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月后,一处官道。
青年背着简易行囊,从深山中走出。此时的张俊虽是在荒郊野外生存了一段时间,但他的模样却依然清秀:他长了些淡淡的胡须,却像是文人墨客那般,也不像中年人的胡须是硬的而是如老年人的长髯是软的,他的头发不算柔顺但也绝非蓬头,配上他的心性气质,倒是比平平无奇略佳。
“走了不知多久山路,看的自然之景也多了,现在顺着这条路走走吧,想必能到一座城池。”张俊看向官道,随意找了个方向便是走了下去,今日的他选择走官道的原因就是去往一个有人的城池,喝喝酒喝喝茶,看看异国风情。
“大概,离着百图国已是有了些许距离,不过也并不排除我走着走着又回到了原地。”他悠闲想想,便是趁着天光,走到了大路上,自身似乎陷入空无之境,周围的一切如同云烟飘散。
似乎走路,也仅仅只是一个过程罢了。
但若身旁有人经过,他还是会看一看,而后又神游物外一般走在固定的官道上。
不多时,耳边响起了嘈杂的声音,声音愈变愈大,他也便从云霄之地重回自身,看了过去——前方,有一车队护卫与绿林强盗对峙,强盗数量四五十约莫是护卫数量的两倍,但护卫训练有素,一时之间,强盗不敢轻举妄动。被护卫的车队看似是一个商队,靠近中心处的马车上坐着一个管家模样的老者,车厢的装饰十分优雅与女性化,看来其中不是一个姑娘小姐便是一个妇道人家。
就在强盗头子想着是打是退的时候,张俊从官道后面悠悠而来,他漫不经心,走过了一个强盗,三秒后那人才反应过来。
“你是何人!”那强盗惊讶一声,或许是本能反应,便是朝着张俊挥下一刀。
众护卫惊讶不已,车上老者也看向少年似乎准备有所为,一道目光,也从车厢之中射了出来。
呼!砍刀劈在空中发出一道轻轻的破空声,那强盗大吃一惊看向青年——此时的张俊头也不回,只是朝前走了一个身位避开了这一击,好似什么也没发生,继续悠闲地走下去。
“喝!”他瞬间大怒,无论是何种原因他都再一次砍向了青年,这一刀,直接指向青年心口。
车上老者虽惊讶青年的反应,但之前的躲避一般强者也能做到,可此时的强盗乃是动了全力他如果还是后背应敌恐怕会吃个小亏。一念至此老者便准备行动,但又是见得青年在强盗临身的时候往着右侧挪移身子顺时针一个回旋踢,先是避开强盗一劈,而后一脚把他踹飞了出去。
轰!他飞到管道旁的山地,与地面来了次亲密的接触,其人虽是没有受到重伤但一时之间却也让他感觉骨头都在震动。
帅气!
张俊依旧漫不经心,目中似无对峙两方从众人身边走过,时间极短所以还没走过一半距离,这时,一道杀意冲向张俊,终于是让他有所感应。
“你是何人?”这道声音,便是强盗头子所说,此时的他站在青年不远处,伸出手中大刀,指向青年。
“我如果是你,就不会拿刀指着我。”张俊并未停住,并不回答自身身份,淡淡说道。
“我且问你,你是要帮助他们?”强盗头子又说道,脑袋似乎有些不灵光。
“我可不是英雄,所以根本没心思做那英雄救美一事。”以青年视线自然早早观察了车队,便是轻笑一声,而后话语又变得淡漠,“放下屠刀吧,外面全是乘龙。”
“你,还有三秒时间。”张俊一边说着,一边朝着原来的方向走去,以其人脚力走到强盗头子之地正好只需三秒,而他,不会任凭一个对自己有杀意的人拿着大刀出现在自己身旁。
“放肆!”他闻言,怒极反笑,数年来他何等遭受过如此轻视,青年那句还有三秒,便是把他的火气激了起来。
说时迟那时快,他与之前那人一般无二冲向青年一刀劈下,方向从后面改为正面似乎更好防备,但此劈威力却是上升了数倍,足以见得他的武力远超常人!
可是,下一秒张俊依旧淡漠,使用游身身法避开这一刀,一指点在强盗头子手上让他右手失去知觉将大刀落在地上,而后像是丢垃圾一般将他往山地一丢,同时另一只手也是接住大刀,朝着周围随意一抛。
轰!数秒之后,大刀落在强盗之间,而强盗头子便是与山地来了次亲密的接触而且声音更大,至少已经是受了轻伤了,而他的右手莫说需要数十年休养,甚至是一辈子都恢复不过来。
也就是与此同时,最近的强盗八人纷纷朝着张俊奔来,青年依旧不惊,原地旋转身子变成一旋风模样,将八个强盗击飞半空正是如同天女散花一般。其余的强盗见状正是准备前赴后继,却是听得一声怒喝。
“我们走!”
