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灵知道鲛人嗅觉灵敏。
可是她不知道,都是女人,姬潮竟然还嫌弃她身上的血腥味。
壮鱼又进来送东西。
这次是一个炭盆,炭盆上有熬好的稀粥,还有碟发黑的酱菜。
下过两场雪。
森林中已经没有可食用的新鲜野菜,只剩些光秃秃的老桩子,得等到雪期度过才会发芽。家中的菜干已经干得没法吃,肉也极硬。好在张菜花送来一些酱菜,还算爽脆,勉强能糊住司马灵的嘴。
女孩喝完粥,颤巍巍伸手,“我快死了。”
“……”
“我真的快死了,腰,我的老腰,断了啊!”
姬潮低着头,“那你要怎么办?”
司马灵问过张菜花关于生理期的事。
张菜花说大部分人一年来两次,也有人一年一次或者三四次。
一次大概十天,前几天身体会很虚弱,身上的味道也极容易招惹异兽,不知道为什么,异兽对生理期的人类女性似乎有特殊的偏好,咳。不想死的话,最好的办法就是待在家中紧闭门窗,等到血味差不多散了,就能在村里活动。
“……不怎么办。”司马灵裹紧小铺盖,吸下鼻子,“就是想找个人说话,听我喊痛。”
司马灵平时可皮了。
吃饱饭就到处乱逛,这看看那看看,美其名曰收集情报。
姬潮总在家等她,有时候要等上很久。
“你也有今天。”壮鱼偏过头,用屁股对着她说话。
司马灵噎住。
拢拢被子默默闭嘴。
姬潮有意疏远她,她也不是感受不到……只是都给台阶下了还要怎样,她现在这么虚弱离崩溃只差一点点!
真是的!
司马灵放下碗。
缩进被子自闭。
过一会儿,迷迷糊糊要睡着,一双温暖的手伸进被窝。
姬潮的手在鲛人形态时是冰冷的,拟态成人后有了温度,但也比正常人要低。可是此刻他的手好暖,跟热水袋一样暖。
司马灵抓住壮鱼的手,一只放腰,一只放肚皮。
一点不客气。
“好暖。”
“我烤过火。”
“如果有热水袋就好了。”
“我用树鱼的鱼鳔做了两个……你要吗?”
“我为什么不要?”
“我怕你吃掉。”姬潮轻揉她肚皮,指腹下意识摩挲女孩的肚脐,扣了扣,“好不容易才找到的,现在树鱼冬眠了。”
“……我又不是什么都吃。”她打开被子钻到姬潮怀中,一屁股坐人大腿,还撵了撵,“不过,好吃吗?”
“好吃。”姬潮胸口震了震。
司马灵仰头瞪他精致的下颌,“你笑我。”
他低头,终于跟她对上视线,目光很温柔,唇角的弧度很迷人。这张绝美的鱼脸哪里都好看,可惜鼻梁青了。
暴殄天物。
司马灵摸下后脑勺,怪不好意思。
姬潮抱着她,喉咙动了动。
眼睛瞳孔慢慢收成一条竖缝,白色瞬膜张合。
“好甜……”
她的味道,让他沉沦。
女孩身上水蜜桃的香气微腥,比一同泡澡时更加馥郁诱人,满满都是让人躁动的雌性荷尔蒙。
姬潮待在屋外都能闻到,近距离抱着更加清晰。
香味不断勾引,躁动的不止是繁衍占有的欲望。
还有说不清道不明的……食欲。
这种状态很危险。
司马灵睡着,姬潮把人重新放回被窝,压好四周,轻手轻脚离开。
她伸手揪住他,眼皮很沉,“晚上,睡吗?”
