彭安的同事。

同事们给出评价非常统一:“彭安是个工作狂人。”连星期六也是加班到凌晨。事务所的项目百分之八十是彭安亲自接手的。至于他的性格,同事们表示,工作上无可挑剔,而除了工作,同事们在生活方面和他没有任何接触。

彭安的弟弟彭箴,去年来本市的时间,和陆姩和她男朋友出事的时间完全相符。张均能明白,他越来越接近真相了,现在最需要做的是寻找陆姩行凶的证据。

每次闪过这个念头,张均能都会想起话梅糖的味道。

那个十五岁的弑父小姑娘,报过三次警,父亲被批评教育了三次,但他还是她的监护人,第四次,她铤而走险。她说:“不是他死,就是我死。”

在地狱焚烧的灵魂会因为迟到的救赎而涅槃重生吗?没有答案。

张均能生来执法的信念是不枉直,不漏恶。杀人为恶,无关因由。

最近,张均能和陆姩见面频繁。有时候他陪她逛街,或者她看他打球。

球友们以为她是他的女朋友。

他摇摇头。

他们起哄说不信。

陆姩低头笑笑,不答是否。

星期天晚上,张均能过来吃火锅。

房子小,客厅和餐厅合用。沙发靠背放着一张双人床,枕头和被子叠放得整整齐齐。张均能不禁联想,她处理案发现场大概也是如此干净利落。

陆姩正在厨房洗菜:“张警官,火锅的线拖到窗户旁边的插座吧。其他都满了。”

插座和桌子仅有十公分左右的空间,张均能单眼瞄准才方便操作。就在这时,他注意到了桌上的蓝牙音箱——这就是陆姩和邻居互震的秘密武器。

音箱背面贴着一个极小的黑色正方体。如果不靠近墙边,是发现不到的。

张均能身为警察,当然知道这是什么。最新的无孔摄像头,拍摄方向是房和厅。他往厨房的方向扫了一下。谁装的?陆姩还是另有其人?

“张警官?”陆姩端菜出来,见到他蹲在墙角没动静,问道:“没找到插座吗?”

“好了。”张均能神色自若地把电源插好。

这边的彭安表情就不那么友善了。这名警察怎么回事?在嫌疑犯家里吃火锅?彭安食指在桌上敲了两下,冷冷地打电话,“警察发现了摄像头,切断和我手机的连接信号。”

张均能没有饭桌上问这事,他问的还是生活日常:“最近休息得怎么样?还失眠吗?”

“想睡。”陆姩苦笑一下:“邻居太吵了,吵得我无法早睡。”

“邻居?”彭安?

她说:“新住进来的,喜欢摇滚,震得我头皮发麻。”

哪有病人养伤听摇滚的?张均能问:“你没上门去投诉吗?”

“投诉了,这两天好些,我救了他一回,他当报恩就没敢再震了吧。”

“救他是什么事?”

陆姩把楼梯间的事简单说了一遍。

张均能追问:“他受了什么伤?”

“刀伤吧。”陆姩暗自斟酌,哪些该说,哪些需要隐瞒。

“那要警察介入了吧。”

她捞了一块牛肉到他的碗中:“瞧瞧你这职业病。”

“抱歉,习惯了。”张均能吃完那片牛肉继续问:“他报案了吗?凶手抓到了没?”

“抓到了吧,说是他公司的一个精神病。”

张均能恍然:“听起来像是酒吧的案子,前不久的。”

“酒吧?”陆姩惊讶地问:“新闻说的那个男厕杀人?”

“是,受害者姓彭,算是轻伤。”

“他是姓彭,性格挺弱的。”想起彭安抖腿的傻样,她不免暗讽。

“听他同事说,工作能力很强。”

“是吧。”她在彭安的背包里见到了几个证件复印件,是证书上的高材生。“吃不吃香菜?”

“不,谢谢。”张均能连忙摆手,“我怕那阵味道。”

“好吧。”陆姩把香菜全夹到了自己的碗中。

吃完火锅,两人一起收拾碗筷进了厨房。摄像头的视角拍不到厨房,于是张均能选择了这一个窄小的空间说话。“你知道你家装了监控吗?”

陆姩眨了眨眼。是谁?房东吗?除了房东和张均能,还有谁进过她这里?还有一个彭安。

她不动声色:“你说的是哪个位置的监控?”