原来,强盗头子见势不妙自觉敌不过张俊,即便众人合围也难奈,此地还有训练有素的护卫。若是不见机行事及时撤退,等着他们出手恐怕他们一个都走不掉,而短短时间内已经有护卫出手打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若是再多会,真的就走不了了。
一时之间,强盗尽数退去,众多护卫皆是朝着老者看了看,得到他不追的命令之后,便防卫在车队左右。
此中青年,则是对一切并不在意,这等抢劫之事相比于边关战斗只是儿戏,此前十年他看过了无数生死,心中早已难生波澜。他悠悠地朝着前方走去,也就在此时,耳边响起一道声音。
“英雄,请留步,”一优雅女子从车厢走出,对着青年轻声呼道。
“我说了我不是英雄,他们朝我出手我便草草防卫罢了。”张俊答道,而后淡淡问了一句,“有事?”
“小女子姓寒名海香,不知英雄,”女子打量了青年,改了口道,“不知公子何名?”
“王牛。”张俊随便答道。
“王公子,可是去百花国?”寒海香虽是觉得王牛一名老土,却并未表示出来,又问道。
“并无固定目的。”张俊听闻百花国,倒是知道自己大概位置:百花国与百图国是为兄弟国家,两国皇都相聚不过千里,平日往来颇多,王族之中也有联姻之事。
“此路,正是通往百花国皇都百花城,初春已过盛夏未至,此时节正是百花盛开时候。数日后百花城举办百花盛会,不知公子是否愿与小女子一同欣赏?”寒海香指了指官道说明此路通向,本是准备简单感谢青年一番,却在数句问话之中感受到青年与她呼应的心性,似乎有几分文人之意,故而问道。
“春天来了啊···”闻言,张俊喃喃一句,似乎已有许久没有认真感受四季了,此时真从空气中感受到万物复苏盛开之意,“也好,既然无固定目标,王某人便叨扰叨扰姑娘。”
“请随我来。”寒海香虽有不解方才邀请话语,但随心中所想,也并不多加疑惑。正是准备安排张俊位置时候,却见得青年朝着身旁一跳,便是跳到了她所在的车厢顶部躺了下来,她微微一笑,与老者说道一二,便是进入车厢,整个车队,也随即启程。
某时,女子又爬到车顶,见青年睁着眼眸看着天空,感觉青年似乎与之前出手时候有莫大的不同这不同也让她有真正的兴趣,便坐了过去问道,“王公子,不知你在想着什么?可否与小女子说说?”
“晒晒太阳,吹吹风,感受自由自在的愉悦,未来是不定的,所以带着好奇走向未来就是了。”他随意说道。
“看来,王公子是一个自由潇洒之人。”寒海香感叹一句。
“只是暂时没什么事想做罢了,若是有想做的事,或许又会久居一处。”
“那,不知王公子以前喜欢什么?”
“舞文弄墨吧,现在也喜欢,”他答道,“不过短时间内我并无诗情画意,所以多走走大好河山,说不定走着走着就有了,到时候还得寻些纸笔挥毫泼墨,若是想留下,我还要差人送回故人之处。有他替我保管,我绝对放心。”
“若有机会,小女子愿意拜读一番···寒家在百花城有数片街市,赠与公子一套庭院,还是简简单单的。”
“不如给我些银两吧。”张俊笑道,“出来时只带了些许,深入山林时候还弄丢了些,银两是通货,在哪个国家都能用。”
“听王公子此言,可是要周游列国?”
“大好河山,总要去看看。”他笑答一声,悠悠目光,又注视在了天穹之中。
-
数日后,百花城中,更换青衫的张俊与身穿紫纱的寒海香一同逛着百花盛会。
“百花国的百花盛会,名副其实,不仅有万千花卉,还有笔墨诗书,真是如同大千世界一般。”走在花海之中,张俊感叹一声。
此时二人位于之地,便是百花城中的花海,不过与寻常花海不一:此花海之中人为开辟了看似隐藏的四通八达的小道,每条小道上或是有着人头攒动,或是有着推车小店,小车上除了摆放笔墨纸砚之物还有风筝面具葫芦香薰等物,真可谓是应有尽有。来此的游人虽是众多,但花海分布完美似是组了一个阵图,靠着肉眼看向附近并不会觉得拥挤,视野之中,除却窸窣的人群,还有漫山遍野的鲜花。
其中,不乏月季梅花桃花之木本,不乏春兰香堇紫萝常春之草本,不乏绣线八仙马蔺万寿鸡冠之盆花,不乏百合玫瑰铃兰马蹄之鲜切。
春日正盛,百花齐放!