姬潮抑制住眼睛的变化,沉默片刻摇头,“我状态不稳定……最近,很饿。”
“哦,对了,张姨说生理期的人类女性很招异兽,你是鲛人,应该也会受影响。”女孩抿下唇,掩住眼中的失落,松手。
姬潮拿来树鱼鱼鳔做成的热水袋,跪在床边抚了抚她的脸,“你好好休息,我就在外面。”
司马灵以为他说的外面,是外面的房间。
等身体不流血,腰也不疼了,出来透气才发现——壮鱼在她门口打地铺。
她很感动。
又觉得他好得有点……过了。
“小灰呢?”
“发疯呢。”姬潮默默收起被子,打开原本应该是他卧室的房间。
一塌糊涂。
司马灵只能想到这个词。
刚盖好的房子到处都是爪痕和咬痕,死狗竟然还甩冰,甩得到处都是冻结的窟窿,如果不是家里的罐子开口太小,她真的要炖了它。
“小灰!”
“你这只坏狗,快给我出来!”
巴掌大的狗子龇牙咧嘴跳出来,闻到司马灵身上的味儿,跟见了血的苍蝇一样飞扑上来。
女孩反手就是一巴掌。
“反了你。”
冰狼幼崽低低呜咽,一边哭一边龇牙。
一副控制不住自己的狗样。
姬潮靠在门边看戏。
司马灵教完狗关门出来,上下打量他,“小灰这么怂都疯成这样了……”姬潮到底是怎么控制住的?
明明他对她的味道,也有反应。
姬潮笑一下,“是爱,信不信?”
司马灵脸色逐渐见鬼,看他似笑非笑一脸看好戏的样子,顿时泄气,“别逗我啦,真是的。”
姬潮摸下鼻梁。
垂眸,“不逗你了。”
司马灵数日不露面。
下风村村民很是担心,现在闭关出来,霍芳马上送来一篮绿油油的新鲜野菜,品种还挺丰富。
“这是……”
这个季节明明没有这些植物才对。
司马灵有些奇怪。
霍芳笑一下,不敢直视她的眼睛。
“哥哥说你身体不适,要吃点好的,特意用带来的火石磨成粉,找几株还算像样的野菜桩撒下去,就得到这些。”
“火石粉?”
“对,火石粉磨碎了能暖地,地暖了,植物就发得快。”
这,难道就是反季节蔬菜?
司马灵惊觉自己摸到了财富密码,可惜火石稀少,现有的矿脉都在废墟手中,还轮不到她肖想。
谢过霍青,她拎着菜篮欢天喜地进屋。
姬潮问她乐什么,笑得像个小傻瓜。
司马灵指指角落那筐干辣椒,又指指柜子里最后几包流浪者营地捡回来的佐料,最后火急火燎催鱼挑水洗菜,自己在家削起了木签。
没一会儿,鱼鱼挑回两缸水。
驱使水来回冲洗蔬菜。
然后长手长脚坐在一旁看她削木签。
他有时候就喜欢这样一言不发看她,仿佛她是什么八条手十张嘴的珍惜动物。
“姬潮姐姐,你能驱使水、移动水……有没有想过还原水?”
“嗯?”
“就是这些菜干啊,你看,一捏就碎。还有熏肉干,硬得可以当凶器,煮来也嚼不动。菜干肉干都是因为流失水分太多,才变成这个不好吃的鬼样。”
“所以?”
“你要不把水还原进去。”司马灵笑嘻嘻。
“……”
姬潮的异能准确地说是驱使水,这个驱使并不包括凭空召唤。
他平时之所以能“召来水”。
是因为自然环境下,空气、泥土中或多或少都有水分。
但如果周围环境极度干燥,比如沙漠,而且附近也没水源,那么他就只是一条掀不起任何风浪的旱鱼。
他向来知道怎么用水。
毕竟一条鱼,生来就在水里游。
可是……该死,司马灵是怎么想出这吊诡的点子,她真的有好好做人吗?
小小脑袋里究竟是什么?
“你要不试试?”