张均能回答:“蓝牙音箱的。”

这音箱是她租房之后再放的,那么可以排除房东。张均能这么正直的人不屑暗算她。剩下的人选就是彭安了。她笑了笑,说道:“那个是我放的。”

张均能安静的眸子落在她的脸上。

她解释说:“最近附近有家遭了贼,我自己安装了一个监控。”

他笑了:“那就好。”

这一男一女也是各怀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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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姩下楼送走了张均能,回来时见彭安站在门口,手里拎着一个大袋子。

他转过头来:“这么巧,我刚才按了门铃你没在。”

“怎么了?”不知道监控器的时候,她对他没个好脸色。现在的得知他心怀不轨,她反而和善起来。

彭安微微笑了下:“这是我家寄来的腌肉。我室友出差了,我一个人吃不完,送些给你吧。”他长相俊美,神情端正,真诚极了。

“不用了。”她跟着笑:“你派些给其他邻居吧,我家里还有不少菜。”

“给了,一一派完了。再说了,我跟你的交情和她们不一样。”

“谢谢了。”她又暗暗鄙夷,他和她的交情就是生死大仇。

“对了。”他又说:“我还有酱料,你试试。我家自制的。”

“好的。”东西是收下了,她却想,这肉不会是用毒/药腌制的吧?

关上了门,陆姩在猫眼里看着彭安驼背地走回了对门。她把腌肉放到茶几,手机上打开音乐APP,故意走到蓝牙音箱调音量。

音量半天没减弱。她喃喃道:“这音响是坏了吗?”

她关掉音乐,轻解衣裳,再将上衣一抛,盖在了蓝牙音响上。

她睡了一个午觉,拿起蓝牙音响去了数码城。

数码城档主告诉她:“你这个就是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金属正方体,不是摄像头。”

陆姩皱起了眉:“真的?”

“真的。”数码城档主说:“无孔摄像头的造型有差不多的,不过你这个只是一个仿制玩意儿。”

回程的路上,陆姩脸色沉静许多。

是张均能换掉了摄像头?或者,这是彭安的恶作剧?还是,有谁在她不知情的情况下潜入她的家中?

她忽然觉得自己掉进了陷阱之中,而她却连猎手是谁都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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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姩失眠得厉害。这回是真的。

她生怕自己熟睡时,有谁会闯进来杀她。她换了门锁,仍不安稳。天天用手机检查室内是否有监控。

短短一周,她的黑眼圈已经连粉底都盖不住了。

彭安一切如常。遇见了她,他浅笑地打招呼。

陆姩心理压力越来越大,她必须试探彭安了。于是,她请他过来吃饭。

他拖鞋没换就上了她家,开心地停在她的厨房门前,又怔愣说:“啊,要不带上食材去我家吧?你这厨房好小。”

她轻声问:“你那油盐酱醋有吗?”

“……呃,没有。我不会做饭。”彭安尴尬地低下了头。

“那就不过去了。”她进了厨房:“你室友回来了吗?”

他站在门口:“没有。他去北区出差,说不定被暴龙咬死了。”如果陈展星真的死在北区,算得上苍天有眼了。“你是不是最近睡得不好啊?”

“嗯。”不说黑眼圈,她那无神的双目就表明了睡眠不足。

彭安讪讪说:“不会是我不开音响了,你不习惯吧?”

“不是,工作压力大。”

“哦。”杀人算什么本事,把人折磨得提心吊胆才有趣。

陆姩请客上的菜,正是彭安的腌肉。他吃得津津有味,就是坐上饭桌就不爱说话了。

气氛沉闷无比,她哪里试探得出重要信息。

吃最后一口饭时,他才说:“我要赶紧把伤养好。下个月我弟弟过来,要是他发现我的事,又告诉爸妈,二老能哭一缸泪。”

“嗯。”闻言,陆姩知道自己该准备计划行动了。

放下碗筷,彭安弓腰道歉:“对不起,我们家吃饭……不许聊天。我嘴上有东西喉咙就跟哽着一样。”弓腰时还险些撞上了饭桌,他露出了傻样。

陆姩瞥他一眼,“没事。”希望他是一个真正的大傻瓜。

大傻瓜的利用价值才高。

彭安为了表达歉意,主动进厨房去洗碗。

这事让他后悔莫及,活了二十六年都没有这么后悔过。

他摔了两个碗。

陆姩立即凶恶地指着他说:“那是我的十二金碟!”结果她差点踩到碎片,为了避让,不得不撞进了他的怀中。

他托了她一下。

这没什么,坏就坏在他驼着背、弓着腰,她一仰头,高度和他齐平,就那么一下,她亲上了他的嘴唇。

那一瞬间,彭安几乎要爆炸了。他忍,忍到“忍”字上面那把刀掉落。

碗也不洗了,他立刻离开。

回到家,他没有开灯,手背在嘴唇狠狠拭了两下。

忽地,灯光亮了起来。

陈展星不知何时回来了,懒洋洋地半躺在沙发,眸色潋滟:“去她家吃完饭了?”

彭安深沉的眼睛里布满阴云。

陈展星琢磨着:“她惹你不痛快了?”

彭安没回答,又擦了一下嘴唇,然后往卫生间走。

“……”陈展星从沙发上蹦了出来,跟着彭安的步子。

彭安先是漱口,再用水柱冲刷双唇。

“你这——陈展星琢磨说:“不会是初吻没了吧?”

彭安的戾气一一映照在前方的镜子里。那个讨厌的女人!

陈展星双手击掌:“值得庆祝。走,去放鞭炮了。”他笑着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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