“不知公子,可是有了诗情画意?”寒海香牵着青年,走在花海小路,问道。
“前人之述备矣,一时之间,王某并未想到。”张俊轻声答复。
“那小女子便听公子说说前人诗词吧。”她笑道,神色自在,让少年无法拒绝。
“如那水中莲,中通外直不蔓不枝,香远益清亭亭净植,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也是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张俊指了指不远处水中莲花说道,又看向春菊烂漫,“曾有诗云,宁可枝头抱香死,何曾吹落北风中。”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青年指向一处桃花盛开,“等着夏至十分,若是去往山中,又可能笛声飘扬——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
“可惜梅花为冬日之物,诗人词人咏梅者不少,与咏春花灿烂者,倒是差之不多了。”青年又感慨一声,“花卉,为诗人词人借景抒情之物,身处花海之中不仅是处于自然美景,于我而言,也是处在历史长河的诗情画意之中。”
闻言,寒海香想了想,又是觉得这片花海更美了。
两人相视笑笑,又是说了些前人诗词,便走在了花海之中,悠闲自在。
某时,青年终于是买了纸笔,挥笔而就,写了‘花海岁月’四个字。
某时,女子买了风筝,在此地与青年一同放了一会儿,见路过孩童想要,便送予了他。
时间悠悠,岁月正好。
两人站在一处平地等待傍晚来临时候,身后忽然响起了一道声音。
“张俊,是你么?”孟怜花看见青衣青年,觉得与阔别许久的张俊相像,记忆中的他最是喜欢青色蓝色白色衣衫,身前的他渐渐与过去记忆重合,她跑过去走到青年面前定睛一看,便是变得惊喜捂脸擦了擦双眼说道,“张俊,真的是你!”
“这位姑娘,你认错人了,公子姓王,而非姓张。”寒海香见孟怜花到来,虽是惊讶了些,却也轻声解释。
她看向他,觉得青年就是张俊,不过他怎么可能姓王呢难不成是她出现了幻觉,正是疑惑时候,张俊微微一笑,“好久不见了,孟姑娘。”
“王公子?”
“张俊,我们好久不见了。”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
“韩姑娘,这是我的旧友孟怜花,百图国的郡主,”张俊朝着两人说道,“孟姑娘,这是我周游世界偶遇的寒海香寒姑娘。”
“你姓张?”
“张俊,你之前的名字,不会也是化名吧!”又是两道声音响起,随后寒海香与孟怜花相视笑笑,皆是简单打了招呼。
“名字不过一个象征,并无太大意义,不过从我记事时起,我便名为张俊了,王牛是我随意想的名字,是为化名,还请寒姑娘切莫见怪。”张俊待两人互相招呼后,解释道。
闻言,寒海香微微一笑自然并无责备之意,在数日与青年交谈中她知晓青年是一个随意潇洒不受万物拘束之人,她正是准备说些什么时候听见孟怜花的问话,心中也生好奇,便是静立一旁竖耳聆听。
“张俊,你怎么一言不发就离开了呢?我在战事结束之后就去找你,可是陈伯伯说你已经是离开了。”孟怜花问道。
“想离开便离开了,并无理由。”张俊淡淡说道。
“你不说离开时候会来皇都看我么?”她又问道。
“以姑娘文慧,自然记得当日我有说心思二字,我因心中随意心思所以离开边关,”张俊说道,“若是等哪一天有了心思去皇都找姑娘,自然也会去。”
没去皇都,自然是因为没有心思了,与青年相识数年的孟怜花自然懂得,只是或许多月未见所以变得‘笨傻’了些,她轻轻地点点头,又问道,“那你怎么会来看百花盛会?”
她说着,脸上还有了些绯红,一旁静立的寒海香暗道她难道是觉得这是两人的缘分,心中居然是有了淡淡的羡慕,而后她便听见少年的声音。
“如之前所说,我周游世界偶遇寒姑娘,便有缘来此了,”张俊又问道,“倒是孟姑娘你,怎么不远千里到来?”
“不知道是谁把黑土国的数个将军打成残废,还解决了黑土国最强数百人,真是天助我百图国。去年战事终结——黑土国被我百图国打得喘不过气来,所以我终于有空出来走走了啊,这不,百花国又是举办了举世闻名的百花盛会,战事已了我就来了么?千里之遥,于我而言也算不得什么。”孟怜花解释道,而后看了看张俊,觉得他的神色太过平静只是之中有了淡淡的揶揄,“你知道那人是谁?”