女孩双手合十,圆圆的杏眼眼巴巴望他。
可爱极了。
“我试试,不保证成功。”
姬潮叹口气,手掌下压。
对着灰扑扑的菜干和能戳死人的肉干,发动异能。很快,干瘪的食材变魔法似的膨胀起来,越来越膨胀,越来越膨胀!
直到司马灵喊停,他才停下。
姬潮怔怔看着自己的手。
刚才脑中似有清水流过,水声叮咚叮咚,十分悦耳……像她开心时搂着他的脖子笑。
他从来没有发花痴,发得这么厉害过。
“天惹,真是太棒了!”
司马灵捧着水灵灵的新鲜猪肉,好吧,是鱼鱼牌注水猪肉,整个人高兴得直流口水。她一边吸溜口水,一边马不停蹄掏出匕首对着猪肉就是一顿切。
细长的肉条切完。
她将土豆拿出,又开始切。
……
不知切了多久。
姬潮眼睛都看酸了。
女孩终于停下无情铁手,拿来木签将食材熟练穿上。
“你能吃辣吗?不能吃的话我给你搞个清汤,哎,辣椒才是串串香的灵魂,你不吃也太可惜了。”
她一口气穿完,擦擦额头,又开始倒腾各种刺鼻的佐料。
一顿饭。
从早上忙到下午。
火红的汤里全是辣椒和叫不上名的香料,滚沸后,像是血煮开了,看得姬潮头皮发麻、后背一凉。好在司马灵还做了清汤,只丢几片野姜进去提味。
她把串串分门别类放好。
告诉姬潮想吃什么就往水里放,但是一次别放太多。
绿叶子菜烫个几秒就行。
姬潮点头。
学着她的样子涮。
其实这不是纯粹的串串香,串串香多是煮熟再放到调料中浸泡,吃的冷锅居多。
可她就是又想撸串,又想吃火锅,干脆来个杂交版。
哎,吃饭嘛爽就行了。
姬潮嫌烫,煮出来要吹。
司马灵铁嘴无情,吃得吸溜吸溜。
两人形成鲜明的对比,好在谁也不管谁,或者说彼此尊重——姬潮很爱吃清汤蔬菜,司马灵就把菜留给他。司马灵爱吃肉,姬潮呼串的空隙,会腾出手帮她一起涮肉,力争让女孩的小嘴一次塞进更多的竹签。
她嘴巴鼓起来的样子像极了森林中的蛙种。
姬潮不喜欢蛙,但还是觉得她超级无敌可爱。
两人躲在家里吃鸳鸯锅。
估摸着司马灵生理期结束的龙霄,人模狗样带着礼物上门了——知道她爱吃,他特地在雪中用土做了许多陷阱,得了几只肥硕的肉兔。
选择这个时间点,龙霄是有考量的。
他经过的女人太多。
不论乖的还是野的,生理期无一例外都很恐怖。
这时候靠近是要倒大霉的,轻则被骂重则被打,最好的办法就是躲开……女人嘛,疯完这段时间就好。
但是结束后也不能完全没表示。
适时给点小礼物安抚,才能体现出他成熟男性的魅力。
“灵儿,你在吗?”
龙霄敲门。
心想司马灵应该很脆弱,可能还躺在床上,十分需要他结实宽阔的胸膛。
司马灵吃得正开心,根本听不到串串锅以外的杂音。
姬潮听到了,他老早就听到了,可是鱼鱼面无表情只知道帮她把嘴搞得更鼓一点。
前女友和“现女友”没一个搭理自己。
龙霄十分不爽。
若是平时,放下兔子就走,可是……
火锅的味道从门缝传出,龙霄一闻,肚子就饿了。
司马灵做饭不走寻常路。
但是不得不承认味道出乎意料的好。也许是有火异能加持吧,她做的饭真的太香太香——特别勾人。
龙霄咽下口水。
敲门的力道加大,恨不得把门砸烂。
砰砰砰——
“灵儿,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