“离开百图国,总得做点什么我才放心。”张俊淡笑回答,便是解释了一句。
至此,孟怜花联想陈将军告诉她张俊离开时间与黑土国传来的消息,终于明了暗中相助百图国的强者是谁,不由得睁大了双眼,神色上也十足的惊讶。
片刻后,她回过神来,便瞧见青年朝她伸出了手,她轻笑牵着,与青年与女子一同漫步花海了,其人所携带的护卫,自然是被安排到了另外一处,自始至终,都没有出现在众人周围。
天,黑了,一青年二女子聚会酒楼之中,相聊甚欢,待得夜色深沉,青年将二女先后送回了各自阁楼,而后便回了寒海香赠与他的庭院。
时间悠悠,百花盛会随着春末到来渐到尾声,花海重归各处,此地小路悄悄消失,却也不见人山人海。
数十日中,张俊与孟怜花寒海香二女同游皇城百花盛会,三人甚是欢喜,不过战事刚止孟怜花不能出来太久被皇都之人催促几次终究还需返回,虽是不舍,但也与两人告别,依依不舍地回了百图皇城。
又过几日,张俊站在庭院门口,朝着庭院看了一眼,背好行囊,准备离开。
就在这时,一道声音忽然响起。
“张公子,你是要离开了?”寒柳远远看见张俊背负行囊站在门口,便知他有离去之意,不顾形象一路小跑,数十秒内便是站在了少年身前。
“来此许久收获已是颇丰,张某人有了离去之意,”张俊笑笑,“我已在院中留下一封书信,没成想寒姑娘来的倒是时候。”
“真要走了?”她喘息几声,不舍问道。
“以姑娘文慧,自然知道张某是一个潇洒自由之人,没了久居此地的心思,便想随处去看看。”他淡淡答道。
“有无固定目的?“寒海香忽然问道。
“自然是没有的。”张俊摇摇头道。
“那好,我和你一起吧!百花国还有许多美丽城市,张公子可愿与我一起去看看?”寒海香笑了笑,又道,“既是没有固定目的,那便先逛逛整个百花国吧,张公子你走完百花国后,再去其他处看看也不迟。”
“确实如此。”张俊想了想,便应了寒海香的主意,朝着身前指了指,“如此,寒姑娘我们便出发吧!”
闻言,寒海香点点头,而后看了看微微一愣,轻嗔一声,“我出来地急了些,张公子,可否等我收拾收拾行囊?”
张俊笑笑,不置可否,他出行只带一套换洗青衫与些许银两十分简单。但姑娘出行,即便如她一般,行囊也会多上一些了,至少,也得带换洗衣物不是。而此时的女子,可连简单行囊都没带。
故而,他便随她回了家中,收拾了一番,踏上了游览百花之旅。
时间悠悠,又过数月,已是秋末冬初,数月之中张俊与寒海香游玩了百花国山山水水,见识了各地人情,在有感的地方待得久些在无感的地方或许只是如风经过,这一走,便是半年,倒也是走遍了百花国。
冬天来了,一日寒香城内,寒家一处院落门口。
“寒姑娘,张某这就离开了,山高水远,后会有期。”张俊背好行囊一如数月前般简单,微微拱手,朝着寒海香说道。
身后那庭院之中,有着寒家数十人,却无一人出声,只是看着门前的寒海香与张俊,心中升起几分惋惜之感。
“我可以和你一起么?”寒海香问道,脸上的红润似是被天冷所冻,但却是此时女子心中感想所致。她的话语有着不舍也有急切,为何而急,因为她知道青年的答案,所以这缕急切中,也有着伤感的叹息。
“张某此后不知去往何处,又会面对些什么,恐怕无心无力——我心中已是有了心思,将顺着这个方向先走下去,”张俊指了指一处方向,沿着这个方向离开百花国后又会遇见诸多不同的事物,其中有深沉山谷也有万丈深渊,未知的冒险让他兴致冲冲,可若是带有一人,则是心有余力不足,“此间事已了,以姑娘文慧,想必知道张某的决定。”
“好!”她得到了青年回复,思绪却是变得通透,她笑了笑,“那小女子,便祝愿张公子一帆风顺了。”
“谢谢姑娘。”张俊闻言,微微拱手,也并无浪费时间心思便挥挥手转过身子朝着心中所想走去,同时一道声音响了起来,“寒姑娘,张某告辞了。”
“后会有期。”她点点头,靠在了门墙上。
他,渐渐远去,她靠着门墙,远远地看着他的身影。
冬天的风似乎冷了些,此处的心意却是暖暖的温和,东风呼啸似乎令此地有了喧嚣,可在女子耳中,只有一片寂静。
他的身影,要渐渐消失了呢!
她看着渐渐消失的他,忽然跑了几步,跌倒在地却也问了一声,“张公子,我们还有机会相见么?”
东风风声不小,似乎隐藏了女子的话,女子与青年也隔了数百米,话语也难以传到他的耳中。
但片刻后,却有两道声音先后响在她的耳畔。
“寒姑娘,这可不是琼瑶剧!”
闻言,她微微一愣,似乎是看见了张俊站在她的身旁附耳说道。她连忙朝着周围看了看自然是没有看见青年,而此时第二道话语又是响了起来。
“寒姑娘,我们缘分未尽,自然还有相见之时。”
-
时间悠悠,春去秋来,又是五年。
五年之间,张俊周游列国见识了不少的风土人情,也走了寂静山谷、万丈深渊、冰封铁索、红尘人间。此五年中他回了寒香城两次,第一次匆匆与寒海香见了一面便告辞了,第二次去正是春天时候,他与她又是看了百花盛会数十日,才依依不舍分别。中途她还问他为何想起回来为何第一次匆匆,他笑答第一次是偶然路过,当时正是和苍鹰比速度满世界乱跑,第二次则是想收集点花卉种子栽在数千里外的山谷,所以回到百花国,本是取了种子就走不过百花国不是有她么,便游玩一段时间。
今日,张俊走在一座城池路中,见得一书生气质与陈将军有几分相似,想道有这么久没回去了,而以五年见识能写好几本书,心中便是升起了回百图一看的想法。故而,他问了路人他位于哪个位置,买了地图,兜兜转转一番,便是到了边关。
边关,营帐外,青年忽然出现。
“陈将军在不在?”张俊无声无息出现,让营帐外的亲兵吓了一跳纷纷拿着武器指向青年,而后一人认出张俊,大叫一声。
“你是张俊?”
“你是?”离开此地六年左右,他早已是记忆模糊,或者说对不熟之人难以记起,但也觉得眼前之人似乎有几分印象,便是想起同个行军帐的兄弟,在从军五年后,有一千户加入了进来。
“张哥,我是赵虎啊!”赵虎开心说道,也招呼周围亲兵放下武器,他是为数不多知道张俊一成实力之人,原因无他,作为他的半个熟人一起训练时候便略微知道张俊的深浅,早在当年黑土国消息传来时候便有所猜测只是一直没有对外公布罢了以至于张俊名声不显。但仅仅是一同训练他的实力便提高了数倍,也早早就简单击败了王牛。
“你这模样,倒是与数年前有些区别。”张俊也是认出,便哈哈一笑,指了指赵虎身上的亲兵衣着。
“可不么?马奇水他们几个混的好的已经当了中郎将了,就我想简单点,当个亲兵。”赵虎也笑道,而后装作偷摸摸地小声说道,“其实,我是想跟着陈将军去王将军的军营玩玩,与那的千户百户切磋切磋。”
声音虽小,但赵虎嗓门却大,四周的亲兵闻言狂笑不已,便是想起数次赵虎随陈将军前去‘看望’老友王将军把他的手下打得落花流水,甚至还让王将军开玩笑说以后别带此人过来的事迹。
“翅膀硬了!”张俊揶揄一句,又说了自己来此目的,“陈将军在不在,我找他有事。”
“他不在,回皇都复命了,似乎还要个十天才能回来。”赵虎答道。
“好,那我便走了。”知道陈将军不在,张俊便准备回皇都找他,可还没动身的时候便是听见赵虎大喝一声‘兄弟们上’,便是被众人扑倒在地,而后他的耳边也响起赵虎的声音。
“张哥好不容易回来一次,今日我赵虎请客,不醉不归。”
这一日,一堆亲兵喝得酩酊大醉,同一个行军帐的兄弟几人也是偶尔清醒但也皆是醉到次日正午时分,至于他们会不会怕已经被打成缩头乌龟的黑土国,就算他们来了,那也只是有来无回。
兄弟见面,便是在军中如同过去操练一番,持续三日。
四日后,午后时分,皇都陈将军府迎来一人。
“陈兄,你在里面么?可别说几年没见,你还要换个屋子居住!”张俊走到一处屋子前,轻叩房门。
不多时,一个穿着白色睡衣也一边系着外衣的精神矍铄老者从屋内跑了出来,惊喜地说道,“你这小子还知道回来?快给老夫说说这几年你去了哪些地方,见了哪些人,写了什么诗词,有没有去老夫曾经梦想去过的地方,快说说!”
陈将军的话语噼里啪啦前后不通还附带唾沫横飞,使得青年微微一愣,片刻后他不慌不忙说道,“陈兄,我们去那亭中,慢慢道来吧!”
“好!”陈将军已经飞速穿好了衣物除却脚上只有一只鞋子,他连忙跑回去穿了另一只,便回来说道,“我们一边走,一边说!”
闻言,张俊笑笑,一同与陈将军朝着府中亭台走去,也将自己六年的光风霁月说了出来,诸如寂静山谷猎风马、万丈深渊寻莲花、冰封铁索渡双江之事。陈将军听着啧啧称奇,似乎恨不得将自己代入其中,待得张俊停止述说已是傍晚,他拍拍大腿感叹一声,“若非战事,老夫恐怕与你一般,周游世界了。”
次日,陈将军大摆宴席招待张俊。再过一日。听闻张俊回来的皇子公主文人才子,倒也是设宴宴请张俊了,六年未见,张俊在风流才子一界,名声不改当年。
富丽堂皇的宫殿之中,才子佳人汇聚一堂,舞女歌女俱在比起当日更多,所奏之乐为洛阳悠扬,所跳之舞为九天霓裳。
接着奏乐,接着舞!
文人舞墨其中,诗画山高水远。
孟怜花与当日军营无二,坐在青年身旁,只是待得宴席散去,她又遥遥叹息。
“孟姑娘,何有叹息?”他不去看已是到了终末的宴席而是看向女子,问道。
“我的父王将我许配给了百花国的三皇子,明年正月十五,我便要嫁到百花国去了。”孟怜花幽幽一叹,但今日一见张俊,心中又是升起了希冀,“不知张公子,可否愿意与我结缘为伴?”
她问完,脸上绯红不已,可深知青年心性的她自然知道青年答案,但见青年神色未变之后又是叹息一声,只是并无声音发出。
“张某人生性潇洒不喜拘束,此次匆忙回来,数日之后便要离开,去万里之遥之地继续游山玩水,等我结束游玩有了结庐定局之意已是不知何日,所以便不耽误辜负姑娘了,”张俊平静解释道,又想孟怜花叹息之中是否有所深意,便说了一句,“孟姑娘,你若是不想结婚,张某必定全力支持,即便是一国,我也能让它不敢说半个不字。”
孟怜花闻言,惊喜之色流于言表,半晌后她又沉静下来,哪里不知青年话语?他虽是会支持她,但并无结缘作伴想法,而她毕竟是王公贵族,命运本来就难以掌握在她的手中。其实她从小便见过百花国的三皇子,至今听说其人并不纨绔而是知书达理,算得上半个文人,口碑皆不错,十年之前两人还有过同行之缘算得上普通朋友。作为王公贵族,能与这样的人结成夫妇已经是很好的结果了。
她身为郡主,一直不提心上人,又正好遇见百花国提亲,其父自然是问了她一番应承下来,又过一段时间不见她拒绝,便是定了婚事。今日见了张俊心中有了几分悔意,但时间已定如何伤了两国面子,之前的问话是因心中所想非非,得到青年答复之后却也有了几分屈服命运念头。
躲不过,只能接受,已是最好的结局了。
只能说珠玉在前,其后之人,颇为平平无奇。
“我父母虽不急着催婚,可我也到了出嫁的年龄,也该成家了,数月前百花国提亲···其实这位三皇子人挺不错的,能与他联姻,我应该说是幸运吧!”孟怜花叹息一声,“我的身上流淌着父母血脉,于情于理,我也应该为孟家传宗接代。”
“既是如此,张某人便不再劝说,”张俊平静道,又伸出五指,“张某人还要在陈兄府中居住五日,第六日的清晨离开,若是姑娘改变了决定,在我走前,皆是可以派人告知我一声,我定当全力以赴。”
“好!”她笑着应答一声,而后转移话题,与张俊谈天说地了。
某时,孟怜花微微一叹却也是笑着与张俊告别,此地还有数个舞女等候,见孟怜花走了便是围了上来,其中一人俯身在青年身旁,身上的清香萦绕其中,却并未使青年迷乱心神,倒是有一道呢喃轻语,响起在少年耳中。
“张公子,可有兴趣,当霓裳阁的阁主?”
“没有没有。”闻言张俊便笑道,却也说道,“不过,让张某人在霓裳阁混个一职半差,张某还是乐于接受的。”
“张副阁主,你既是加入了霓裳阁,就要把霓裳阁发扬光大哦!”
“此言何解?”张俊听着副阁主三字不由得哑然失笑,但既是她们所想便不会拒绝,只是对发扬光大确实有所疑惑,便问道。
“让霓裳阁,开在列国之中,”她说道,“不仅仅是百图皇都,还有百花城的皇城,与寒香城。”
“这!”青年低呼一声,却并非表示不能做到,而是忽然有种自身行踪被她人知晓的奇特感觉,似是因为她们关注于他。
见他不解,此舞女便是笑了笑,解释道,“怜花郡主与小女子是闺中好友,她知道的公子之事,小女子即便不知十成,也差之不多了。”
“彳亍!”
五日,悠悠而过,这五日张俊与皇都才子佳人聚会多次,也和陈将军论道是非,与霓裳阁的歌女舞女谈笑风生。
第六日清晨,张俊站在陈府门前,与陈将军众人告别,正是要离开时候,郡主府中家丁骑马赶来,郑重交给张俊一封信。
他打开一看,便是将信收下,告别众人,扬长而去。
信中内容,只有寥寥数字。
“来年十五,盼君前来。”
-
时间悠悠,春去秋来。
张俊从万里之地赶回,走入一城池的时候问了问时间,才发觉已经是到了正月初八。其人暗道时间还未过只是不知此地何处,又问之下知道是天空国,却也不知位于何处,便匆匆赶路,寻了大致方向,曲折蜿蜒一番。
正月十四晚上,他到达一地,觉得此地有些印象便是想了起来知道此地是黑土国,经过数年动荡与之前来时只有一成左右的区别,此国中人修身养息,倒又是有了不弱的百强高手。他略微感知也毫不在意,只是暗道黑土皇城离着百花皇都虽远,不过快马加鞭,正午时分想必也能赶到。
次日,正午时分,百花国的三皇子与百图国的孟怜花即将举行成亲之礼,不过,她朝着所来宾客看了看,看见了皇都才子佳人、陈将军赵虎与一众亲戚等人却依然没有看见他,目光中有着淡淡的伤感。陈将军与孟怜花熟悉也知她是在等他的到来,便是与众多宾客闲聊一番,倒是没有让他们有几分催促之意。
不过,正午时分正是最好的大婚时候,于两国所卜卦时,可在午时,却不好在未时。等着等着,离着未时已是只有四分之一个时辰,众多宾客之中,倒是有了轻微的声音,似有淡淡的疑惑与催促。
“他可能有事,无法赶来了吧!”她暗叹一声,正是准备与三皇子步入殿堂时候,一人忽然脚踏清风而来。
其人身穿青衫,手中有鲜艳各色花卉,与那脚下清风相伴,就像是伴随七彩祥云。此人便是张俊,一身并非风尘仆仆,不过看衣袖残留,褶皱倒像是在数秒之前才简单整理。
“午时之前便是到达,不过找地方,倒是找了小半时辰。”张俊暗自想到,在他看来午时赶到并不困难,只是到了百花城问了路人却没几个知道大婚之处,而那些官员将相无一不是来了婚礼之地,故而他也没去找那些可能知道可能不知的留府家臣问询便直接逛了一圈皇宫,兜兜转转终于在此时来到此处。
“张俊,前来祝贺两位大婚。”他出现在半空时候,先是让众多护卫大惊纷纷防备,可看见他的诸多文人佳丽却是一瞬间认出了他纷纷惊呼不已,便让他们知道张俊是百图国的名人。
他轻轻落地先将手上贺礼交给门前家丁,便有一堆人站起身子将他围了起来,似乎都想让他坐在她们那桌。他朝着众人微微一笑简单打了招呼,寻着陈将军赵虎马奇水等人走了过去坐下,一时之间,倒是盖过了婚礼风头。
“这搞得我,像是砸场子的了。”张俊暗道一声,但也并不觉得有什么,他比三皇子出名太多,或许今日之前百花国只知道曾经百花城有一对仅仅出现两次的潇洒的赏花人,但今日之后,张俊的大名将传遍皇都。
故而,他朝着周围笑了笑,似乎令众人偃旗息鼓想起今日主角,便纷纷将目光朝着三皇子与孟怜花投去。不多时,两人便是走入殿堂之中,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对拜之后,便在未时之前圆满成亲。
下午,又是在闲聊中度过,晚上,众人欢聚一堂闹了洞房。
数日,皇都之中张灯结彩,皇子公主互相聚会吃饭,让皇都过得好不热闹。
又过一日,三皇子设宴,却也只是宴请了陈将军张俊两人,未邀请孟怜花家属,可见是有疑惑想要解决,而陈将军也在其中想必则是孟怜花坚持,两人前去时候还带了亲兵与中郎将,倒是让三皇子微微一惊但也并不拒之门外。
一宴会厅内,数张小桌,丰盛宴席,此处之人皆为各自心腹,看来至少算是半个鸿门宴了。
“张兄,请恕在下直言,”某时,三皇子拱手道,其人虽是从孟怜花处得到了答案,可还是想问问张俊,“不知在张兄眼中,怜花是什么地位?”
闻言,他笑笑,虽是暗道三皇子果然凡人心性,但也是平淡答道,“孟姑娘是张某人好友,若她有需要在下之处,在下自然会全力以赴。”
“全力以赴!”三皇子闻言低喝一声,周围心腹皆是有所动作,他见状朝着周围挥挥手让他们各自别动,却也是在同时看见孟怜花已是起身眼中似乎有担心保护之意,慨叹一声,“张兄与怜花友谊之深,令我感慨不已,其实我对怜花钟爱有加,之前提亲也是我一手促成···不过,我还是想听听张兄给个准确答复。”
准确答复,那么自然是要把话说得更加明白了。
闻言,张俊便淡淡说道,“孟姑娘与张某,只是朋友罢了,而且孟姑娘在一年之前便是做好了决定,你大可放心。”
一年之前,她送来一张信纸,虽人未到,可青年也知她选择了命运。而与她深交的他见字如见人,自然知道她会安心做一个妇道人家,做一个完美的两国桥梁,她选择了血脉使命,她会培养感情,也会安心陪伴三皇子左右。
他看向她,她不言,却是点了点头。
“既是如此,恕在下此前冒犯,张兄,怜花,此事是我不对,此后一定好生补偿。”三皇子不愧是知书达理之人,将自己姿态摆得极低,把头垂了下去朝着两人诚心认错。
其实,若是一般情况,他这一番问话很难不让夫妻之间产生隔阂。可是婚礼当日张俊风头实在太大,无论是谁都能接受三皇子心中疑惑而他又不是百图国人并不知晓张俊情况,而即便是在此的陈将军也只是暗道三皇子鲁莽了些,并无其他想法。
“我不日就要离开,三皇子,你既是冒犯,那便在张某离开之前,留下一个承诺吧!”张俊笑道,说完三皇子未有表示,陈将军赵虎等人倒是轻呼一声‘张兄你又要走了’‘张哥你又要走了’话语,片刻后,数人讪讪一笑,将话语权交给三皇子。
“我今生今世,只爱怜花一人,绝不背叛,自然也不会纳妾。”三皇子自然知晓张俊此言何意,便伸出右手食指指向天空郑重许下承诺主动说道,说完,他看了看孟怜花,后者的脸上浮现纯纯的笑容,此时的她,已是不在乎此前之事,对他也终于有了真正的爱意。
三皇子之前此言,不过是性格直爽罢了,他此句誓言比承诺厚重万分,看得出是真心爱她。而她一年之中已是没了对张俊的执念,思念通透,要和三皇子白头偕老了。
姻缘,或许不是最佳,可是缘分这东西不是说想要就能要,得看命。既是命中无缘,也只能去获得自己选择的姻缘了。
青年朝着孟怜花与三皇子淡淡地看了一眼,便是看出两人已是有了夫妻同心,轻笑告辞一声,不待众人挽留便是出门消失不见。
宴席,依旧继续。
某时赵虎低声喃喃一句,“以张哥的能力,想要谁得不到,还需要受到别人质疑的?要是我,嘿嘿,拳头大就是硬道理。”,但他眼眸之中却满是精光,似乎知道以其人嗓门怕是能让三皇子听见,想必是故意说的。
声音,确实不小,马奇水等人先是哈哈一笑,又被陈将军瞪了一眼纷纷闭上嘴巴但还是捂着肚子做那大笑无声状。孟怜花也是瞪了赵虎一眼,但也知赵虎说的事实且脸露笑意,而三皇子为人爽快听了自然是有疑惑了,便拱手问道,“不知,张兄的能力有多大?”
“毫不夸张的说,”赵虎拉大着嗓门,但想想声音不能太大所以还是让声音局限于宴会厅中,“以张哥的实力,你若是真惹了他,恐怕和黑土国之前的百强差不多咯!”
“黑土国?”三皇子闻言疑惑,便是回想着之前的事,回想时候他还看见陈将军一脚揣在赵虎的屁股上,笑骂着‘会不会说话,不会说话再说点’。
马水奇等人闻言终于是憋不住了哈哈大笑,陈将军也是有些阴阳怪气似乎想让赵虎多说几句,而被踹着屁股的赵虎还在地下打滚,不断‘哀嚎’。
“陈将军,我没说错啊,以张哥的实力,随随便便于万军从中取敌将首级!”
“若是有人得罪了他,他一秒之内便能送那人去西天取经,都不用历经九九八十一难的,多快啊!”
“就算是我们,你想想,就算黑土国还是之前的实力,我们几人也能打得他们落花流水,我巴不得黑土国快点出军现在我们正值巅峰。”
“嘿嘿嘿,陈将军,要不要什么时候与兄弟几个试试身手,让我们瞧瞧您的神威?”
不多时,三皇子终于是想起一人,惊呼一声。
“是他!”
···
数十日后,寒香城内,寒家。
青年将寒海香抱回闺中,为她盖上被子,静静静立一会儿。
某时,他轻叹一声,终究是想将这大千世界走完,便从怀中取出一封书信与一块宝玉,小心翼翼地放在了桌子上。其人又注视寒海香那张美丽脸颊半晌,趁着夜色,匆匆离开。
夜色中,传来青年的呢喃。
“此次离开,不知何时回来,不过在走之前,再去看看陈兄吧!”